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年就要到了,没有白雪的陪衬,红色的对联窗花大灯笼就没那么好看了。
但无论人们的心意是什么,总之雪花还是开始飞扬下落。
“下雪了。”
申屠沃甲站在门口,负手看着远处模煳的山峦,说道。
远处有一个将官跑来,向申屠沃甲行了个军中礼,而后开口道:“大帅,这是家里刚刚送来的信!”
说着,这将官呈递上一个纸团。
那是从军中用来传递消息的鹰爪子上取下来的信。
家里也就是指的西北首府,申屠沃甲的大本营,他带着一群军中将官赶到了关外,首府中则坐镇着西北的文官集团。
同时西北的耳朵也在家中,关外消息不灵便,所以一旦有什么事情都是先抵达首府,然后再转接关外。
这种信息的传递很频繁,草原上的“世界”一出,整个天下都动了起来,西北军当然要紧密关注一切动静。
申屠点了点头,接过却是没有立即展开看,而是默默出神,那将官退后几步,然后转身离开。
两个站在门外的守卫士兵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最大的上司,一方面是敬仰,一方面也很好奇,很好奇申屠沃甲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在他们的想法里,大帅肯定是在琢磨天下大事。
但是如果有申屠沃甲身边的人在场,就一定会一眼就看出,大帅现在根本就不是在琢磨什么大事,而是在想人。
想家里的女人。
用文人的词儿来说,就是相思,只不过这里的相思少了几分文人墨客青楼柳巷中的俗媚,多的是一种温暖的关怀。
申屠沃甲统御西北数个州府,千百里大地,隐隐的西北王者,但是家中却只有一个女眷,没有三妻四妾,没有七子八儿,所以他如果想到家里,想到家里的人,那么想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女人。
不过,这种短暂的相思只是片刻就被他放下了,申屠沃甲从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他吐了口气,然后慢慢展开了那个白纸卷。
“不知道,又有什么消息了。”
他心中想着,然后就看到了纸上的字。
两个士兵只看着申屠沃甲凝视着那小小的纸条好一会儿,然后就看到申屠沃甲的指尖出现了一团火,将白色的纸条烧成了黑灰。
随后,申屠沃甲眼中闪现疑色。
纸上有两个消息,是说有两个人即将到来。
第一个并不让申屠沃甲很意外,真正让他陷入沉思的是另一个人。
“他,怎么会来了呢?”申屠沃甲喃喃自语。
……
雪越来越大,纷纷扬扬,远处在忙碌的士兵们纷纷停下工作,开始收拢。
但是袁来却恍若未觉。
他运行法诀,元气外放于体外,这样在他身周范围所飘下的雪就被吹偏了方向。
这种方式很耗费元气,但是袁来并不在乎,他的元气最是充沛,根本不吝啬这些。
相比之下,重读黄庭经,心中生出的那种感触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黄庭经经文真的很少,就算他看的极慢,也终于开始读完了。
袁来叹了口气,合上书页,一抬头才发现四周已是白雪茫茫。
他也不急,用欣赏的眼光看雪景,关外的风雪更野蛮,更粗犷,别有风味。
但是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音。
有人?
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袁来很好奇,扭头看去,入眼处是一个三十余岁模样的男人。
看样子,应该也是修行者,对方穿着朴素的道袍,踩着布鞋慢慢走来。
袁来看向对方的脸,那是一张陌生而平凡的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若是在人多处袁来甚至不会注意到他。
此时,那个男人目光温和地走来,他似乎也有些奇怪,奇怪于在这个时候竟能在风雪中遇到打坐少年。
袁来想要起身,但对方走得虽慢却极快,竟然已经到了他的附近。
“这里,可以坐么?”
