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赵闲云的关系,单说当初道林对他的馈赠和帮助便让袁来始终感激。
道林依旧清瘦,双目炯炯有神,他走了过来,静静地看着袁来,沉默不语。
喜欢清静的道林白日的时候,没有与袁来多说话。
而此时,四野无声,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和袁来站在一处,去看水中的月亮和碎星。
袁来先是疑惑,之后便是淡然处之,两人就这样安静地一言不发,共同看着水中的月亮渐渐移动了好长一段距离。
同时,他们又一起注意到了前方东岸上,升腾起来的火光。
大江上没有了力量阻碍,对于四境而言,用神识观察对岸并非难事。
所以无论是袁来还是道林,表面上看着是在赏月,而实际上神识都早已飘飞到对岸,始终在注视着那里发生的一切。
当火光燃起,东岸的人惊慌奔跑,然后又复而安静下来之后,道林终于开口道:“看来一切很顺利。”
“顺利的不可思议。”袁来叹道。
“这样一来,只需要几天时间,恐怕就可以将大军运过河岸,之后不超过十日,就能到达京城。”
“我听说您很久很久没有去过京城了。”袁来忽然说道。
道林闻言也陷入感慨,他沧桑的目光迷离了一下,说道:“上一次我去京城还是十三岁的时候,当时我的师父将我扔到京城历练,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往那座城池,如今,就要第二次去了。”
袁来笑了笑,说:“历练?就像是您当初将三藏扔出去一样?”
“的确,这是小禅寺的传统。”道林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袁来想起当初遇到三藏的时候的事情,顿时嘴边显出笑意。
顿了顿,他忽然说:“我有一件事想问。”
道林静静地看向他。
袁来吸了口气,问道:“当初您赠给我的那藤葫芦……”
道林有些意外,实在没有想到袁来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于是他笑着打断了袁来,说道:“我应该能猜出你心中的疑惑,那葫芦的确是先天法器。”
“既然你已步入四境,就该知道世界是层叠的,有许多的世界存在,且彼此并存,所谓的先天法器其实大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从其他世界流落过来的东西,因其世界规则不同,才有了神秘的力量,这葫芦也是我偶然得来,之所以赠与你,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一种预感。”
道林看着他,缓缓道:“从当初你刚到沃洲山的时候,我看到你的刹那,就觉得,那藤葫芦应该会对你有用。”
袁来深吸口气,表情有一瞬间的异样,然后非常认真地叹道:“它的确帮了我大忙。”
道林笑了,似乎很欣慰:“那就很好了。”
袁来也笑了,道林给出的答案并不完美,但是袁来已无追究的心思,无论当初道林是否早就察觉出了九窍玲珑心存在,从而赠他此物,总之,这在如今已经都不重要。
第五百七十八章 围城
当大军登陆东岸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几日。
其实在北宗败走之后,尤其是经受了舆论攻击之后,东岸军队的士气早就无比低迷,如果说要是让四境修行者们掩护大军强行登陆,或许会更加容易。
只不过张陵在这个时候还是选择了一条对他而言更好的路。
所以,当人们登上东岸的时候,便都惊讶地发现,那些本来的敌对的旗帜已经绝大部分都已改旗易帜。
这证明,他们大都已经归降。
这让西北军中的一些人不由轻蔑以对,尤其是一些战争狂热分子,好在高层足够冷静,很多人也都明白,东岸的军队投降并不是他们真的毫无骨气,其中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张陵的身份。于是,在袁来的观察下,对于这些人的收编有条不紊进行着。
当然,要收编数万大军的难度很高,尤其这群人其实有相当部分还是不甘心的,所以收服是一方面,如何任用又是一方面。
这些事情都有一群官员去头疼,袁来等修行者对此毫不关心。
在抵达东岸之后,军队还是向京城进发。
通往这座大陆上历史悠久的大城的道路很多条,且极为宽敞,笔直,这让军队行进毫无难处。
本来西岸的军队有十多万,如今却是让其中一小半去忙着分管那些降军,还有一半去忙着稳固各地,防止有一些野心家趁着这个时候作乱。
于是赶往京城的只有五万人。
这个人数看起来并不多,但是已经过于富余。
在不打算彻底毁了京城的情况下,再多的人也不能杀进去,最后的与一世的战斗必将在修行者之间的对决,而非凭借大军横扫。
又过了十余日。
京城终于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而对于京城市民而言,当西北军看到这座大城的时候,紧张兮兮的京城市民也看到了城外涌来的一片黑压压的海浪。
于是他们一边恐惧着,一边兴奋着,一边谈论着。
这一幕让他们觉得十分惊奇而又虚幻,一些年轻人茫然地看着那些黑色的陆地海浪涌来,极少数想起了自己在当初嘲笑这群西北人不自量力的言论,然后苦笑。更多的人年轻人则是早就忘了当初的看法,他们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就是盘算自己怎么才能保全安危。
然而让他们绝望的是,已经距离战争这个词太过久远的京城市民已经完全丧失了生而为人的忧患意识本能,于是他们只能像是一头头衣冠楚楚的猪,绝望的看着海潮涌来,手足无措。
唯一镇定的群体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淡然而悠闲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指点着后辈安下心来。
这些老人中愚昧的一部分天然的觉得自己所住的大城经历了数百年上千年的风雨,一切的危险都会过去的。
而有些道行的则是在知晓了城外赶来的大军的数量的时候,眯着眼睛在自家小院子里的那株大槐树下来回走了一阵,然后淡定地说:“不要慌,皇子不会攻城的。”
皇子是要坐龙庭的,哪里有把龙庭打坏的道理?
