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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眼看大火被风吹的越来越烈。
大家一开始从伙房里抬着仅有的十几大桶水出来灭火,可是,纷纷一泼,水就都没有了。
冬日里,金营附近唯一一处水源,那条后身的小河面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冰。没办法,百十来个金兵用斧头猛烈的砸着凿着,盼望能露出一些水来,或者干脆就往火里扔冰吧。
其实过冬的棉衣棉被,也能用来灭火,可是都用去扑火了,大冷天的大家穿什么?
最后,大家只能铲土盖火了。
金扎吉一边焦急的指挥分配人手救火,一边焦急的审问着看守粮仓的小兵们。
四个小兵跪在地上,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浑身抖做一团。
四个人众口一词,都说一没喝酒,二没偷睡;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起火了,并且是二十个粮仓同时起的火。
金扎吉双手插腰,气的浑身抖着,他走近了四个小兵,仔细闻了闻,果然没有一点酒气;对于自己****出的兵士,他还是有自信的。
但见这火势,再看看风向,粮仓的火着的太过蹊跷,明显是有人故意放的……
气死我也!
放火放的那么不是时候!
扰人恩爱简直是!
猪狗不如!
****!
****都不如!
此刻的金扎吉,全身被各种火气紧紧包围着,又有好事者跑的屁滚尿流,忙来给他回报:有蒙面人偷了马劫了女人奔前门而去,还跟着俩自己人。
哎呀!
还有内奸!
居然还有两个!
难道是里应外合?
放火,救人。
金扎吉大呼上当,料定自己是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他后悔不已,立刻点了十员猛将,骑快马,急匆匆奔金营前门而去。
他准备活捉放火者和被劫的女人,扒皮吃肉掏心以泄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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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已经把零散的追兵,远远甩在了身后,眼看再有两百米就要到岗楼的大门下了,那大门敞开着,没有一人把守。
本来,前门岗楼上的六个哨兵,在粮仓起火的混乱过程中,在金扎吉的严格****下,谨守岗位,方寸未乱。
可是他们在方才,转瞬间全部倒在了邓老头的独门暗器下;邓老头开了大门,带着陈玉莲和孩子已经纵马逃出了金营。
往前进一百米……就在六儿快接近大门的一刻,她骑的马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口哨声惊住了,无论六儿怎么叫嚷拍打,那马都纹丝不动了。
原来金扎吉是个驯马的高手,他那特殊的口哨声控制住了这匹马。
六儿此刻如果纵x下马,本来是可以逃走的,可是,她是不可能把啰嗦大哥留下的。
啰嗦沙哑的喉头挤出了一个字,“走。”
六儿侧头冷冷看着他,“我不会丢下你的。”
啰嗦张开了嘴,两排牙齿狠狠往六儿肩膀咬了下去,他的嘴角流着鲜血,那是六儿滚热的鲜血,“走,不然我咬舌。”
六儿肩膀一缩,疼的吱哇乱叫,“啊,你不是咬舌吗,咬我干嘛。”
这时,金扎吉带着十员干将,早已经把六儿团团围住了。他眼看着六儿背后那个男子紧紧的挨着六儿,还,刚才居然还在亲密的咬她的肩膀……
金扎吉的心中一种悲愤的酸楚冒了出来,他怒目横眉对着六儿,气的七窍生烟,“为什么?”
六儿的右肩流着血,疼得她直皱着眉头,她都快被啰嗦给气死了,所幸拿金扎吉撒气。
“为什么?你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你们不在自己的地盘待着,来我们宋国干什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这都是活该。”
金扎吉气的手颤抖着,不自觉的去抓自己的络腮胡子。
可是,胡子,已经没了。
已经剃了,剃的还很干净。
为了这个他无限迷恋的汉人少女而剃。
最为可笑的,居然是趴在少女肩头的这个男人,帮他剃掉的。
世界是个圈圈,甭管你怎么转。
山水还有相逢哪……
金扎吉看到六儿背后的男人,他的个子是那么的矮而瘦小,一看就知道是个伪军;金扎吉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如果他此刻知道,就是这个人帮自己剃的胡子,他会更加的失去理智,暴虐万分。
在草原上,白山黑水间,男人是讲究抢与杀的,最猛烈的男人,拥有的女人和财富最多。
这就叫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金人崇拜强者,崇拜暴力与杀戮,也许这是一种大自然最原始的崇拜。
金扎吉的体内,一种原始的****的冲动,让他鄙视所有汉族的男人,他认为他们没有资格去拥有最美丽的女人。
最美丽的女人,一定要在他们这样强壮而威猛的男人身边,才能找到灵与肉的极乐世界。
金扎吉尽力平息着心头的怒气,他假装对趴在六儿肩头的男人视而不见,故作冷静道,“因为,你们是弱的民族,而我们是强的民族,弱者必须被强者统治。”
其实,此刻,金扎吉内心真正想大声表白的是,“我才是你的主人,没有人可以那样靠在你的背上,没有人能够触碰与占有你的身体。我才是你的全部世界!”
