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如此。这些条律我在死之前的许多年前,便早已书写完毕,他只需照着实施便是了。”
说到这里朱子陵终于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得色。
钟珍一直盯着他的面孔。没有错过那一丝得意之色。这人果然是蒙国老皇帝白家的种,自视高并且自控能力极强,做了如此值得得意的事,大笑几声有何妨?真怕他会被自己憋死。
呵呵笑了一阵,钟珍忽然说道:“朱公子,我应该相信你对吗?”
朱子陵哑然,半响才道:“你能不能不叫我公子。从前不是一直称呼我为朱老爷的么?可有一天你不再以朱老爷称呼我,忽然觉得很遗憾。”
他做过三年云芝县的主官,当时是为了的是锻炼心性。最主要的是方便管理几百里外的金刚石矿。
金刚石是蒙国独有之物,在北方能寻到,炼制在法宝中增加其坚硬与锋利度。倘若没有此物,朱子陵心想。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去云芝县。不见得会留意钟珍这样的痞赖粗俗的女修者。
说起朱老爷这个称呼,钟珍叹了口气,一切的缘法始于他曾经做过那几年的县官。倘若朱子陵在沼泽地的大营没认出她,并且加以援手,当初已经被刘斗魁杀死了。
从前恩怨早已经过去,她虽然气量不大,却也不会到如今还记恨。气氛太严肃,她只是打算娱乐一下自己。哪里知道朱子陵倒是消息灵通。连“仙公子”与“仙女”是什么都知晓了。
只是他如今的一张脸虽然与从前有两分相似,却没有当初那般俊美。想去做“公子”也不成。
钟珍瞅了他几眼,想起曾经在花间阁卖的美男图,价格最高的陆天颜早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朱子陵换了张萧不凡的脸,眼下看来只有李怀虚还能当“仙公子”了。
至于邓普斯,谁管他呢!
不过即使朱子陵没有从前那般英俊,但是离开天玄宗之后,不需要扮萧不凡,那股上位者的气势顿时显露出来,比钟珍记忆中的更甚。
这年头聪明人真是太多,满坑满谷都是聪明人。她摇摇头叹气,以前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编能扯。想想那只是一点点小聪明罢了。这位朱老爷真真是个可怕之极的人材,前掐五百年,后算五百年,夺权争霸也就罢了,最厉害的是竟然订制了一整套治理国家的方案。
这样的人,她十个脑袋也顶不住人家一个,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钟珍始终认为最聪明的人是杏花老祖。不过杏花是个聪明得很真实的人,极其率直,即使性格多变得如同小孩的脸三月的天,但是他所表现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他自己。
朱子陵的聪明在于他善于伪装与谋划,生生将自己活到了一出戏里。
大多数聪明人都很多变,朱子陵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他的多变与李怀虚不同,是一种被外界所影响而不自知的多变。
从前抢夺养魂木,是因为所有的白家子孙都在抢。如今改变乾坤镜中两国局势,必定是因为独孤破城的坚持。
朱子陵,他几乎是一种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的多变。
好在他最终的决定,往往是“朱”,而不是“墨”。假如是个黑心肝的人,如此能装又心机深沉,这人该是多大个祸害啊!
钟珍不是不相信他现在的真诚,可什么都有个万一,多变的他,万一以后不姓“朱”,改姓“墨”了呢?
相比起来,独孤破城却是彻底两样,他简直是以不变应万变,是一杆笔直的枪,认定一件事撞破头也要去做。
即使朱子陵先前说在争权的过程中,他是持枪之人。其实这句话并不正确,枪在谁手里,谁就是持枪之人。
独孤破城是他自己,他的枪牢牢地握在手里。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去改变。钟珍心中明白,她并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即使她并没有建议什么,最终独孤破城的决定还是一样的。
他既然是白家的子孙,承担了继承人的位置,那么他会将这个责任放在肩膀上,一直到有一天能够卸下。正如他曾经在军中,身为一个将领就必须去冲阵,必须接受白云的命令去冒险。
即使会死,但是那是他的职责,便一定要去履行。
朱子陵与独孤破城几乎是截然相反的人,却是最好的朋友。
聪明人往往喜欢找没那么聪明的人做朋友,这点从无例外。俞凌与洪天明也是如此。
因为聪明人几乎很少相信别人,他们相信稍微没那么聪明的人,最好对方又笨又忠心。
她钟珍也是一样,她对人的信任有限得很。
朋友有很多种,有的朋友只需要知道他还活着,过得很好,这便足够了。
(未完待续。)
第四四一章 潜龙与凤鸣
可以看透老皇帝,甚至很明白李怀虚不断变幻的性情,作为一个画师,钟珍看得清面部细微的表情。倘若有必要的话,她会将那人的言语和动作,拆成碎骨头似的,用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慢慢去推测。
