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爷,林显师拳术是高,但他未必能破了对方的金身啊。”有人忍不住道。
车老汉目光一转,看向了曾经与之交锋的一个大拳师,道:“你说说,林显师到了什么程度。”
“佛道双修,六极圆满,”那人道。
“气极、血极、筋极、骨极、精极、髓极,佛家叫圆觉,道门称极变逍遥,说是半仙都不为过,这种本事,并不下密宗金身,”车老汉顿了顿,道:“倘若这场是林显师胜了,他在世一天,车家沟上下,不得有任何报仇之念!”
车家沟拳师面显不忿之色,但却无一人敢反驳。
拳术高到人不敢报仇,这也是一个层次。
靠着城墙内的一间茶棚,邋遢老道喝茶的姿势很怪,用筷子在水面上一弹,弹起一颗水珠,‘吸溜’一声落入嘴中。
茶棚伙计有些不满的看着他,按照这速度,这一碗茶能喝一天的。
事实上,这老道从大清早就点了这一杯茶,到现在都没有饮完。
“不得了,真是不得啊,老道只是二十年没回岭南,就出了这么些个厉害的角色,林显师,那老尼姑要是知道你投效朝廷,怕是气的能从坟墓里跳出来吧。”
老道士自娱自乐,谁也不知道,在这简陋的茶棚中,坐着的会是朝廷册封的一品真人,平服海祸的大功臣,岭南六大宗师之一白鹤道人。
初次之外,东南六省,除了败下来的三位武行会长外,其他的东南大拳师也藏身各处,准备观看这惊天动地的一战。
中原五大行,粤、晋、京、鲁、滇,各自称霸一方,也代表着某一地区,拳术的最高层次,比如粤行,就是东南六省,以及沿海十几个省份的拳术胜地。
一旦粤行踏平,便代表着东南拳术的招牌被砸开,就像当年武当九宫老道落败,道门到现在都没喘过气来是一个道理。
尤其是三行会长的落败,给这场大战蒙上了一层阴影。
…………
“来的正是时候,”总督听了属下汇报,老脸一松,道:“将这消息告之凤公主,请她上城楼观战。”
“是。”
九凤大辇前,那被派遣来的下官恭谨的道:“禀告殿下,沿海三十里发生天潮,船只全部搁浅,海船靠不了岸,舵口船开不出去,怕是要到三日后,潮水才会彻底平复。”
“天潮,”大辇内,凤公主不明意义的道。
“禀殿下,这是岭南独有的天象,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二十年前,这是天意,您要等的人怕是回不来了。”
“等人,本宫等谁?”
“这,殿下不是在等凤府的寇大总管,毕竟那巴嘉上师指名道姓要找那位报仇。”
“笑话,本宫何时要靠男人出头了!”
凤辇上,黄公子一步又一步,玉足缓缓落入地面,凤眼寒光微眯,“你告诉本宫,本宫何时成为要依靠男人的弱女子了。”
被这贵人冷眼一扫,那下官惊骇的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然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黄公子一步又一步,竟往那已铸成金身佛的巴嘉上师走去。
“凤公主想要干什么!?”
“保护公主!”
话音一落,城墙上猛的弹出两道瘦小的身影,眼一花间,便出现在巴嘉上师的左右两侧。
一个青脸少年将手一抖,袖筒里两筒满满的淬毒针扫出,从眼珠到下身,几乎全部覆盖,另一个青脸少年燕子三纵,翻身之中,手中已多了手臂粗的磷火管,扣动扳机,那用毒火药烧出来的磷火喷洒而出,常人沾上一点,立刻皮肉腐烂,死于非命。
更可怖的是,两个少年都是只攻不守,以命搏命的姿态,双眼之中,透着让人胆寒的冷酷神色。
巴嘉上师垂着金眼,任凭毒针喷洒在身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声响,焰火烧在身上,除了‘滋啦啦’的声响外,也没有半点伤害。
金手一提、一拍,两个少年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上,哪怕是断肢残体,依旧酣战不休的水龙帮鬼娃,就像是中了定身符似的。
更诡异的是,早已断了七情六欲的脸上,居然全是满足。
凤公主面色不变,又走了一步。
辇车下面猛的又滚出三道身影,扬沙飞扑,手掌中忽然多了两口加粗加大版的火铳,对着对付双眼,太阳穴、脑后命门同时喷火。
龙眼大的铁珠子瞬间炸出,巨大的冲击力让金身佛上半身猛的往后一弯,若拱桥一般,但下半身依旧蔚然不动,以头顶地,两脚同时弹出。
三个鬼娃同时中脚,三具完整的骨架瞬间从皮肉间弹出,跌落再地,盘膝做念佛状,上下颚骨还在‘咔吧咔吧’直响。
五龙棒喝,出色界法!
密宗拳术,果然是诡异莫测!