“哼。”六儿哼了声,“金扎吉,还什么强者,呸。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你知道谁是砸伤你的飞锅将军吗?本姑娘是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金扎吉的五脏六腑都在猛烈的抽搐着……
什么?
飞锅将军。
这个对他来说充满着侮辱的字眼,让他心神不定,更无地自容。
原来他所有的骄傲与霸道,所有的梦想和渴望,全部被这个美丽如妖精一般的少女给毁掉了。
他的尊严,他的爱恋,骤然间通通被埋葬掉了。
金扎吉的怒火,即使倾倒五湖四海都无法熄灭,他眼见六儿肩上趴着的那个男人,穿着金兵的衣服,而他心爱的少女,竟然也穿着金兵的衣服……
他们居然离的那么近,还紧紧相依着……
一种妒忌的恨意,让金扎吉举手挥刀架在了六儿白嫩的脖颈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六儿微微闭上了眼睛,“你动手吧,但你要答应我,放掉我背后的这个人,火是我放的,和他没关系。”
月光下,六儿的脸庞依然是那么的丰润而美丽。
就像金扎吉第一次在月光下见到她一样。
她的美的令人目眩的脸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只是,这次的鲜血,不是为宋人孕妇接生而溅上的,这次是杀掉金人而溅上的鲜血。
金扎吉的手臂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他纵横沙场,弯刀挥舞,从不曾犹豫;可是面对这个如梦似幻的少女,他真的下不了决心。
少女被夜风吹过的乌黑秀发,在月光下飞舞飘荡着,那发丝轻轻拂过弯刀与他健壮的手臂。
一个曾经杀罚果断的将军,在此刻,已经与理智二字彻底绝缘了。
少女的眉梢与眼角的弧度,那灵动而茂密的睫毛,那含苞待放的双唇……这个少女为什么如此的美丽。
美丽的不像是一个人。
像是妖精,或是一个仙子。
“你们走吧。”金扎吉紧闭着双眼,蓦然扔掉了手中的弯刀。
六儿明亮秀美的眼眸看着金扎吉,她深深喘了口气,一字一顿悠然道,“我应该谢谢你吗?”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拨转了马头,跑出了金营的大门,她关切的侧头问着啰嗦,“啰嗦大哥,你怎么样了。”
啰嗦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刚才对战中,有一刀正捅在了他的命门之上,如今那血液已经染红了他的脊背和马鞍。
他强忍着疼痛,“我……一时……半……会还……死……不……额。”紧接着“扑通”一声他猛地从马上跌落下去。
啰嗦早已知道自己必定是伤重难医,此命休矣。他的灵敏的双耳已经听到了背后强硬而阴冷的风声,于是本能的猛地向后一倾,一个人挡住了那只长而尖锐的强弩。
*****
金扎吉本来心已经软了,但他看到六儿对身后的男人那么关切的样子,胸中的怒火再次复燃了。
这少女是他的猎物。
这个猎物只属于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别的男人。
就算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
爱不得是一种无法阻挡的恨意。
他以惊人的速度搭上了一只强弩,瞬时瞄准了两个人的背影,如此近的距离,定能射穿两个人的心脏,一箭双雕。
他要亲手杀死这个从他手里逃脱的少女,顺带埋藏自己荒唐无比的爱情梦想。
他从来没有这么的恨过一个人。
从来没有。
他又变回了一个杀人的武器,他要杀掉眼前这个少女……
“啰嗦大哥。”六儿也听到了那冰冷的声音,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一带马缰绳,回头望去,眼见啰嗦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那支强弩已经扎穿了他的身体,那锋利而沾满鲜血的箭头,挑衅似的竖起。
啰嗦的嘴角最后抽动了一下,他本来以为自己能趴在这么美的姑娘肩头死去……
“六儿,快跑,成大事者不惜小情。”邓老头在远处横马张望着动静,眼见六儿和啰嗦安全出了金营的大门……
邓老头刚才一出来,本有心抛下陈玉莲和她怀中的婴儿,让她们先走,自己跑回去救六儿;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陈玉莲吓得使劲拉着他的衣服,怀里的朱十一嘤嘤呀呀的哭声,更是哭的他心烦意乱。
很多年前,他也被这哭声烦恼过,他那时觉得,这哭声简直比鬼哭狼嚎还令人厌烦。
可如今,他风烛残年时,能够仔细聆听这种生命的悦动,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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