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祝您旗开得胜。”
迎着扑面而来的铁火烈风,兰斯洛特缓缓举起长剑,贴至眉心,端详着剑嵴那宛如湖光的镜影,执剑礼。
那如镜的剑嵴上倒映着钢铁的面孔,另一侧,映照着他的敌人……那一柄来自地狱的权杖。
“稍安勿躁……”
兰斯洛特的声音沙哑,他说:
“我去去就回。”
一闪。
在那短暂的瞬刹中,似是有光芒闪过。有幻觉一般的光降临在战场上,在那停滞的时光中,轻巧而优雅的掠过了一切,翱翔在天空之中。
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可下一瞬间,它便消散了。
对这片战场失去兴趣,不知去向何方。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 离去
玛丽做了一个梦。
在黑暗的梦里,她在及膝深的水中跋涉,没有光的地方,有什么人在歌唱,那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的相似,如此的令人作呕……
仿佛旋律从自己的口中唱响。
“国王和帮凶掳走了女皇,将她囚禁在梦中……
我们拥有了力量,又应该流浪向何方?唷吼,千万双手,将帆高挂!拉呀,小偷和乞丐,我们将获得永生……”
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玛丽彷徨四顾,匆忙地追逐,可是每一次接近的时候,那歌声便消失了。宛如妖精的恶作剧一样,飘忽地在黑暗中游走,引诱着她的追逐。
直到最后,她疲惫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倒在水中。
那水宛如美酒,散发着猩甜和芬芳,令喉咙宛如烧灼一般的焦渴,催促着她赶快捧起,畅快地浇灭肺腑中的干涸痛苦。
那歌声徘徊在四周,宛如无形的魂灵。
它带来了隐约的光亮,照亮了玛丽的苍白面容,还有她颤抖的双手。
双手捧起血水,猩红从指尖落下,回归到了那及膝深的河流之中……触目所及,一切都被猩红覆盖。
玛丽愣住了。
她看着颤抖的双手,被歌声里那不祥的意味所吞没了,痛苦挣扎,竭力的嘶吼:“不要再唱了!”
歌声戛然而止。
宛如女孩儿一般稚嫩的轻笑声从背后传来,就像是恶作剧终于成功。
玛丽缓缓回头,看到那伫立在血水中的落地大镜。
还有镜子的倒影中,那穿着洁白礼服,一尘不染的少女,那是她自己,如此的尊贵和高雅,完美的公主殿下。
玛丽看着她,她也看着玛丽。玛丽向前,她也向前。
直到最后,两人隔着镜面,沉默地凝视。
那镜中的少女露出微笑:“姐姐,好久不见,你又来看我啦?”
“闭嘴。”
玛丽低着头,肩膀颤抖,奋力地砸碎了那镜面,令镜中的倒影支离破碎。可破碎的镜面又汲取着鲜血,缓缓弥合。
倒影重新归来,那镜中的少女微笑雍容,看着她,眼神怜悯,任由她一次次地将自己砸碎,幻影一次又一次的弥合。
直到玛丽失去所有力气,跪倒在地上,双手被破碎的镜面割裂,鲜血淋漓。
她伸手,那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掌穿透了镜面的阻拦,轻柔地抚摸着玛丽的脸颊,冰冷的双臂展开,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你又来到这里啦,陪我说说话吧,我被你关在这里,好寂寞啊,就像是快要死掉一样。”
她在玛丽的耳边轻声呢喃:“偶尔也放我出去一下吧,姐姐。我们一起再去杀人好不好?把那些肮脏的下等人全都清理掉,把这个世界变得干净一些,你也一定可以快活起来……”
“闭嘴……”
玛丽闭上眼睛:“绝不会再放你出去的,绝不会。”
“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样子啊,姐姐。”她笑了,亲吻着玛丽的耳垂:“啊,玛丽,我是如此的爱着你。”
回答她的是一只手掌,扼紧了她的喉咙,将她的声音卡死。
玛丽掐着她的喉咙,面容变得狰狞,五指深陷在那白皙的脖颈中,如此的用力,令骨节发出哀鸣……直到最后,喀擦一声。
断裂了。
她端详着那镜中的自己,看着那窒息面容嘴角的诡异笑容,咬着牙,发出声音:“可我恨你。”
“咯咯……咯咯咯……”
那断裂垂落的头颅缓缓抬起来了,那女孩儿发出了怪笑的声音,抬起头,凝视着她,端详着她。
“为什么总是要伤害我呢?姐姐,我就是你啊……”
她伸手,抱紧了玛丽,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是你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洁癖、傲慢,和对其他人的厌恶,我是你第一次体验月经时的阵痛,恋慕男子时所湿润的羞耻春情……”
“住口!”
