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旋即又热情地笑了起来:“感谢您的到来。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请务必尽兴。”
天竺商人笑了笑,挥手,示意仆从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
在盒子中的红绒上,是一枚镶嵌着宝石和碎钻的金色圣徽。布雷迪一愣,旋即惊喜:
“这是受过教皇大人祝福的圣徽?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
“相比我们的友谊,只是是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天竺人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希望我们的这一份友谊能够维持下去。”
“这是自然。”布雷迪点头,彼此的眼神默契。
没有人会拒绝慷慨的朋友,况且维持这一份友谊,只要帮点小忙而已……
得到了他的保证之后,天竺商人很快就满意地悄然离开了。
很快,宾客们全部到来。见证婚礼的神甫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一片忙碌中,所有人紧张地准备着。而布雷迪终于轻松了下来,坐在台下,满意地看着不远处那一对新人。
门当户对,英俊年轻,品格端正,简直是天作之合!
布雷迪越看越觉得满意,能够有这样的年轻人来继承自己的事业和人脉。再好不过了。
“是个好小伙子啊。”
有人将礼帽放在桌上,抽出椅子坐在他的旁边。啧啧感叹:“国立大学毕业的律师,在财政机关下面工作,年轻有为。
而且被上级所看重,很快就要派往东天竺贸易公司了吧?真是前途远大!”
听到有人提到了女婿,布莱迪顿时骄傲起来,可他回过头时。却看到了一个并不认识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看着就令人觉得心情愉快。可这里明明是婚礼,他却穿着一身漆黑的礼服,就像是去埋葬什么人一样。
伴随着笑容,那一双狭长的眼睛便眯起了起来。藏起了其中的冷漠和寒意。
“你是谁?”
布莱迪皱起眉头,看向不远处的护卫,可人群中那些体格魁梧的护卫来回穿梭着,却对年轻人的存在视而不见。
“布莱迪先生,不必紧张。”
年轻人耸了耸肩:“我?只是一位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而已。”
“你是乐师?”
布莱迪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阴沉了起来。
阿瓦隆里有不少不成器的落魄乐师仗着自己的身份,去别人的典礼上蹭吃蹭喝,讨要礼金。如果一般人的话自然无可奈何,但这个家伙想要在自己这里讹诈,那他就来错地方了!
他冷然从怀中掏出支票本,随手写了一个并不小的数字,丢了过去:“今天是我的女儿的大日子,先生,今天在场的客人里也有不少乐师协会的成员……希望您不要不识抬举,耽误自己的前途。”
“啊抱歉,您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并非上门来讹诈的恶客。”
年轻人尴尬地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初次登门,没想到今天是小姐出阁的大日子。只好临时准备了一份贺礼,希望您能喜欢。”
“贺礼?”布莱迪冷哼一声,随手拿过那个小盒子:像这种上门蹭吃蹭喝的人,又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贺礼能拿出来?
“不看看么?”年轻人的眼神殷切。
布莱迪冷笑一声,既然他想要自取其辱的话,那么自己也看看无妨。
只是当盒子打开之后,他陷入呆滞。
在盒子之上,是一枚鸽蛋大小的红色宝石,色泽纯粹,毫无瑕疵。哪怕是阿瓦隆最好的珠宝店也绝难找出第二枚这么好的东西。
只是,这个东西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眼熟?
他错愕地拿起宝石,却感觉到上面湿湿的,像是沾了水。可指尖搓开的确实一层猩红的色彩……那是血!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枚宝石,不是那个天竺商人呆在头上、视若性命的那一颗么!
一瞬间,他遍体生寒,尖叫出声。
“你、你把他怎么了……”
他猛然起身,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惊叫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了,消失无踪。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坐下。”
年轻人抬起眼睛看着他,那一双狭长的眼睛睁开了,眼瞳漆黑,像是通向某个漆黑的风洞,令人心里发寒。
他发出声音。却并不温和了,而是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命令。
布莱迪不由得身体一软,坐倒在椅子上。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盒子的底部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棱角锋锐的字迹,但却说不出的优雅:
您忠诚的朋友——夏洛克……
“你、你是……”瞬息间,他的瞳孔缩小,几乎窒息。
看到这里,他像是坠入了冰窟:那个传说。那个笼罩在阿瓦隆背后的阴影,黑暗规则的掌控者……竟然是存在的!
