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它不会害自己。
想到这里,叶清玄就有些难过,她究竟遇到什么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正因为知道流浪的日子有多艰难和痛苦,他才能容忍掉白汐的怪脾气。至少,她没当初的自己那么……讨厌。
“喂!”
白汐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他,咬着属于叶清玄地面包。
听到她不逊地声音,叶清玄顿时有些头疼:“你还是叫我大表哥吧……刚才你也听到了,这里缺一个杂工。塞顿先生的话很少,但是个好人。我迟早是要离开的,你干活干的勤快一些,就可以留在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告诉她:“最起码不用再过那种骗人的日子了。”
“……”
白汐像是被激怒了,像是猫一样在炸毛一样,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大口地咬着他的面包撒气。直到将叶清玄的早饭全都吃光,她才余怒未消地停下来,瞪着叶清玄不说话。
“怎么了?”
正在打扫地叶清玄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白汐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发出声音,满是不情愿的问:“你为什么救我?”
“是你让我救你的。”
“别开玩笑了!我死都不会说出那种求你的话!”
白汐被激怒了,她瞪着他,愤怒地咬牙:“自从碰到你就没有好事情,每天被人追,连钱都全丢了。我哪里需要你管了!
让一个小女孩儿感激你你是不是很得意?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会感激你么!你就想在我身上找点虚荣心对吧?是不是很想享受一下一个小姑娘感谢你的感觉?
我告诉你,没门!”
“……”
叶清玄愣住了,他有些挫败,不是因为自己而伤心,而是没有预料到她竟然会这么想。
“我其实没想过让你感激我,真的。””
他有些尴尬和无奈,忍不住叹息:“你知道么?我在最狼狈的时候,有人救了我。
他给了我食物,让我洗了个澡,在一个小镇留了下来,活到现在。而且交给了我怎么继续活下去的道理。”
他想起了神父的严肃神情,忍不住缅怀地笑起来:“他告诉我,人的语言不一定是从口中说出,因为有些话,可以从眼中看到。”
“……”
白汐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怒视着他,像是要戳破他虚伪的面具,看穿险恶用心。
“他跟我说,在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我站在烂泥里,神情凶恶,眼神带着挑衅和刺。大概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吧?”
他凝视着女孩儿的眼瞳,看着她的愤怒、冷漠、厌恶还有隐藏在眼神最深处的恐惧和伤痕:
“那样的眼神是在说,救救我……”
第三十四章 幻觉
昨日深夜黑章鱼酒馆秘密包厢。
满屋烟熏缭绕,烟雾从烟斗中升腾起来,鬼手在静静等待。
在寂静中,有人推门而入。来者摘下身上的斗篷,露出来自东方的长袍华服。他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头发是一种介于黑和白之间的斑驳灰色。行动时悄无声息,像是已经死去的幽灵。
“又丢了?”
常先生坐在他的对面:“说实话,我对你们的工作态度很失望。”
“没办法,这里是阿瓦隆城,办事总要有些顾忌。”鬼手摇头,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常老先生的神情冷漠:“鬼手先生,在云楼还没有被那个反贼篡逆之前,我们想要找一个人,他就会被送到我们的面前。如果我要的是他的头,送来的就是他的头,如果我们要的是他的手,送来的就是他的手。动作稍有迟缓的人会被挖出眼睛,如果有人敢窝藏,他和他的家人也会为错误付出代价。”
“可这里是阿瓦隆,现在也不是以前了,光是把你们这群人藏起来已经花了我很大功夫了!”
鬼手皱起眉头:“萨满先生并不希望闹出太大的乱子。你也不希望这件事情被皇家注意到对吧?”
“已经快要四天了。”
常先生幽幽地说:“鬼手先生,我们等不了太长时间。”
“常先生,我说过了,我需要时间。”
“我已经给过你了。不是么?”
常先生起身,在这白烟弥漫地灯下宛如阴魂一般散去。
在寂静地沉默中,鬼手靠在椅子上,吸着烟斗,洗着洗着,海泡石烟斗便在齿间碎裂开来。
“因为这两个东方小孩儿,阿瓦隆城里要乱套啦。”
他吐掉嘴里地残渣,将烟斗在手掌捏成粉碎。
“——还有那条该死的狗。”
-
“走吧,回去。”
在酒馆外的马车中,自始至终不曾动过的常老无声地睁开眼瞳。
马车无声地驶动,刚刚收到消息的随从奉上了密文书写的竹简。
常老伸出手指,从逐渐上扫过,眉头渐渐皱起。随着手指拂动,逐渐枯萎断裂,化作粉尘。
“你是说,萨满还在找另一个东方小孩儿?”他问。
“是,也是白发,带着一条狗。有人看到那个小孩儿和我们想要找的逃犯在一块。不知道是谁对他下了通缉。萨满对他的重视程度还在我们的逃犯之上。”
常老皱起眉头:“萨满想找什么?”
