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想理人,人却想来理他,那管家忽然又道:“当日袁小公子的两首诗作真是漂亮,我家公子也说写的真好,我还一直挺遗憾没能目睹袁大才子的风姿,没成想今天还遇上了。”
话音刚落,一位客人便好奇道:“你是那《题菊花》的作者?”
“是那斩落乌衣诸郎的袁来?”
不等袁来回答,那刘家管家便道:“正是,这位就是名动沈城的袁家才子,当日就连王夫子也曾邀他上楼过的!”
这声音明显要高了一些,顿时引得更多人注目。
“《题菊花》一诗颇有豪气,我看过之后就一直想看一看作者,没想到袁小公子竟然如此年少,真是少年天才!”
“昨日在路上刚刚听闻乌衣巷折戟沈城,我还好奇是谁这么大本事能让王谢两家才俊甘拜下风,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啊!”
“就是就是,真是少年天才……”
行走在外的人往往都特别会装大尾巴狼,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巴上都净会挑拣好听的话出来讲,要不然怎么会有那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话?
花花轿子众人抬,袁来看着这帮子人纷纷露出欣赏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有些不高兴。
被人夸被人仰慕当然是一件身心舒畅的事情,但是他又不是真的如这具皮囊一般的年少,自然也不会有啥轻狂,被人夸了一圈也当然不会欢喜地晕了头,他注意到的是这位刘家管家有些不怀好意,他明显的是在将袁来的名声往高了抬,抬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个道理袁来懂得不能再懂,所以他有些不高兴。
别看这位管家言语间客客气气的,但是那眼神着实不怎么实诚,似乎有些不善,袁来脑子一转也就猜出了因由,大抵上这位刘重湖刘公子是沈城年青一代公认的天才,刘家人自然也肯定是以此为荣的,自己前几天半路自寿阳楼杀出,一不小心“力挽狂澜”“解沈城于危难之间”,加上自己以前的名声催化,这故事也就很有所谓的传奇色彩,寿阳楼文比之后他的名气倒是传遍了沈城,甚至会随着客商和那诗词传遍江南甚至整个启国。
而那在文比上功劳比袁来丝毫不差的刘重湖反倒被他的光芒掩盖了。
其实刘重湖的功劳比袁来是要更大的,刘重湖带着沈城学子撑过了两轮比试,这才等到袁来出手拿下最后一局,且即便是最后一局里三首诗他也占了其中一首,评价仅次于《题菊花》,说他乃是最大的功臣其实并不为过。
但可惜他早就已经是天才了,天才做到什么事情人们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而袁来是个“傻子”,所以他做到什么事情人们只会惊呼诧异。
这就是天才和傻瓜的差异。
袁来以己度人,觉得对方对自己就算说不上恶感但是总不会有什么好感吧?
就算他刘重湖君子有度量,但是他家里人可不能是满门的君子吧?
最起码,这位管家就不是个君子,所以他想把袁来抬高,然后就可以提出一些小请求,比如求个诗,求个词之类的,这样既显得自家有成人之美的度量,有有机会让袁来出丑,何乐而不为?
客栈本来也不算多大,客人也不算特别多,这里一闹腾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吸引了刚刚讲完棋和听完棋的刘重湖等人。
第二十四章【天才与傻瓜的棋局】
刘重湖的目光看了过来,当他看到袁来的时候眼睛一亮。
一直平静而温和的一张脸也有了一丝波动,那丝波动叫做惊讶和惊喜。
刘重湖是个很有修养有品位的人,一举一动虽然没有京城里士大夫那么合乎礼仪但是自有几分洒脱,在袁来看来那气质竟然和在仙居里偶遇的卢掌茶有那么一丝丝的相近。
只不过卢掌茶的洒脱浑然天成,让人觉得很自然很舒服,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人不一般,很吸引人。
而刘重湖的洒脱则差了很多,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天才的气质,不轻浮,有傲气,傲气随风伴于身侧,徘徊于衣角、眉峰。
此外刘重湖有些冷,不爱说话,但是每句话都让人会认真听,这是属于天才的气质。
袁来感受到他的目光,于是就迎了过去,映入刘重湖眼中的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身上从上到下都流淌着烟火气息,又很灵动看得出这袁来为人并不刻板,但也绝不风流,他应该比较喜欢笑,很少会悲伤,有一些野性但是又应该很看重规矩,又不拘泥于规矩。
这有些许矛盾的感觉来自于袁来那生动的躯体和很稳很稳的眼睛。
就像龙卷风,会狂暴,但风眼处却极其宁静。
这种感觉只是恍惚间的第一感觉,瞬乎之间后便消失无踪了。
那位管家一看,忽然眼睛眯了眯,说道:“袁公子看着棋盘,莫非也喜欢这个?”