“不要说出那个名字,先生。”
年轻人漫不经心地竖起一根食指,举至唇边:“那个名字并不适合这个喜庆的场合,就将我当做一个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吧。”
布雷迪打了个哆嗦,想要大声呼救,可本能告诉他,最好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
他用眼神的余光环顾着周围。却发现周围依旧热闹喧嚣。没有人注意到这,这里已经被隔开了。变成了绝望的孤岛。
在人群中,几名穿着乐师礼服的男人皱起眉头。他们是受邀而来参加婚礼的乐师,感应到了以太波动之后,抬头看了过来。
可看到坐在桌边的年轻人,和他面前的桌子上,那一顶标志性的礼帽。便愣住了。很快,他们收回了视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甚至有人直接起身,悄然告辞。
目睹到此情此景,布雷迪彻底的绝望了。浑身被冷汗覆盖,脸色苍白,瘫软在椅子上,几乎快要滑下来。
人群中,沉浸在幸福中的唐娜回头看向父亲,发现他的脸色不对之后,便走了过来:“父亲,你没事儿吧?是哪里不舒服么?”
布雷迪的嘴唇嗫嚅着,张口欲言,却害怕地说不出来话。女儿的关切反而令他越发的恐惧,她不应该过来。
唐娜,快走!快走啊……
他在心里尖叫着。
“冷静一些,先生。婚姻是神圣的仪式,一辈子都只有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里,不要失礼,也不要让女儿为你失望……”
有沙哑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那个低头喝茶的年轻人看了过来,眼神淡然:“她还不知道你悄悄和天竺的禁药走私商勾结在一起的消息吧?”
布雷迪如遭雷殛。
他勉强地镇定下来,温声打发走了女儿,可心里的恐惧却更甚。
“你究竟……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鼓起勇气,低声询问,等待着最终的发落。
如果在以前,复仇恶灵只是一个传说的话,那么从上个月开始,它就变成了笼罩在每一个人头顶的噩梦。
一个月,据说仅仅只有一个月,在萨满失踪之后,至少有上百个妄图打歪主意的黑帮首领被这个人亲手丢进了下水道里。
极其残忍又冷酷,据说有的人全家老小都彻底人间蒸发了,而有的人,作为警告,则死得惨不忍睹,现场简直是人间的噩梦。
布雷迪一直以为,只是一个下城区的黑脖子,并不敢拿自己这个官员怎么样,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我是安格鲁海关的重要成员!”他的声音颤抖着:“如果你对我做了什么,王国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难道我的名声已经变得这么坏了么?”
年轻人愣了一下,旋即苦笑起来,低声自言自语:“华生那个家伙,究竟拿着我的名头做了什么啊……”
布雷迪没有等到回答,可见证婚礼的神父已经走了过来,轻声问他:“布雷迪先生,婚礼可以开始了么?”
布莱迪僵硬地回头,呆滞地看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稍等一下吧,神父,我想这位先生和我还有些话要聊。”
年轻人扫了一眼神父,神父便呆住了,停止了动作,像是凝固在了原地。紧接着,年轻人回头看他:
“你是信徒?”
布莱迪僵硬地点头。
“你知道么?信奉之典中,有这样一段话。”
年轻人缓缓起身,神甫的手中拿过了厚重的圣典,随手翻开至中间,为呆滞的男人诵读其中的经文。
他神情肃穆而威严,沙哑的嗓音像是铁在摩擦:
“汝当敬畏公理,崇尚公义,这是好的。你当爱人如爱己,勿行不义。需知恶人因奸恶而苦累,所怀的是毒害,所生的是虚假,他的火焰必不长久,他的光也必不照耀。”
他念完了,合上圣典,低头俯瞰他:
“——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那一双眼瞳之中,笑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铁一样的凌厉,那凌厉中带着血的色彩,令人不敢直视。
明明吟诵已经结束,可那沙哑的声音却回荡在他的心里,宛如雷鸣一般,一遍遍地撼动着他最后的可怜理智,令他彻底崩溃,几乎哭了出来: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做个好爸爸啊,布雷迪。”
年轻人怜悯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如同圣者抚摸他的羔羊:“不是死爸爸,是活的,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做一个正直的人,让你的家人为你骄傲。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依旧能够活到七老八十,儿孙满堂,幸福地死去。
你,愿意成为这样的父亲么?”
“我……我愿意!”
那一瞬间,布雷迪如蒙大赦,疯狂地点头,声音哽咽:“我愿意!”
“很好。”
年轻人满意地颔首:“睿智而正直的选择,先生,就像是神所说的那样,您因您对公理的敬畏而得福。”
他戴上自己的礼帽,最后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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