看了看后面跟着陆续追来的甲士,张原长笑一声,身形一跃而起,在一众苦力和水手的惊呼中越过了十来艘商船,一高一低的朝那艘大船纵掠而去。
到了甲板上,张原放开手中的黑衣文士,拍了拍他碎裂的肩膀道:“吩咐下去,马上开船。”
“阁下一定要去,定然会后悔的。”似乎笃定了张原不会杀他,冷静下来的黑衣文士忍着痛道。
“嗯?为什么会后悔,你说说看。”张原平静地道。
“人生而有涯,所闻所见亦有涯,而那里……是无涯之地!”他喘息着,眼中露出一丝心悸之色。
大船起锚开拔,在鼓荡的风帆中向港外缓缓驶出,走了不到一里,两艘稍小一些的战舰遥遥地围了过来,甲板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披甲持弓之士,对着这边虎视眈眈。
并且,这两只船的船头都各自安放了一架弩炮,那根粗大的箭支一旦命中敌人,其威力足以洞穿任何舰船,造成难以修复的损毁!
“黑风号重在速度,许多地方的防护和武器都不足,我们这次来也没带太多人手,敌不过这两只船。”黑衣文士的脸上作出一副无奈之色,心中却暗暗快意。
“无妨。”张原摆了摆手,“等他们靠近些,我自有办法应付。”
那人干笑一声,“不过……阁下还是尽早离去才是,若是落到这些手里,就是铁人也会……。”
话未说完,忽然双眼一鼓,震撼地望着眼前一幕。
两边船只相隔三十来丈之际,金海郡的舰船上有了动静,数百名甲士猬集在甲板上齐声大喝:“速速停船,交出凶僧!”
高昂的怒喝声将水面震出层层涟漪,引得偌大的码头,众多商人或苦力探头来观望。
究竟什么事儿引得这些官爷大发雷霆?莫非又是哪家商队欠了董老爷的孝敬不成?
接下来的一幕,让观望的众人不可置信,以为海神降世……
张原走上船首,迎着海风猎猎,看着如林桅杆,黑色的衣袍翻飞不定,低沉念诵的佛经震荡着周围的空气。
风,突然刮得更紧了些。
张原回头,对着翘首观望地黑衣文士淡淡地道:“这一掌,叫龙覆大舟。”
说完,一掌打出!
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刮起一道飓风,在黑风号前方十来丈的距离处,平平的水面忽然凹下一个深深的大洞,随后,就是一道大浪掀起,向前席卷而去,并越推越高,越掀越猛,形成一道堪比最高的桅杆差不多高度的滔天巨浪,狠狠扑打过去。
轰!!!!!
恶浪冲天之前,再坚固的舰船也不比岸边的礁石,数百个方才还雄赳赳甲士顿时恐慌无措,软脚的软脚,跳水的跳水,然而一切都晚了……
顷刻间,巨浪当头压下,将两艘横行海上的舰船全部罩于阴影之中,数根高高桅杆连带着白帆轰然倒下,紧接着船楼瓦解成无数碎片……
大浪过后,海面依旧颠簸不已,而那两艘方才还威风凛凛的战舰,此刻只留下最坚固的船身,狼狈不堪地漂浮在七零八落的水面上。
披了甲的士兵直接坠入水中,没有半点生还的机会,没有着甲的还有几分生还机会,抱着碎裂的木片漂浮着,望着眼前的惨景犹自不敢置信。
“还不撞过去?”张原回头道。
在张原打出那一掌的瞬间,黑衣文士的全身都冒出鸡皮疙瘩,一种无形的大恐惧死死地将他笼罩在内,那种被天敌威胁的感觉在此刻浓烈到了极致!!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那道罕见的惊人巨浪……这一刻他几乎怀疑,眼前这个人,他究竟还是不是人?!
他本就是武道高手,这些年劫掠四海,什么样的人没会过?可人力终是有限,哪怕是他们这等……这等非同凡人的人,也无法施展出这等伟力来!
听到张原的声音,他这才如梦初醒,唯唯诺诺答应下来。
也许,只有主人能对付他了……
黑色的黑风号直直撞了过去,将两艘残破了大半,依旧横在前方的战舰一下撞了开来,其中一艘吃了这一击,更是完全散了架,连最后的船体也轰然崩碎。
甲板上,张原吹拂着咸湿的海风,静静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陆地,心中却毫无留念之意。
他所离开的地方,不仅仅是故国家乡,还有最后的安逸与太平!从这一刻起,他彻底远离了俗世,远离了熟悉的一切。无论在天地大变之前,还是剧变之后的那些噩梦般的日子,他将一直搏击在恶风巨浪之中,向老天挣出一条永不屈膝的命来!
这一世,谁都不可令我低头!
第八十三章 彼端 一
两日后。
“辛罗是天神赐给大海的女儿,而吉州则是这位女儿的眼睛。现在,这只眼睛已经被邪魔侵占了!”