袁来一愣,觉着这家伙真是睁眼睛说瞎话,自家只不过是看看刘重湖而已,哪里看那破棋盘一眼了?
不过出门在外,场面话还是得说的。
袁来笑了笑,道:“先前进来的时候听说这里有人在下棋,我倒是不懂这个,就是随便看看。”
“袁公子太谦虚了吧,这诗书文章,琴棋书画,都是一起的,哪里有读书人不会下棋的,呵呵。”那管家又道。
这话还真不假,在启国读书人还真没几个不会下棋的,当然,下得好坏就另说了。
袁来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真是得寸进尺,自己大度先退了一步他倒是真顺杆爬,要咬自己一口不成?
刚要小小回击几句,却听那刘重湖忽然道:“下一局?”
这话是对袁来说的,在一些客人眼里是邀请,在另一些客人眼里是邀战。
如果说他和刘重湖是狭路相逢的两个剑客,那刘重湖显然拔剑了。
袁来第一反应是这主仆俩人配合着给自己下套,忒小人了。但是当他有些不爽地看向刘重湖的时候就忽然觉着这人似乎并不是想趁机找回场子,而是真的只是想要和自己下一局,或者是聊聊天而已。
因为刘重湖的眼睛里没有卑劣,只有一丝兴趣。
袁来自信于自己看人的水准,刘重湖应该不是在挖坑,而只是旁观,现在漫不经心地顺手推自己一把入坑,看上去挺不是东西的,但是他未必想要填坑将袁来埋了。
因为他又说了一句:“这里人多,有些热,到靠窗边坐吧,刘管家你去催一下晚饭。”
这一句话前半句是给围观的人听得,意思是不要来围观,后半句是给那位刘管家说的,意思是你不要来掺和。
他也退了一步。
既然这人这么识相,袁来也就放弃了拿出一些古今围棋名局来坑一坑对方的想法。
袁来的确不会下围棋,他最多只是以前看长辈们下棋的时候听过两耳朵一些专有名词,不过他倒是知道几张传世棋谱,偶然的机会记下来的,如果运用的好了未必就会丢了面子。
只是那刘管家却是不知道这些,听了刘重湖的话有些不甘心地看了袁来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
还是窗子边清净。
刘重湖和袁来落座,然后刘重湖便指着桌上棋盘道:“你执何子?”
袁来眨巴眨巴眼睛,极其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这个。”
“不会?”刘重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很是惊讶。
“真不会,没学过。”袁来也有些惭愧。
刘重湖放下了摩擦棋子的手指,顿了顿才道:“不会可以学,我可以教你。”
那模样很有几分学长气息,他也的确比原来大了五岁,所以这话说的很没压力。
“围棋有现教现学的么。”袁来翻了个白眼儿。
刘重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八岁的时候看到父亲和人对弈,看了一刻钟便明悟了规则,于是和父亲对局,前三局皆败,三局之后就再也没有输过,直到如今。”
“……”
袁来看着他,觉得自己在观赏一个真正的天才。
一直到刘重湖被看的有些皱眉,袁来才吐气道:“我又不是天才。”
“你要知道,我几天前还被人叫做袁傻子的,小时候太笨,气跑了好几个先生,老爹没辙,就把我扔到了山上,然而还是太笨,三年啥都没学会,被师父遣送回家。”
袁来笑了笑,一点都没有“才子”风范。
“你的诗写的很好。”刘重湖说道。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是我的功劳。”袁来摆了摆手,心里只道那都是前人功绩自己总不能没脸没皮,拿过来用了还洋洋得意,那样忒不厚道!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句子。”刘重湖念了一遍,赞道,眼睛微微发亮。
“……”
袁来叹了口气。
“总之我不会围棋,我又不是天才,也学不会。”
“那你会下什么棋?”
袁来看了看棋盘,琢磨了一下,试探道:“我会五子棋。”
“那是什么棋?”
“没听过?行啊,那我教你。”袁来乐了,忽然觉得为人师长的感觉又来了。
“好。”刘重湖有些感兴趣道。
袁来很高兴,能指导一位真正的天才真是一件很舒爽的事情,但是很快的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五子棋的规则毕竟太简单,讲了一遍,对了几手也就讲清楚了。
第一局,袁来胜了。
第二局,袁来就输了……
“要不,我再教你下个别的棋吧。”袁来想了想,说道。
“好。”刘重湖依旧没有半点犹豫。
“这个叫做黑白棋……”
黑白棋看起来简单,但是规则却很复杂,而且这种棋有它自己的哲学道理在其中,不在一时得失,步步玄机,往往向死而生,绝地翻盘,比五子棋要复杂得多。
这次袁来和刘重湖对了三局,前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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