男人温和地问道,年纪虽远高于袁来,但眼神却那般真诚。(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谢安的枷锁】
男人有着平凡的容貌,以及平凡的气质。
要非说在容貌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只能说他的鼻梁比寻常人更高一些。
眼神也比寻常人更加深邃了一些。
当然,他的态度是最让袁来感觉特殊的。可能是因为西北地界的这方水土的缘故,西北的修行者尤其是关外的都不太温柔。
从女子身上就能看出来,比如柳召南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佩双刀见人就敢砍,兴致来了看到邪修不躲不避反而是跃跃欲试。
甚至就算是柔软的如江南女子的柳小颜用的兵器可也是一把造型夸张的大刀呢。
所以说西北的修行者都不太喜欢给陌生人好脸色看,偶然遇见了不说话是正常的,搭讪反而是反常的。
所以据此推断,袁来觉得这个男人很可能不是西北本地的修行者,更有力的辅证则是男人的口音,也不是当地的口音,但具体属于哪个地带袁来也说不出来。
不过这也不算是啥特殊事情,最近连天地有修行者从中原往西北跑,不稀奇。
“当然可以。”袁来点点头,有些谨慎,他心里并不想和这个陌生的人分享自己的地方,但是也不好表示抗拒。
这地又不是他袁来自己的。
“如此甚好。”三十来岁的男人施施然撩起袍子便坐,袁来注意到当他向下坐的时候,仿佛是有什么力量降临,将男人周围的积雪都吹走了。
露出了雪下软软的干燥的黄草地。
袁来眼睛一亮,这一手轻描淡写甚至都让他没有察觉到什么元气波动,当真是不一般,从此就能看出来这人的修为不低。
但也就是不低而已,具体多高凭借袁来的眼力还是看不出来。
草地上有一颗小树,很小的枯黄的小树,原本袁来是坐在小树的左边,现在这个不速之客也就坐在了右边,袁来摸不准他究竟是个什么来意,所以就这么看着他。
“我只是出来走走,透透气而已,你不用好奇。”男人笑道。
袁来也不尴尬,只是道:”这天气可不太好。“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很多人也会觉得很好吧。“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袁来问。
不速之客笑了笑,他给袁来的观感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看待袁来的目光不是那种年长者看小孩子的目光,而是平视,这说明其心境很高。
”我几年前曾短暂地在京城里生活,当时是夏季,常常下雨,京城的百姓很有意思,尤其是年轻的男女,喜欢撑着一把伞在雨里走,当时我也很好奇,正巧隔壁住着一位京城里还算有名气的教习先生,我就去问,当时得到的答案是说落雨有美感。“
”的确是有美的。“袁来点头,启国的男那女女没有那么严的规矩,像女子也可以修行这点就说明了在启国,女子抛头露面等等自由还是很多的,比较开放。
在雨天里,在京城里,男女持伞沿着秦淮河两岸行走,本来就是京城夏季特有的靓丽风景。
”我这人天生对美感不敏锐,所以我继续询问那位先生,说那为什么落雨就有了美感了呢?或者说,为什么天晴的时候没有美感?大风沙的时候没有美感?天上悬着火球的时候也没有美感?偏偏是下雨的时候有呢?“
袁来眨眨眼,下意识想笑,因为他第一个感觉是这问题根本不是个问题,但是很快地,他的笑停在了心里,因为他发现这未必不是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落雨的时候就有美感了呢?“
树旁的男人笑道:”当时那位教习先生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想了一阵,才说,原因有很多,很多,但是他认为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下雨的时候都比较少,但是每一年都会有,按照周期地出现,却又不注定是哪天。“
”像夏天晴的时候多,下雨的时候少,冬天冷厉的时候多,下雪的时候也少,春秋么成天刮风,太常见了,所以大概是少的东西就比较美了。“
他的话告一段落,袁来却陷入沉思,本来重读黄庭经心中的那种细密的触觉就没有消散,现在听到男人这样的一段话,他忽然心中有所感触。
男人安安静静地赏雪,也不打扰他,过了一阵袁来醒过来,说:”有道理。“
”你是个聪明人,这件事我和不少人讲过,他们也都回答有道理,但是唯独你回答的最真心实意。“不速之客看上去蛮高兴的样子,点评道。
袁来对这个评语只是淡淡一笑,说:”前辈的眼睛很敏锐,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这种无聊的问题?“他笑了起来,说出了袁来没有说出的形容词,这让袁来略微尴尬。
但是紧接着,这人又说道:”其实这种无聊的问题我想过很多,比如这雪。“
”这雪?“
”是啊,这雪。“不速之客指了指两人身外的飘雪,袁来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周围也没有雪花降落,却不是如同袁来这样用元气吹开,而是……根本就没有雪花会飘落他的身周。
”当时与我比邻的先生给学生讲诗文,引了一则乌衣巷王谢家先祖的典故。说是数百年前,谢家先祖之一四境大能谢安晚年时候,一日京城大雪,谢安带着子侄数人赏雪,当时便出了个题,白雪纷纷何所似?要谢家子弟形容落雪。“
袁来静听,这个典故他早听过,不仅仅是在这个世界,上辈子也有一个非常类似的典故,但显然,这个男人要说的不只是内容而已。
”在座的最出色的子弟一男一女,是谢朗与一位名道韫的女子,故事中说谢朗先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而后谢道韫答说,未若柳絮因风起。一个说雪像盐粒,一个说雪像柳絮。两句诗高低立判,谢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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