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蹉和跎跎这两个怪老头,健步如飞的走了一会儿,拐进了一个破旧的茅草小屋,顺手带上了露着大窟窿小眼的破木门。
阿达和六儿被双双摆在了冰冷的土地上,紧紧挨着。
还没等两个怪老头开口,阿达缓缓的张嘴了,他要试试收买他们,“两位大侠,你们真的不要钱吗?我愿意用我身上价值连城的玉佩换我们二人的性命。”
蹉蹉和跎跎听了这话表现的异常平静,跎跎富有文化气质的开口了,“收起你的贿赂来,我们是两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老人”
蹉蹉赞赏的点着头,“没错,以我二人的武功,需要银子和玉佩不会自己去偷吗?真是小看了我们二人的能耐。”
阿达思虑再三,叹了口气,“二位大侠,既然不要玉佩,你们能不能,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蹉蹉蹲下了身子,扬着眉毛,“有什么就快说吧,反正你们也要走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阿达正色道,“要吃,就先吃我吧……让我的老婆多活两天,这样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老婆……
第二声老婆了。
死阿达,人家说要嫁给你了吗?
自作多情。
没脸没皮。
不……
虽然心中有着诸多的埋怨,六儿还是歪着脑袋望着阿达,眼眶中炫动着晶莹的泪花,“傻瓜,我们要死就一起死吧,要是投胎说不定还能赶上一拨,你要是先走了,害得我又追不上你,总丢下我。”
一路上,阿达的马总是不知不觉就跑的没影了。
好像他压根就不知道世上有怜香惜玉这个经典的词语。
害得六儿被气的七窍生烟……
跎跎弯着腰,眉毛胡子拧成一团花菜,“我说,小娃娃,你们俩成亲多久了?”
六儿不好意思的撅着小嘴,答道,“莫听他胡言,还没……还没成亲。”
“嘻嘻嘻”蹉蹉没正经的笑起来,“私奔的吧,一看就像是私奔的,还女扮男装,还带了个黑不溜秋的独眼眼罩,看来你还是费了不少心思乔装改扮的;有前途……可惜……”
命在旦夕,阿达和六儿好像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阿达心平气和的打断了怪老头的话语,“这位大侠,我们不是私奔,我以后会八抬大轿迎娶她……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这对末路的鸳鸯。”
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蹉蹉和跎跎(二)
第六十一章 蹉蹉和跎跎(二)
明月繁星,蓬蓬白云,全都救不了命。
阿达说完这话,跎跎和蹉蹉两个老头兀自站了起来,各忙各事……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蹉蹉从破茅屋外拾了些干柴进了屋子点起火来;
跎跎找了个矮小发霉的破木头墩子坐了下来,拿布衣擦拭了几下自己心爱的短笛,之后便轻轻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两个老头用破瓦片子和泥土搭了一个简单的灶台,灶台上支着一口暗青色的破锅,蹉蹉从灶台旁的破缸里拿起了一块滴着水的大冰坨,轻轻放到了破锅里。
那冰坨如果狠狠砸下去,相信锅绝对会漏的。
两个怪老头这就生火熬汤啦……感觉像是吃……羊肉火锅之前的最后准备……
冰一遇热发出了“刺啦刺啦”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犹如千万把小刀刮着光滑而坚实的地面,让人听后不由得心生厌恶和恐惧。
紧接着,蹉蹉从掂得厚厚的破草席底下抽出了一把短刀,他神情庄重的握着短刀走了出去,紧接着……
“嚓——嚓——嚓——嚓”的声音终于在破茅草屋外清澈而厚重的响起来了。
磨刀霍霍向猪羊?