黄公子看到这一幕,眼皮一跳,强忍心中恐惧与反胃,贝齿紧咬,再踏一步。
四个鬼娃从官道两侧扑出,分拽双手双脚,身上悬挂的密密麻麻火药罐同时点燃。
然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烟尘四起中,金色人影缓缓从地面上做起,指关节、踝关节、膝关节依次翻开,就像是一座大佛,要从地底浮出。
黄公子眼中倔强之色一闪而过,凤公主可不是那种深宫幽怨女子,只待国破家亡时,才哭诉‘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本宫的天下,本宫自己来守护!
…………
天潮在东南沿海都是一个极特殊的天象,是指靠近沿海浅滩的水面暴动,狂风骤浪、风涛滚荡,数十上百个浪头同时打来,大小漩涡层出不穷,就算是停泊在舵口的船只,都有被击沉的危险。
谁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是如何来的,毕竟惊涛骇浪大多从深海发起,既然无法解释,那就只能说是天潮,老天爷发的浪潮!
“可惜了,三四月,正是下海的好时节,”老渔夫站在岸上感叹道。
十来个浪头连续打来,老渔夫眼一花,他居然在海面下看到一道黑影,再看时,那身影已经在移动了三四丈。
怎么可能有人一步步走来,天潮的覆盖面积,至少也是沿岸数十里。
这人到底是神是鬼!?
又是十几个浪头打来,这人就像是移动的磐石,一步又一步,最后水面一炸,跳在岸上。
只见这人黑发披散、双目紧闭、**的上半身肌肉就像是白玉大理石,但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爆炸力。
双眼一睁,如鹰隼张眼,又如天上打下一道霹雳,天地白光大亮。
“中原的封印是倭奴国的十倍,道行越高,越是如此,怪不得”
老渔夫眼一眨,那人便消失了踪影,仿佛之前所见的一幕,尽是幻觉。
怎么可能有人隔着三十里,从海底一步步的走来。
第四章 公主身边,总不缺骑士
黄公子距离巴嘉上师仅有三尺之隔,二人所经过的整条路上,躺下近百具青面鬼娃的尸体,死状各异,有的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有的浑身上下都是裂口。
在这条路上,他们动用武行中,已知的任何暗杀手段,下毒、火药、奇门兵刃、幻术、**术、巫蛊、毒物,甚至还有几个鬼娃提前染上的疯疾。
这些哪怕是大宗师一不留神,都能命丧当场的暗杀手段,足足用了百多种,但是没有一种,哪怕是造成一点点的伤害。
那纯金色的佛躯,真正展示了什么叫做金身不坏,金身不毁。
黄公子洁白的额头上,香汗顺着鬓角滑落,柳眉倒竖,满脸倔强,“和尚,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巴嘉上师纯金色的眼眸定定看着对方,好半晌,才微微弯了弯腰,腹部发声:“公主殿下,寇立何在?”
“本宫府上,没有这号人。”
“公主在说谎。”
巴嘉上师瘦小的身躯,在黄公子的注视下,正无止境的放大,这是密宗如来圆觉,自身便是如来,梵业已成,无有不漏。
在佛面前,凡人内心所发,便是真言。
黄公子只感到浑身像是套了无数个金箍,把自己层层锁紧,无可脱,无可逃,忍无可忍。
“啊!!!!”
她在浑身抽搐之前,终于忍不住,拔出头上凤簪,秀发披肩而落,恶狠狠的插在了自己大腿上,剧痛猛的从身体上传出,幻觉顿消。
“嘻嘻、嘻嘻嘻,”黄公子缓缓抬起头,露出惨烈的笑容,“本宫从不跟贱民打交道,你说的小角色,本宫怎会认得。”
“公主不诚实,”巴嘉上师面无表情。
黄公子凑到对方耳边,猩红的嘴唇缓缓开阖,道:“那又怎样,你有胆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本宫杀了,本宫让你在关外的徒子徒孙陪葬,把你的佛子佛众冲妓为奴,看你能救下几个人。”
巴嘉上师定定看着对方,无名业火似乎在眼中燃烧,武达摩,终究还不是达摩。
拥有达摩的佛躯,却没有达摩的心性。
成就佛的力量,却无佛的善心。
“我会告知陛下,凤公主领悟佛心,出家为尼,修我密宗之法。”
巴嘉上师金手从脸颊往上摸起,那乌黑如墨云般的秀发,随着指间一点点的滑落,露出白皙的皮肤。
人体发肤,受之父母,黄公子浑身颤抖,面色气的通红,眼若喷火,她的头发,是小时她病重母亲一点一点梳理好的。
‘凤儿这头秀发,可真像为娘呢,日后练舞,不知能迷倒多少世间男子!’
“凤儿,过来,让朕好好看看,每次看到你这头秀发,朕就会想起你娘。”
满头青丝尽,脱身离凡尘!
“坐下参禅人,如来在此,为何不拜?”
巴嘉上师做掌虚劈,五龙棒喝,每一次虚拍,黄公子的记忆便就模糊一分,小时的母亲记忆、幼年时的九叔和父皇、与三凤女的戏耍玩乐,形形色色的人影,一个接着一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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