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窗外,天色只是微微泛白,将喉头萦绕的轻啸之意散去。
陈海穿戴整齐,大营里一天的操练又开始了,不会因为此前血战就有所懈怠,在北面还有数十万妖蛮精锐未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一路蛮兵突袭杀来。
陈海推开帷帘,看到大帐顶和城头都已经堆满了厚厚的积雪,营地里却早就被打扫干净。
等陈海到校场的时候,龙骧军、天水郡兵、辅兵数万将卒,袍甲的血迹甚至都没有擦拭掉,这时候已经集结完毕,开始一天的操训。
看到陈海出大帐过来,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诸多将卒挥舞着手里的兵刃,一起大喝起来:“天机神侯砥柱中流,千秋万古!”
巨大的声势,让大雪都仿佛凝滞了一下,响彻潼口城。
陈海哭笑不得,看到齐寒江一脸贼笑的跑过来,像是要邀功的样子,蹙起眉头责问眼前这是不是他的主意。
“妖蛮年年寇边,我天水诸君又无董、苗二族的实力,年年依着坚城固守。可城内所容毕竟有限,进不了城的百姓往往只能丢给妖蛮劫掠屠宰;而进了城的百姓也都是饥寒交迫,生计没有着落,苦熬寒冬。每年此时,横山,灌河,乃至天水腹地插标卖首者,不计其数。潼口一战,令妖蛮胆寒,只要陈侯镇守天水边镇一日,就能保天水郡永世平安,”廖云奎走过来,极为感慨的说道,“即便是再加一句万家生佛,陈侯也担当得起啊!”
“廖帅过誊了,陈海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陈海说道,又与廖云奎到中军大帐,孙干、苏原等人,这时候已经连夜将战果统计出来。
潼口一场血战,追亡逐败,共斩杀妖蛮两万三千有余,俘虏蛮兵四千二百有余,缴获部族战旗十四面。龙骧军战死一千八百余人,伤三千余人,同袍军和天水郡兵战死两千九百人,伤三千余人;辅兵、民勇伤亡也计有五千余人,不可谓不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血战,也不可谓不是一场辉煌的大捷。
除了战俘之外,蛮兵丢弃在战场上的战械都极简陋,都不能称之为战利品,但战场还是能收拢四十余头有可能治疗好的蛮象以及其他战兽、骑兽五千余头。
近百年来,妖蛮寇侵天水郡,还没有哪一场战争,损失会超过四万精锐战兵,而天水郡,还没有哪一场战事,能收获如此辉煌的胜果。
虽然早知道战果非凡,但是现在实际数字出来后,众人还是止不住神采飞扬,互相赞叹;而陈海的目光,早就跨过了崇山峻岭,河流山川,往燕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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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燕京城内,所部署的天地罡阳大阵正发挥着作用,使得城内暖意融融,比起大雪纷飞的北境,相差仿佛天上人间了。
临近新年,街上的人比往日要多了许多。
什么狰狞的妖蛮、血腥的战场,离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很远很远。
突然,人群一阵骚乱,百余匹神俊非凡的黑狡战马跨街而过,战骑之上皆是剽健悍卒,透露出凌厉的杀气,令众人下意识的畏惧回避。
骑队过后是几辆精致的车乘,黑龙木所制的车轮压过青石板路,辚辚作响,这是朝廷调派出使鹤川,调停太微、贺兰两宗战事的使团。
太尉屠缺亲自担任调停重任,此时正和一个玉袍白面的中年文士在其中一辆车撵里相对而坐。
“文瑾,这次到了鹤川,你有几分把握能说动董氏放贺兰剑宗一条生路?”屠缺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妨,董良与我父亲早年就是过命的交情,现在贺兰剑宗虽然被他们逼得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但是宗门所在的贺兰山脉,乃天地之奇险,倘若是要强攻,怕董良他也承受不起那么大的损失。眼下局势动荡,我想董良不会看不透这一点,或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台阶。太尉亲自前往,这个台阶还不够他下的吗?再说,如果是前几年,我姚氏逆子姚兴和董氏密切合作时,估计还很难说,可那逆子此时已与董氏划清了界限,甚至暗中资助武藏军及天水郡兵对抗董氏,以及这逆子都有心在天水郡北经营势力,董氏真就愿意看到此子有机会在天水郡北扎下根基,从此往后能牧守一方?”中年文士坐在车里,面对屠缺这样的人物也是侃侃而谈,浑然间有一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气魄。
听着姚文瑾侃侃而谈,屠缺心里却是暗暗摇头,心想姚文瑾乃姚老鬼的幼子,这些年来不谙世事,一直都潜心修炼,进展极速,年纪刚过五旬就有道丹修为,踏入地榜,未来极有问鼎天榜的机会,确实是有他骄傲的底气跟本钱,但他张口一个董良,闭口一个董良,浑不将董良这样的人物当一回事,也未免又太轻狂了,终究是不能跟陈海相提并论的。
屠缺忍不住又想,若是当年姚老鬼没有将陈海逐出宗族,姚氏一族会崛起到何等程度?