玛丽咬牙,用尽所有力气,从肺腑中挤出恶毒的咒骂:“你这个……贱货!”
“你生来如此肮脏啊,玛丽,你所目睹的这一切,不正是你自己的面目么?何必再欺骗自己?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厌恶这一切。”
那镜中的女孩儿抚摸着她的胸部,双手灵巧如蛇地挑逗着她的身体,最后,挑起了她的下巴,舔舐着她的嘴唇,喃喃自语:
“你厌恶那些囚禁自我的礼仪,厌恶在那些肮脏贱民面前摆出亲善的姿态,厌恶去和那些沾着污渍的手掌握手……你厌恶那些人看你胸部的眼神,厌恶那些皇宫里那些贱人侍女在你门外的窃窃私语,你甚至厌恶我们的母亲,厌恶她给了你如此令人憎恶的命运。
你厌恶一切啊,玛丽,你厌恶自己……”
她抱着玛丽,勐然转身。
在她们身后,是那一扇落地的大镜,镜子中的少女们拥抱在一起,脸颊紧贴,如此相似,一者纯白,一者艳红,仿佛双生的莲花。
“你瞧啊,玛丽。”
她瞧着镜中的倒影,便露出愉快地笑容:“我们一摸一样,我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永不分离。”
玛丽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许久,闸门开启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血河倒卷。
仿佛迷宫中终于出现了归路。
而那倒影变得越发虚幻,被血水拥簇着,缓缓沉默。
“要离开了吗?”
她凝视着玛丽,嘴角依旧带着恶意的微笑,最后的瞬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瞧你的眼睛啊,姐姐,软弱又可怜,带着让人发笑的憎恶……还在做着有人会救赎你的美梦吗?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这里只有你和我,永远。”
玛丽终于抬起了眼睛,看着她的眼眸,眼神就变得决绝。
“不,终有一天,会有人来到这里,然后……
杀死我,还有你。”
…
叶青玄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病房之外传来琐碎的声音。
其实他自己并无大碍,甚至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惯例的检查。中间还有教团的圣咏乐师来过,给他进行过祝福和扫除深渊气息的净化虽然那一套净化在宗教裁判所看来,十足可笑。
昂长的检查和问询之后,叶青玄便睡着了。
没想到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了。
他靠在床头,并没有唿唤护士或者其他人,反而陷入沉思,忍不住回忆起昨晚自己所见的那一切。
那一瞬间……
他只看到了兰斯洛特拔剑,紧接着,便看到了仿佛幻觉的流光。
流光闪过之后,一切都仿佛结束了。
所有的声音都被斩灭,所有的动乱都被冻结,所有的纷争都已经被解决。
兰斯洛特仿佛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在死寂中将长剑归鞘。可是在阴冷寒风的吹卷中,无声之中,有一条笔直的裂隙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向前,贯穿了整个战场。
大团长的石偶身躯,已经被彻底的斩成了均等的两半。
紧接着,化作了尘埃。
而权杖也彻底分崩离析。
那覆盖了阿瓦隆之影的地狱胜景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蔓延向四面八方,无数人的哀鸣被斩裂了,动荡着,崩溃着,坍塌着。
直到最后,消散不见。
自始至终,叶青玄都根本没有看清,兰斯洛特的那一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只是凡铁,可是却达到了想象都难以企及的境界。
在远离刀剑这么多年之后,兰斯洛特再度穿上装甲,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哪怕是叶青玄,倘若没有防备的话,恐怕也会在那一剑中被彻底斩杀。
“真是可怕啊……”
他轻声呢喃。
“可怕什么?”
门外有人问。
有人推门而入。
是兰斯洛特。
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身上散发着刺鼻的药味,接入内脏的塑胶管还在输送着药剂,维持着他的生命。
那一剑对他的负荷太大了,已经将他的生命推向岌岌可危的程度。
似是明白叶青玄的错愕,兰斯洛特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只是兰斯洛特装甲的力量而已,等我死了,它便是你的了。”
“没必要说这种丧气的话。”叶青玄摇头:“你还能活相当长的时间呢。况且,不是还有克里斯汀么?”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
兰斯洛特剧烈咳嗽,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丝,便露出自嘲地笑容:“兰斯洛特家的甲胄拥有圆桌骑士中最强的力量,同时,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是最高的它对使用者的道德和品行有着极其苛刻的要求,恐怕只有圣人才能获得它的许可吧?
克里斯汀没有能力继承家族的重担,也无法获得那一身铠甲的承认。”
“那我也肯定不行。”
叶青玄不准备再纠缠这些,问道:“玛丽殿下呢?醒了么?”
“恩,正在休养中。”
沉默。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许久,叶青玄叹息:“你现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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