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钻石幼龙之上，王业目光扫视过整个亡灵废墟。滑头鬼率领之下，亡灵废墟百鬼朝拜，莹莹鬼火绵延千里，虽是千奇百怪的外形，却军令严律，整齐划一。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四皇子站在众军之前，指挥着千军万马时的景象。终将军前听令时的恢弘场面与如今的百鬼夜行如出一辙。
“看来四皇子这条贼船，我算是下不来了。”王业苦笑了笑道。
“殿下。”滑头鬼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先别叫我殿下。”王业连忙摆了摆手：“我还没答应当你们的什么殿下呢。”
“白捡这么一群忠心的臣子，难道不好吗？”伊莉丝在一旁笑问。
“如今，魔氏作为死神统治着整个死界，这些鬼灵是神氏故人，与魔氏世代为敌，你觉得好吗？”王业低声问。
伊莉丝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在任何时代，与统治阶级为敌都是不理智的行为，推翻政权这种行为虽然让人热血沸腾，但历史上所看到成功的事迹只是在千千万万的失败中诞生的侥幸，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还没傻到轻易与一个如此庞大的统治阶级为敌。在如今的酆都城面前，我只能说就凭亡灵遗迹这些穹宇营遗将，根本没有做出一番事的可能。”
“也许我们不行，但是如果加上您呢？业大人。”蕾姆凑近过来道：“虽然您不肯让我们称呼您殿下，但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您的智慧都曾无数次将不可能化为可能，无论强弱差距多么悬殊的对抗，您都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迹。”
“每个人都喜欢看到奇迹，但是你知道奇迹意味着什么么？”王业低声道：“奇迹是千钧一发的救命稻草，但却不能当饭吃。它终究是高难度小概率的事件，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奇迹身上，那就意味着奇迹一旦没有发生，带来的就将会是无可挽回的毁灭。”
“殿下！”滑头鬼又沉沉地磕了个头。
“殿下！”亡灵遗迹百鬼同时呼应。
一时间，幽幽鬼声涤荡天际。
“喂喂，别急。”王业摆了摆手：“我虽然没答应，但我也没拒绝啊。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有些事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再做决定。既然你们说你们曾经是隶属于我的穹宇营，那就先做一点事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吧。”
“殿下请指示！”滑头鬼立刻道。
“嗯……先做一件小事吧。”王业笑了笑，指了指地面上的乔茉莉道：“比如，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女的。”
只听“唰”的一声，所有鬼灵几乎同时转向了乔茉莉。
此时她正蹲着身子想从缝隙中溜出去，没想到王业突然提到她，顿时惊得一声冷汗。
“喂！你们……”乔茉莉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们别乱来，我们可是有约在先的。”乔茉莉连忙道。
“发鬼，她是你的了。”滑头鬼沉声道，其声音老迈低沉，却绵延千里直接传递到地面之上。
“谢谢大人，咯咯咯咯咯。”一阵渗人的笑声从乔茉莉背后响起。
蓦然回头，她只见一大坨头发正孤零零地悬浮在她身后。
“滚开！”乔茉莉一手掏出弯刀，“噌”地一声砍过那坨头发，一大片头发被切断落下，露出了发鬼的脸。
可她看到的并不是一张脸，而是无数张少女的脸庞拼接而成的狰狞面容。
“咯咯咯咯咯。”那些少女的脸同时发出令人心悸的笑声，大卷长发突然飞向乔茉莉。
无声无息间，一丝鲜血淋落到地上，伴随着一个无头女尸无力地倒地。发鬼轻轻撩开自己的头发，只见她头发下的无数张少女脸庞中，又多了一张乔茉莉的脸。那张脸惊恐着，哭喊着，却已永世不得超生。
“您看这样您还满意么？殿下？”滑头鬼附身道。
“还不错。”王业冷冷的看了一眼乔茉莉无法超脱的灵魂，有时候奇迹这种东西正是对于一些人而言的，而对于其他的一些人，留下的只有可悲。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王业从发鬼身上收回视线：“方才我刚到这里时，差点被你们给吃咯，为何现在又突然将我认成你们的殿下了呢？”
“请殿下恕罪！”滑头鬼连连磕头跪拜：“方才属下们不知是殿下到来，冒然动手伤了殿下，最该万死。而之所以老臣认出殿下您，正是因为您唤出了您的坐骑。”
“你说它？”王业摸了摸钻石幼龙的脖子。
“如果黑暗是信仰的背影，那么上帝早已远去。
这世界，被谁，开了玩笑？
如果光明是奢侈的饕餮，那么希望也无从说起。
那时候，我们，何去何从？
命运的轮盘，在古老的纪元中低声吟唱。
