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在一边眼中光芒一黯,不知情的人看了只以为是这位皇子对陈邹天赋的羡慕,但是只有卢掌茶默然地抿了抿唇。
“南宗弟子果然天资绝世。”张陵低声慨叹。
“好在,袁来没有拜入南洲。”卢掌茶轻声说道。
张陵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是啊。”
说完,这位皇子突然一怔,眯了眯眼,将一句话挤成一丝传入卢掌茶的耳中:“云宗的人不见了。”
卢掌茶一怔,隐秘地环视四周,果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野小野和呦呦这三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发现修为解开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天空。
南宗弟子们茫然不解地看着其他人抬头,他们不禁好奇,也抬起头看去,灰原的苍灰色的眼瞳里却只映出一片平整的天空。
高空中只有浓密的翻卷的乌黑的云,以及一道模糊而巨大的在不断淡去的阴影。
“你们在看什么?”
灰原不禁问。
然后他就发现其余修行者都纷纷张开了嘴,满面的惊愕,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景。
“消失了?山,云,和袁来……怎么就这么消失了?”
的确,那些刚刚还凌空吸引所有人关注的景物和人,都神奇地消失不见。
“说起来,刚才的确好像看到这边有紫光来着。”一个南宗弟子轻声自语。
然后,他们所有人的疑惑便都不由得止住了。
因为随着他们修为恢复,那东方的密林中的敌人也终于要出来了。
这一刻,他们只看到参天树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倒,从暗影中走出一个老迈却强大的男人。
年轻的修行者们不禁集体屏住呼吸。
陈邹纵横已经激动的几乎要发狂。
他们,从来没想到过会在这里,在这个年龄,去正面与一位四境宗师级大修行者为敌。
这时候,那个老人终于踏出密林。
半个身体却仍旧陷在密林的阴影边缘里。
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他是一个即将要从画面里,打破维度限制跳出来的画中人。
在这种时刻,让他们迷惑的事情在于,明明那个四境级别的大人物就站在他们面前,但是几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去看他身后的色彩浓重的背景,而却不去看他本人。
可偏偏,他的背景却是一片孤寂寒冷。无光的暗日里仿佛终年吹着北国粗粝的风雪。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从那背景中抽离出眼神,去看他本人的不是这里最强大的陈邹纵横,而是张陵。
张陵平静地看着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道人。
他当然是道人,穿着道袍的当然就是道人,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身上的道袍却并非是启国通行的式样。
虽然说,启国每个宗门的袍子都有所不同,但那是指花纹和标志,至于衣服式样却是出入不大,毕竟修行者也要注意容貌。
但是,这个道人穿着的袍子却是式样古旧,是很多年前的式样,样子旧了些,但没有破,也不脏。他穿的素净,唯独在脖子上戴着一条数目众多的珠串,珠子是漆黑的,比张陵见过的任何玉石的颜色都要黑,黑中带着亮彻,多看几眼就会惊骇地发现那些珠子仿佛是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与眨眼一般无二。
这条珠串恐怕有上百颗,密密麻麻的很大,戴在脖颈上,垂在胸口,显眼无比,不伦不类。
张陵的目光缓慢抬高,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老人的模样并不出奇,生长着北方人最传统的样貌,只是满头须发苍白。
老人平静地与他对视,然后这个道人眼中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张陵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现在确定了这人的身份,然后终于知道对方身为四境却敢进入这里的原因。
傅玄。
那个终年藏在北方山神庙里的,在冰天雪地里修行的强大道人。
于是,他也知道,自己这群人不会有胜算。
他刚这样想着,就看到陈邹纵横身上荡起红艳艳的光,像是探索黑暗的一只火炬,一头撞入前方。
陈邹的那句话再次在他耳边回响:当然要杀了他!
……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如果等会看情况不妙,就沿着这条河往西走。”
袁来看着面前的三人,认真说道。
呦呦咬着嘴唇说:“那你呢?”
袁来无声地笑笑。
“那个人很强么?”韩大野话不多,但往往喜欢直入正题。
袁来点点头,说:“很强,强到我暂时都不想和他打,更怕没空照看你们,所以要先带你们出来,然后也顺便多拖延一点时间。”
“时间?”
“就是时间,我现在手里有了一把能毁灭世界的锤子,但是正因为它太强,所以我要学着使用,这需要花费一点时间。”袁来坦然道。
“可是……”小野也想要开口。
袁来止住他们,严肃地说:“那个人就是奔着我来的,准确来说是奔着这个世界来的,不过现在都一样,其余的人他不会太在意,但是绝对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不能逃,只能打。”
韩大野紧了紧手中剑,说:“你打得赢么?”