“好像是有关匣子什么的,死活不论,只要匣子。再多的事情就打听不到了。”
“夷人的国度里,规矩真乱。”
常老冷哼:“这群夷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萨满虽然有信誉,但终究非我族类,不能依仗。”
随从问:“公公的意思是,我们另外找?”
“反正阿瓦隆城里能帮我们找的人多的是。”
常老沉思片刻,忽然问道:“那群现在把持了云楼的篡逆有什么动向么?”
“他们递交了国书,就快入城了。”
“哼,云楼庆舒那狼子野心之徒,不仅篡夺了云楼城,而且还想要联合夷人,牟图自立,简直无君无父!公主?一个假货,骗得了谁!”
常老冷哼一声,“传令下去,莫要辜负了王爷的倚重,将那个小女孩儿带回来!他日王爷重归云楼,驱除逆贼云楼庆舒,论功行赏的时候,少不了你们的一份!”
“是,公公!”
随从犹豫了一下,面现迷惑:“只是,小的有一事不明。”
“嗯?”
“只为为了一个龙脉之血的小女孩儿,公公何苦劳驾金躯?”
常老沉默了。
许久,他的手掌抬起,又放下,最后轻声叹息:“你跟我这么多年,今日我教你一个常伴君侧的道理吧。”
他撇了一眼刚刚从死亡线上走过的下属,眼神地带着腐木的阴沉和潮湿气息:“——循规蹈矩,不越雷池,方能活的长久。
你想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你明白我说的意思是什么了吗?”
“明、明白。”下属汗如雨下。
“那就去吧。”
常公公阖上眼睛,闭目养神:“记得,要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一根头发都不准掉。”
“属下,明白。”
-
-
从那一天开始,白汐就再没有跟叶清玄讲过话。
虽然确实老实了一点,但她更多的时候,恐怕只是不想理会别人。每天干完活之后,就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沉默的时候她看着面前地尘埃,可视线像是穿透了尘埃,落到什么其他的地方去了。
只有老费和她‘说得上话’,可老费一来不会讲话,而来她也不会对着一条狗说什么。只是有时候老费在她身边睡着时,她会伸手去摸老费的长毛,仔细又认真。
老费真是一条人见人爱的狗,虽然长得丑,但比叶清玄受欢迎多了。
没办法,这个世界的麻烦之处就是这样,讨厌一个人需要无数理由,可喜欢一条狗就不需要任何借口。
而且,大多数情况之下,狗比人好多了:只要你对它好,它就不会害你。
只是叶清玄觉得,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而且老费是我的狗啊!你凭什么摸来摸去啊,我想摸都要趁它开心才行呢!
埋头在账本上写完最后一个‘0’,他抬起头无奈地叹息一声。
在旁边,塞顿依旧沉默。这个怪物一样的大叔一直盘腿坐在柜台后面,磕磕绊绊地读那一本童话,翻来覆去。
听到他的叹息,塞顿抬起头,忽然说:“老板昨天从外地发来了简信,问起了你。”
“他知道我?”叶清玄一愣。
“他虽然是个神经病,但消息一直很灵通。”塞顿语气不逊:“他祝你入学考试顺利,而且说会给你带礼物回来。”
“真的假的?”
“最好不过太过期待,那个家伙的性格和礼物都恶劣到超出人的想象。”
塞顿地面色发黑:“上次他出门给我带的礼物是一个巨大的驴头面具,可以套在头上,上面还带着血……”他停顿了一下,表情更加难看:“我讨厌驴。”
“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关系这么糟糕真的没关系么?”
“那个家伙如果能死在阴沟里,对整个世界都是好事。”
塞顿说完之后,忿然地合上书,从抽屉里掏了一把钱之后,出门喝酒去了。连钱柜都不关,真是符合他的简单性格。
叶清玄看着柜子缝里折射出来的金光,吞了口水,然后闭上眼睛把它关紧。
真的是有好多钱啊……
“哼。”角落里像是传来冷笑声。可叶清玄抬头去看的时候,白汐依旧沉默地毫无声息。
他叹了口气。
白汐就蹲坐在橱窗后面角落里,在那一把被她占据椅子上,以柜台为界限,和叶清玄泾渭分明地分隔开。大家就好像平时约定好了,谁都不理。
午后的炽热阳光招进来,被巨大的座钟挡住,就将她隐藏在了阴暗地角落里。偶尔飞舞地闪亮尘埃落在她的手上,映衬着她的沉默地眼神,就让人觉得可怜兮兮。
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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