大部分的时候,她的推断并不会出错。
倘若错了,那恐怕是对此人根本就不上心,并未太仔细地去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或者即使留意了,却没有时间来得及细细揣摩推敲。
可是,朱子陵比所有的人都难以捉摸。
钟珍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了解朱老爷,他隐藏得太深,深得恐怕连他自己都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从前对此人的性情的了解,都是来自她为了扮演慕容公子,因此仔细地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一个人一直活在戏中,这人就无从揣摩了。况且此人还如此多变,极有可能被他人影响。
她清楚朱子陵是个可以列入君子的范畴的人,品性自有高洁孤傲的一面。然而人心是一回事,人性却是如此难以理解。如独孤明珠那样纯善的女子,面对死亡尚且失态。
朱子陵心中的黑白谁能真正知晓。
背负着乾坤镜,杀死了整个鬼见渊的修魔者,难免有一天被人当狗一样追杀。背后的一刀,钟珍不希望有一天被朱子陵捅进自己的身体。
“朱老爷,我们留下神识印记,有事以传音符联络。”
“你缺灵石的时候。肯定会找我。”朱子陵并未显出失望的神色。听到钟珍再次以“朱老爷”称呼他,他有一种久违的亲切,仿佛她再次成为自己麾下的子民。
钟珍嘿嘿一笑。“你猜得真准。”
她从灵泉里跳出来,打算睡一觉便与朱子陵分道扬镳。这人大约是不会留在南域,定然是要换个地头,往后肯定不会使用萧不凡这个名字,以朱子陵的名头,重新开始一段辉煌。
修仙界不乏传奇,也会经常将传奇埋没到土中。
萧不凡的名声在南域不小。他或许是某些人眼里的传奇,但是他的名字往后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在金丹修士的言谈之中了。
钟珍没住到空间里的小楼里,她随便找个棵灵果树。跳到树杈上坐了下来,枕着肉乎乎的翅膀闭上了眼睛。
修士们需要的睡眠很少,但是妖兽需要的睡眠要多很多。她已经有好些天没合眼了,不管是脑子还是心还是身体。都彻底疲倦得仿佛又可以再睡上四十多年。
四角蛇与红鸡没来打扰。它们早都被朱子陵勒令去修炼。忠心的手下,永远不如忠心的灵兽让人安心。
这两只被萧不凡养废的灵兽,看样子朱子陵打算要它们威风起来,因为它们如今都换了非常威风的名字。
有一些远古龙血的隔了七八十房的亲戚四脚蛇,如今叫做“潜龙”,带着一丝朱雀血脉的红鸡叫做“凤鸣”。
对此钟珍嗤之以鼻,这两个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的家伙,改了名字难道真的会成龙成凤。
妖兽有自己的本性。被收为灵兽之后,通常会慢慢与主人性情有相通之处。嗜杀主人养出来的灵兽必定同样的凶残。善良的小女修们养的灵兽通常都傻乎乎地极其可爱。
从前的四脚蛇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不断地被放血,被萧不凡拿去炼丹。红鸡是个彻头彻尾的烧火丫头,再没其他用处。它们不用修炼,不用去外面长见识,成天呆在空间里吃吃睡睡。
两只还算过得去的灵兽,脚蛇半点没有身为龙的气魄,跟一条鼻涕虫似的,黏黏糊糊。红鸡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混帐,无事都要生非。
经过这么多年慢慢的训练,“潜龙”倒是真的潜伏了,不会跑来腻着人,住在空间里的山上,天天得将那座山爬个几百遍。
“凤鸣”不用耗费灵气烧火,灵气用来强化体内的火种,与四角蛇一样,虽然不不用爬山,却得每天得在小空间的上方飞几百遍。
就像两个士兵,两个灵兽虽然暂时还未脱胎换骨,却有了纪律。它们两天吃一次灵果,每次两枚。假若红鸡有欺辱四角蛇的情况,朱子陵便会将它的两枚果子拿走。
倘若是萧不凡,恐怕会随手将拿走的两枚灵果丢给四脚蛇,但是朱子陵只会取走收了起来。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赏罚需要理由,灵兽需要明白这个道理。
灵兽不需要用鞭子去打,越打越弱势,永远成了不龙凤。吃才是最基本的需求,只需要用这一样,就能控制着这两个兽如同蒙国的将士那般拼命训练自己。
为了一口吃食,它们如今能努力修炼。将来为了一口吃食,也会去为了主人与敌人拼死打架。
人再忠心,也不如兽。
人心未必会变,但是人性绝对禁不起考验!
兽无心,只有兽性,那是一种经过长期训练的本能。要战它们会拼死去战,需要它们死的时候,会挡在主人身前毫不犹豫地赴死。
至于炼丹的火种,朱子陵早改成用自身的丹火炼丹,虽然速度慢一点,品质或许没那么好,但是对自身的修为却有帮助。
他原先在乾坤镜就是炼丹师,不过却从未炼制过人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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