袁来笑了,真的笑了,他拍拍大野的肩膀,然后用一种极为笃定的语气说:“当然,我肯定会赢,虽然他很强,但是我还是会赢!”
“为什么?”
袁来转过身体,面向东方:“因为,这是……我的世界,从来都是!”
第四百四十三章 惊动
“已经过去很多天了。”申屠沃甲换上软袍,将牛饮干净的茶杯放下,感受着唇齿之间的苦味,说道。
韩擒虎点头道:“的确如此。”
“还没有什么动静么?”申屠沃甲转过身来,望着他问。
“没有。”韩擒虎的回答很简洁,他在大帅面前倒不敢保持高冷,而是他深知申屠沃甲其实最喜欢谈话开门见山。
韩擒虎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说起来也不算过去很久,按照正常的速度推算,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在争取恢复修为,想来最终的交战还远远没有到。”
申屠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这种事可说不准啊。”
“哦?”韩擒虎有些疑惑。
“这个世界出现的太突然了,在之前完全没有预兆,而且又是卸甲境界的造物,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肯定,单是这世界突然现世,谁又能肯定里头有没有藏在什么其他的因果在里头?”申屠感慨道。
韩擒虎不由笑道:“大帅你这几年越来越崇信那些因果预兆之类的东西了。”
“是么?”
“是啊。”韩擒虎点头,然后说,“这些东西依我看还是少琢磨为妙,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不如拳脚直接,也不如刀剑明确,全凭一张嘴,信口就来,说到底最后到底有没有用,谁又能说得清?”
申屠沃甲看了他一眼,虽然申屠不是啥聪敏过人之辈,但是也是听得出来韩擒虎话有所指,既然手下的大将提起这件事来,申屠也不好不作答,想了想,便示意他坐下,然后才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说的可是廖先生?看来你对他还是不喜欢啊。”
韩擒虎默不作声,干脆就来个默认。
申屠叹了口气,想解释,又觉得怎么说韩擒虎这样的武将恐怕也难理解,他自己就是武将,想起当初自己也是对廖先生那一套玄学嗤之以鼻,但是到了现在,随着自身修为的增长以及和廖先生的越加相熟,他的这些旧有的观念也不由得发生了变化。
但是,他固然心思变化,手下的将领们却仍旧是老脑筋,就算是大将中脑子比较灵活的韩擒虎也是如此。
想到解释费力,他只能有些无奈地说:“以前对那些玄学我也是不信的,在我看来虽然天下百姓有的天真以为修行者真的有测天之能,但是依我看不过是一群力量强大的人而已,事实也是这样,管他什么剑仙刀圣,摆开大军厮杀,一样只能落荒而逃,但是……现在,我觉得修行不仅仅是那样了,想要晋级更高的境界,就要摆脱最纯粹的杀伤,而去追求更缥缈的东西。”
韩擒虎不禁说道:“咱们和那些寻仙问道的修行者不是一路人,在咱们手里,修行只是拿来获得力量的,更高的东西,追求不来。”
“但是就算是追求不来,也总要有应对的法子。”申屠沃甲沉声说道,然后叹了口气,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他转而询问了几句当前地方局势,韩擒虎一一回答,说起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自从那些年轻人进入大门之后,剩下的人就开始原地等待,这些大宗门之前暗地里做了啥他们也不清楚,表面上是一片风平浪静。
那些四境都乖乖地守在大门外,当日四境邪修突袭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守卫大门的人从一人增加到了至少两人以上。
而后来又出于某种不太好言说的原因,各大宗门都不大乐意缺席,于是干脆都在大门外守护了起来,同时竖起了耳朵,倾听世界内的动静,他们当然也心中焦急,毕竟这意味着未来大陆修行界局势改变,而更眼前的事情在于,这场竞争之后不知道各家精锐弟子死伤如何。
死伤无法避免,活人只能准备迎接因死亡而带来的诸多后患。
“那个四境邪修还没有摸清楚身份么?”申屠终于又问起这个问题。
当日那个邪修打伤寒山宗主后被数位四境追杀,竟然奇迹地跑掉了,这让人们耿耿于怀,也时刻警惕,而对于申屠沃甲最大的压力就在于这里是他西北军的地盘,在这里出现了这么强大的邪修,而且其目标不明,其他宗门怎么说也都要他给个交代,不是别的,最起码对于那人的身份总该提供。
可是偏偏这个邪修还真是让申屠沃甲也一头雾水。
他就像是突然从荒原上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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