然而相对于这些人的淡定,京城的守军则是并没有那么笃定。
京城守军可能是整个大陆外表最光鲜的一群人,同样也绝不是最能打的一群人,而最要命的是,他们却是最难以投降的一群人。
不说别的,假如一枪不打就投了,日后战争平息,安稳下来的京城市民的吐沫星子就足够淹死他们。
所以,当他们看到那群浪潮接近的时候,站在城楼上的军官和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后背流下汗来。
徐敬棠也在城楼上。
他作为红羽大统领,此时没有守在皇城之中,而是来到了外城的城墙上。
这其实已经稍微有些逾越职责范围,然而守军的军官们却是对此没有多说什么。
在城下,装备整齐杀气腾腾的羽林骑兵已经列阵完毕。
守城的军官们偶尔低头看一眼,总觉得这群人与其说是来和外面的人拼命的,不如说是来督军的。
然而面无表情的徐敬棠则完全没有心思去顾忌这群军官的复杂想法。
他其实并不是来督军的。
也不是来拼命的。
之所以来此,说到底其实倒是因为很想看一看那些杀来的人。
而且……
想起皇城中如今的景象,徐敬棠不禁皱了眉头。
那些胆子比老鼠还小的太监宫娥在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闹翻了天,幸好杀来的是皇子,他们才只是躁动而没有做其他的事,徐敬棠甚至想着,假如外面的不是皇子,而单单是申屠沃甲,那此时的宫里怕是人都要跑光了。
徐敬棠对此自然是心中鄙视,只不过让他更加心绪复杂的则是就算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仍然不露面的皇帝。
没有皇帝主持大局,底下的一群大臣如何争吵,最后却都没有人敢做什么决定。
徐敬棠觉得这真的很荒唐,他不禁想假如此时皇帝陛下能出来说几句话,只需要几句话,整个纷乱躁动的京城就可以轻易地平静下来。
甚至虽然这群人已经打到了这里,但是假如皇帝肯露面,假如他能有当初那个励精图治的帝王的哪怕只有五六分的智慧和决断力,想要反败为胜也并不一定是难事。
可是……
他看了眼摘星楼的方向,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那位皇帝陛下就坐在云端,冷静的俯瞰着这一切,毫无所动。
就算是朝廷老臣联名上书,后来甚至一起跪倒在摘星楼下,皇帝仍然保持冷漠。
徐敬棠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就是这位皇帝真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了,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完完全全的不再将天下放在眼中以及心里。
他不在乎外面的情况如何,有多糟糕,甚至不在乎输赢,这让徐敬棠有了一种身为蝼蚁的悲凉感。
他甚至觉得,在如今这位陛下眼中,恐怕整个京城被烧了他也不会多关心一点点。
冷漠,只有如同神灵一般的冷漠。
冷到让所有人心里发寒。
冷到让那些忠于皇帝的人心中的所有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大人。”
忽然,从城楼下,一个徐敬棠手下的心腹跑了上来。
“怎么了?”
徐敬棠问道。
此人看了眼四周,发现其余人都站的比较远,这才贴近徐敬棠,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乌衣巷那边有动静。”
第五百七十九章 朱雀
徐敬棠皱起眉头。
他扫了眼四周,没有说话。
那人顿了顿低声说:“今日乌衣巷两家人都神神秘秘的,所有人都躲了起来一样,而且……据咱们的人说,他们从昨天晚上就隐约觉得乌衣巷那片地方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大上来,直到今天不久前,有眼睛尖的看到……”
“看到什么?”徐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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