那是文明的覆灭与重生，轮回在存亡的鼓掌之间。
无人能逃脱。
无人能改变。
一切，都注定于冥冥之海。
那一天，我们，终将迎来。
当黑暗献出第一条生命，光明会吹响归来的号角。
当神龙重临垂死的古迹，帝王在死者的天堂降生。
于是他回来了，把熊熊的野心燎遍荒死的大地。
于是他回来了，令仁者的光辉普照冰封的王位。
于是他回来了，将时间的箭头指向亘古的黑夜。
于是他回来了，让空间的罪孽打开白昼的窗棂。”
滑头鬼情绪跌宕地道出这些话来，说到最后几句时，他年迈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这段话似诗似歌，让王业有点茫然。不过有两句话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句是“当黑暗献出第一条生命，光明会吹响归来的号角。”他深切记得当初在死神牢狱中的老头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另一句，则是“当神龙重临垂死的古迹，帝王在死者的天堂降生”，没猜错的话，这句话就和滑头鬼口中认出他的理由有关。
“这是什么？”王业低下头问。
“先知遗言。”滑头鬼沉沉吐出四个字。
第四百零八章 石碑
“殿下，这边请。”
滑头鬼骑着姑获鸟在前领路，王业骑着钻石龙紧随其后，身后浩浩荡荡的鬼族队伍跟随着，好不壮观。
在亡灵遗迹的西方尽头，展现在王业眼前的是一片已经风化坍塌的古老城市。看到这片废墟时，王业的头突然一阵镇痛，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画面里是这些建筑曾经辉煌时的样子。
恍然间，他似乎对这片曾经的城市无比熟悉，而如今，却残破而陌生。
“神氏皇都。”王业缓缓抬起头，面前的大门上隐隐还能看到三个古老的神氏文字青龙门。
他隐约记起，青龙门直面皇都东方，正对着当年魔氏的聚集地。有多少次他带领着队伍出战，就是从这扇大门浩浩荡荡地挥师远征。
可是如今，大门破败不堪，就连“青龙门”三个字都已被石虫侵蚀，变得残缺不全。
一只手推开尘封的大门，出现在王业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广场。
王业记得，那是祈愿场，每当大军出征前，都会经过这个地方。神氏皇族最资深的老者，王业的老师，被誉为第17代先知的神吾言老师常年在此地，为一批又一批出征的将士做祈愿与祭祀，保佑他们百战不殆。
只是时至今日，他看到的只有一片荒芜，几十只鬼灵聚集在广场中央，王业认得的，有管狐、雷兽、镰鼬还有说书灵等等，都是百鬼传说中知名的鬼灵。
“滑头鬼大人。”
见到滑头鬼，所有守在此处的鬼灵同时敬礼。
“大人，这位是？”说书灵看着王业问道，他模样看上去和一般的说书先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他怀抱里抱着好些白骨，都是听他说书直至死亡的人。
“还不见过殿下。”滑头鬼厉声道。
守卫的众鬼灵同时浑身一震，接着纷纷下跪。
“殿下！”
王业尴尬地怔了一下，也不便多说什么。
“蜃楼。”滑头鬼突然看着天空道：“解开视觉幻境。”
“是……”一个幽幽然的声音在上空的一片虚无中响起，接着王业只觉得眼前的画面一闪，仿佛前方一阵热浪波动，接着就见众鬼灵包围之处浮现出一块静立的石碑。
“殿下。”滑头鬼微微颔首：“这就是神吾言先生留下的石碑。”
神氏古文字王业如今已是烂熟于心，粗略一看便能看出石碑上的文字正与滑头鬼口中曾说出的那首似诗似歌的文字相同。
只是这石碑上的文字并不完整，在下面还有一部分内容似乎已经在当年的战乱中被毁坏，只留下前面这一段诗句。
神吾言先生，王业在四皇子的记忆中曾不止一次看到这个人，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看清这个人的脸。他只记得母后说过，神吾言先生是神氏最早的一批族人，已经经历了足足17代转生存活至今，是初代神氏唯一一个存活至今的族人。四皇子有一大半的知识都是这位神吾言先生传授给他的，多少代来，他始终作为神氏王族的帝师受万人敬仰。
只可惜，就连这样一位渊博的老人，最终也没能逃过战火的屠戮。
凝视着墓碑时，王业隐隐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仿佛世界在此时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周围的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只有那石碑在逐渐靠近着他。
是的，靠近着他，如同有了生命。
“殿下！”滑头鬼的声音传来。
让王业的神魂一震，转过头，却发现那石碑在原地并没有动，动了的其实是他自己。方才那一瞬，他整个人仿佛被石碑所催眠了一般，竟是情不自禁地向着石碑走了过去。
“有意思。”他微微摇了摇头：“连一块石碑也能施加幻术吗？”
在他依稀的记忆力，神吾言先生高深莫测的学问就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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