具南珠喃喃自语,阳光洒落在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却没有令她感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后面按剑而立的杨法望着前方那袅娜纤细的身影,眼中不禁露出一丝灼热,彬彬有礼地道:“尊贵的小姐,不管是什么邪魔,只要它胆敢出现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在下的利剑正等着痛饮鲜血。”
具南珠回头看了一眼这年轻的剑客,嫣然一笑:“那多谢少侠了。”
见到仙女也似的女子对自己绽露笑容,杨法心花怒放,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刚说完,就看到那名叫惠儿的丫鬟转过来阴恻恻地盯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和姿势,让杨法想起曾经见过的食腐之雕,心中升起的火热马上被一股寒凉扑灭了。
这时,一连串沉重脚步声踏在船楼的步梯上,人熊一般的李顺成大步流星地走来,神色有些凝重,拱了拱手道:“小姐,那些人从后面跟上来了。”
闻言,具南珠下意识地抓了抓腰间冰凉的剑柄,一语不发地望船尾走去,静静地观望着那只尚在天边的黑色船只。
“李将军,我等是回头一战,还是继续逃跑?”
……
“所以说,现在整个吉州都是你们的天下?”
张原望着墙上的海图,那张动物皮上绘制着一个颇似人类侧脸的大岛,而人脸的眼睛部分微微凹陷下去,一座圆形的小岛从陆地微微脱离,四面环海,形成一个日岛月湾的地域。
大岛是辛罗国,小岛则是吉州,约等于整个辛罗土地的十分之一。
黑衣文士微微弯腰,答道:“正是,吉州是主人的地方,迟早有一日,整个辛罗也会是主人的领地。”
“你这话……是仗着尔等心脏不坏,就难以死去的特性?”张原朝他胸口位置瞥了一眼。
“是……不是,不敢在神僧面前称不死。”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威慑,黑衣人的额角不禁溢出冷汗似乎整条船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对此感受格外强烈,莫非是自己接受赐福最多的关系……
船上随行的护卫都是如熊似虎的猛士,全都是经历若干次血战后存活下来的精锐,然而那种仿佛从血脉深处传来的压迫和恐惧,让他不敢存有丝毫妄想。
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一船人若是齐齐涌上对付眼前这个光头,下场也只会是抛尸大海,以饱鱼腹。
张原没兴趣关注这群怪人与辛罗人的战争,指尖敲了敲平整油亮的桌面,一字一句地道:“那么,我再问一次,人参果从何而来,猖……又在哪里?”
黑衣文士瑟瑟发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神果所在之地,就是猖之所在,小人真的不知道它在哪里啊!!”
说着,生怕不能取信于张原,又发誓赌咒道:“小人是去过那个地方,只是不知为何,我根本记不住是怎么去的……小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张原沉默片刻,情知对方这次没有说谎,便负着手走出船舱,遥遥地望着前方那只大船。
“以这船的速度,半日之内就能追上,现在这般不近不远的跟着,你有何打算?”
……
“那些妖人,无非是想等着吉州的援兵夹击我们!小姐无须担忧,早在金海郡时,末将就已经发出消息,我国的水军此刻已在路上,大不了到时拼个你死我活!”
李顺成大大咧咧地道,仿佛从不知担忧为何物。
具南珠点了点头,心中却暗叹了一口气,想到此次大魏之行,不仅没能带来半点助力,还把自己陷进了危机之中,不由心中郁郁。
莫非自己根本做不了辛罗国主?
想到这里,她不由握住系在腰上的一个物事,这个小巧精致,洁白如玉的海螺是自己祖上遗传下来,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非国主继承人绝不可得,有着不可思议的妙用。
若非自己兄长早早病亡,也轮不到她来掌管此物。而根据口耳相传的古老遗训,王室的后辈只有在面临国破家亡的关键时刻,才可动用此物,否则,哪怕是国主个人遇到危难,而国家无碍时,也绝不能使用!
想到这里,具南珠不由自失一笑,什么时候……她一个堂堂国主竟需要这等不靠谱的传闻来安慰自己了?
……
黑衣文士干笑着道:“神僧英明!原本是想等到援兵汇聚,再撵上去劫走那女国主的。”
说着,偷偷瞄了张原一眼,“那女子姿色不俗,不若小人将其劫来,送给大师享受一番如何?”
张原木无表情,也不答话,只是出神地望着周围的海景。
文士心中不由打了个突,只道言语中又惹了这人,忙不迭地道:“哎呀,神僧慈悲,想必对这劫掠杀戮之事心有不喜,那就……。”
张原摆了摆手,打断道:“你们的事,我不会管,随尔等如何行事,只要不耽误归期……你那主子来不来?”
文士大喜,心中一块大石放下,心道自己莫名招惹上此人,不就是因为担忧对方坏了主人的筹谋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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