而在前面的车驾中,赵忠的双耳竖立起来,以无上神通将屠缺与姚文瑾刻意遮挡的细如游丝般的交谈都听到耳朵里,都不难想象姚文瑾此时狂傲的性子,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抹出一丝诡异的浅笑来。
车马队穿过燕京城东城墙巍峨壮观的正德门,冒着大雪,一路往鹤川郡逶迤而去,他们这时候还没有收到潼口城大捷的消息。
第三百八十九章 西行
调停使团携帝旨出秦潼关,车马沿着荡荡溱水西行。
溱水以北,即天水郡,境内也是厉兵秣马,重重关卡都驻满将卒,在裕都关与吴氏阀主、华阳宗护法长老吴恩见过一面后,屠缺又使车队继续西行。
进入石宁境内,便算进入鹤川郡内了。
河西进袭鹤川的序幕,是董寿率四万西归勤王军偷袭石宁城所揭开的,后期河西军也以石宁城为核,构建防线,以抵挡武藏军、天水郡兵从东面施加过来的压力。
负责坐镇石宁城的秦穆侯董寿,并没有出面见屠缺、赵忠、姚文瑾三人,而是派了一派骑兵护送他们直接到鹤川郡都鹤川城,去见武威侯董良。
离开石宁城不过两百里,前方探打点的斥侯打马狂奔过来,要这边的车马队暂时停歇下来。
屠缺、赵忠、姚文瑾三人都是道丹境强者,以屠缺修为最高,即便是屠缺这些年来精力已经大不如巅峰之时,但二十里远的元气震荡,还是能感知得到,而还知道那边的动静还相当不小。
屠缺他们进入鹤川郡内,沿路的打点安排,都是由董寿派出一名叫李江涛的校尉,率一队道衙兵精锐负责,实际也是将屠缺、赵忠、姚文瑾等人监视起来,不让他们有机会耍其他的心思。
“怎么回事?”
屠缺揭开车帘子,见李江涛蹙起眉头,正在听探路的斥侯说着些什么,张口问道。
“有一路叛贼偷袭我河西军的防塞,被围困在前方的山坳之中,正负隅顽抗,可能要耽误屠大人稍微行踪。”李江涛说道。
不待屠缺说什么,姚文瑾就抢先说道:“贺兰剑宗和黄氏在鹤川经营两三千年,哪儿可能就此认输?我早料到河西军就算占领鹤川郡全境,后方必定还是会处处烽烟不绝,看来我所料不错。屠太尉,我们前去一看究竟如何?”
叛贼自然就是不甘心屈降、又不甘心退守贺兰山的贺兰剑宗子弟,屠缺不想节外生枝,但奈何姚文瑾已经抢先说出口。
屠缺、赵忠、姚文瑾执意要前往观战,李江涛却无法阻拦,只能一路相随。
等使团的车队赶到时,河西军已经在这里完全掌控住了局面。
数里方圆的山脚下,散布着形态各异的尸体,还有一撮二百余人的乱军被千余河西精锐步骑,逼入一处悬崖之下顽隅顽抗,空气中弥漫浓郁的血腥味。
这二百余人虽然都穿着铠甲,却面带菜色,显得有些虚弱,在千余名河西军戟矛弓矢的步步紧逼之下,叛军二百多人的防御阵形被压缩得越来越紧。
亏得叛军里有数人剑气纵横,大开大阖,状若疯虎挡在前面,逼得围过来的河西军精锐不敢贸然杀上去。
这边负责率将卒围杀乱军的河西军校尉,将职比李江涛还要略低一些,看到使团的车马队不听招呼的凑过来,也只是蹙着眉头,策马过来跟李江涛汇报过此时的战报;当然也没有人要跑过来跟太尉屠缺、少府监赵忠以及出山后就被举存担任卫尉一职的姚文瑾套近乎。
屠缺、赵忠耐着性子,站在车撵上观战,也有心看一看河西军的军势,姚文瑾却是蹙着眉头不满的说道:“区区两名明窍境初期的剑修,加上十数辟灵境弟子,就把威震天下的河西军精锐逼得如此狼狈,到底要将道路占据多久,才能让我们继续西行?也罢,看在我与董氏素来交好的份儿上,我就助他们一助。”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纯白剑光便从身后掠出,如蛟龙般就往乱军阵中奔去。
叛军里有长髯汉子,正祭使一柄松纹灵剑,上下翻飞,逼住数名河西精锐戟士的围攻,不想到一道白色剑光,一个起落即斩断他手里的松纹灵剑,又往他胸口刺来。
长髯汉子倒地之时,就看到那道白色剑光从他后心穿过后,又在空中猛的一滞,瞬时分作四道剑光,将他身后四名青袍剑修,干脆利落的拦腰斩成两断,死相极其难看的死去。
一切变故就发生在光电火石之间,没待李江涛及河西军督战的校尉反应过来,姚文瑾就将白色剑光收于袍袖之中。混战中的双方将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一时间都往后收缩,不敢贸然再战。
“谁他娘吃饱了撑着,关你娘鸟事?”河西军不会为姚文瑾出手就会买帐,有人就破口大骂过来。
“放肆!太尉大人在此,谁敢无礼?”李江涛也不满姚文瑾如此莽撞而无礼的行为,但终究是喝斥将卒,不许胡乱冲撞燕京过来的大人物。
“河西铁骑名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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