刚才还意志坚强的六儿,被这催死般的磨刀声音搅乱了心弦,她哆里哆嗦的扭头看着阿达,“阿达,没事,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别怕。”
如果阿达此刻没被点穴,他想自己会笑起来,放声大笑,之后含笑九泉,这样还算死的比较坦荡和洒脱。
只可惜,此刻他动弹不得,他轻轻闭上眼睛,用尽浑身力气大喊了一句,“两位别吃她,她中毒了,吃了以后你们会一命呜呼。吃我……吃我吧,放了她。”
阿达的眸光忽然亮了一下。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而今……于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茅草屋里,被两个丑陋的怪老头,用一把钝刀砍死,然后在一口破锅里,经过煎炒烹炸顿做一桌人肉全席——了却此生。
不管怎样,只要能够让六儿活下去,阿达已经决定放弃活下去的权利了。
阿达的提醒似乎起了作用。
跎跎的笛声停了,他站起来走到六儿面前俯下身子,“小丫头,你……”说着跎跎的大手一下裂开了六儿吓得发黑的上嘴唇,但见口中牙际上方有两道墨染一般的黑线。
跎跎一手握住笛子,一手捻着肥下巴,“你中了这么重的毒,还两种毒,你居然……居然没死,不但没死看起来还活蹦乱跳的,稀罕稀罕。”
说罢,跎跎大步奔向茅屋外,冲蹉蹉嚷着,“毁了毁了,有一个中毒了,吃不得了,咱们俩分一个吧。”
茅屋外的蹉蹉继续在石头上磨着自己的短刀,“嘎——嚓嚓,嘎——嚓嚓。我说你镇定点,多大点事情,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的肥美少年;我有你那么狭隘吗,放心吧,我一个人吃不了,一会儿分一半给你。”
跎跎的嘴角荡出了一抹满足的笑意。
回屋接着吹笛子。
让面前的少年和少女一起聆听死前的安魂曲。
这样做才算是仁慈的杀手。
磨刀声。
吹笛声。
在苍凉的冬夜里悠长隽永。
一边是死亡的无边恐惧。
一边是杳渺的美妙乐曲。
有折磨人的。
但是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任你是再坚强的英雄,都会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升腾起一种对生命的不舍与彻底的绝望。
六儿再次把头扭向了阿达,淡淡的笑着,“傻瓜,他们即使吃掉你,也不会放过我的;要是他们吃掉我,那我……那我还能做个英雄,打不过他们,毒死他们也好。”
大难临头了,还不忘自己的英雄梦。
狗行千里,……。
六儿带泪的小脸,在散淡的透过破茅屋的缝隙洒进来的月光下,格外朦胧而凄美。
可惜阿达看不到她此刻不同以往的冷静与绝色。
在绝望中的人,有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挣扎与不甘。
有人说过死亡也是一种美……
笛声继续袅袅的吹着,那意境仿佛是细雨绵绵的春夜里,苍翠竹林间两个少年在执剑对决。
凄雨冷风中
多少繁华如梦
曾经万紫千红
随风吹落
蓦然回首中
宛如烟云
似水年华流走
不留影踪
奈何辗转在风尘
我看见泪光中的我
无力留住些什么
只在恍惚醉意中
还有些旧梦
这纷纷飞花已****
这流水悠悠匆匆过
谁能将它片刻挽留
感怀飘零的身世
尘世中无从寄托
任那雨打风吹也沉默……
这就是怪老头跎跎所说的杀人的艺术吧。
聆听着笛声,想起自己最近波澜起伏的人生际遇,阿达缓缓的开口了,“这位跎跎大侠,您吹奏的曲子是自己改编的阳关三叠吗?”
“……”
“……”
“……”
听闻此言,跎跎收了笛子在怀中,腾的从木墩子上站了起来,“你……你……你怎么知道?”
阿达沉住气,“跎跎大侠,不用激动,这首曲子前几天我听有人吹过,所以听你吹了一半,才有似曾相识之感。”
阿达的轻描淡写与不卑不亢让六儿很是意外,她以为阿达会像其他青春鲁莽的少年一般,临死前来个破口大骂,以解心头之恨,以慰赴死之冤。
但是阿达没有。
也许他一个人的时候,会失去理智的这么做。
但是他现在觉得自己要保护另一个生命,所以他不能用自己恐惧与悲愤的怒火,激怒他的对手。
怪老头跎跎弯着腰,上下打量着阿达,亟不可待的询问道,“你……你真的听人奏过和这个曲子很像的曲子吗?我是说用笛子,而不是用萧,用琵琶,用古琴……只是用笛子。”
阿达眨着眼睛,“对的,我听过,就在最近。”
跎跎狰狞的老脸凑到了阿达的面前,竟然变得和蔼了许多,“最近是什么时候?有多近?”
阿达平静的回答着,“就在前几天,一个……青年。”
跎跎胖胖的脸上两团肥嘟嘟的横肉开始抖了起来,眼角也不住的抽搐着,那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到像鬼。
“你说是个青年?什么样的青年,长什么样子,多高,多少岁?”
阿达确实听过类似的笛声,就在大宋营里,六儿失踪的那些日子,他在一个夜晚听到一个小兵靠在棵杨树下吹的。
当时他觉得那声音十分美妙,美妙中又带着一种悲怆与凄凉,他的心情彼时彼刻很沮丧,便随口问了那个小兵,“你这曲子叫什么?”
那小兵当时没有理睬,奏完后才抬头淡淡回了句,“改编的阳关三叠。”
阿达见那小兵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多说话,独自走开了。
此时此刻,这个叫跎跎的老头忽然吹奏起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乐曲,阿达还是相信自己的记忆的。
跎跎扭曲的大胖脸和激动的表情,这些反应告诉阿达,怪老头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这兴趣似乎大过了要吃他。
若是如此……阿达的心中开始燃起了一支希望的红烛,“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跎跎老前辈,您要吃我这件事情,让我因为惊恐而忽然失忆了”
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蹉蹉和跎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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