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叶青玄看来,如今赶来的所有乐师中,竟然一个黑乐师都没有!
感觉不到任何的天灾气息和邪异之处,反而一个比一个严肃庄严,乐理运行也丝毫不见诡异,甚至比教团的幻术乐师还要更教团一点……
这可真是太见鬼了。
就好像所有人瞬间都洗白上岸,再没有黑历史把柄了一样。但这又不是写黄书,说上岸就能上岸,天灾哪里会那么好心?接受了深渊乐理就是授人以柄,之后想要摆脱,哪里有那么容易!
真要说摆脱就摆脱的话,那还要宗教裁判所干什么?
“你知道他们怎么搞的么?”叶青玄严肃的问。
“你不应该问‘他们’。”
华生端着酒杯,浅抿着,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而是应该问我。”
“你搞的?”
叶青玄瞪大眼睛,有些蒙逼。
就好像忽然有一种叛徒将阿斯加德人给自己的好处私吞了一般的滑稽感。
很快,他反映过来:
“你的权杖?”
华生笑而不语,只是在他手中的酒杯里,那红酒的色泽宛如光芒流转。
时而如黑色的腐烂浓汁,不定型的粘稠怪物,时而又化作甘甜的圣酒,涌现奇迹的光芒。
在那轮椅之后的虚空中,浮现出了一个庞大沙漏的投影。
铁灰色的细沙在沙漏的两端流动着,牵引着神圣乐理和天灾气息不断的流转,随着权杖的旋转,时而神圣庄严,时而阴沉丑恶。
而华生身上的气息也在不断的变化,在教团乐师和黑乐师之间迅速摇摆,就好像踩在两者之间那横跨万丈深渊的细丝上,自在的回旋。
宛如奇迹一般,他在叶青玄的面前堕落,又紧接着不可思议的升华。
轻易的徘徊在边界之上。
第五百六十一章 怜悯
更可怕的是,华生的权杖有着非比寻常的渗透性,就好像苍老的教士讲授圣典,令人不自觉的被折服,改变自我,献上信仰。
叶青玄的周身冒出了细密的电光,就好像是无形的防护网被出发了,一阵劈啪作响。
他竟然感觉到华生的乐理在侵染自己……
就好像天灾的力量在污染别人一样。
“看上去很吓人是不是?”
华生愉快的微笑,将杯中残酒倒入海中:“托裁判所的福,我补足了神圣之釜的乐理,成就了权杖。
虽然能够令自己和别人自由的在双方之间转化,但终究只是小道乐理改变不了人,也无法让人真正得到救赎。
因此,我称它为‘外典’。”
外典,便是不入正道。
不是深渊之书,也不是圣典,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徘徊。
看似美好,实则偏激激进。
纵然能够顺遂自己的心意,可终究难以得到圆满。
明明上前一步就是升华,向后一步就是堕落,可偏偏停在了中间。
这就是华生的权杖假借先贤的名义成书的狂人,暗藏恶意和毒药的外典,虚伪和空洞的救赎。
只要华生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转化黑白,令教团的乐师堕落,令黑乐师蒙受圣恩。
但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乐理无法改变人。
而是人成就乐理。
“你这个家伙啊……”
叶青玄有些头疼。
华生的权杖就好像华生本人一样。
看似表面温和神圣,但实际上却包藏祸心。
就像是蛊惑人心的邪教,一旦被他所折服,放弃自己的道路,想要借取他的力量,依靠他的能力,就会渐渐的被他所改变,在他的操纵之中,沉溺与表面的救赎,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直到最后,变成他的傀儡。
要说他帮群岛乐师拔除弊病的时候没有下点手脚,鬼都不相信。
他叹息了一声,“回头找史东补个教职,你去威斯敏斯特教堂挂个职位。”
“你想让我下一任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大主教?”华生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笑起来:“你真放心我去做教士么?”
“不,一点都不放心。但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乐理无法改变人,而是人成就乐理。”
叶青玄摇头,沉思许久之后,忽然问:
“以及,你有没有兴趣做新教的教宗?”
华生愣住了。
许久,大笑了起来。
…
十个小时之前。
安格鲁之外,荒芜的北方海域之上。
经历了短暂的战争之后,只一片海域已经彻底的变成了非人的异境,墨绿色的海水中翻涌着腥臭的味道。
丝丝缕缕的雾气萦绕在空气中,宛如棉絮,美德之杯所残留的猛毒徘徊不去。
诡异的寂静中,苍老的乐师止步在海潮之上。
他撑着一柄比他还要高的木杖,依靠着身体,稍微有些驼背,披着黑色的长袍,环顾着这一片死寂的荒海,声音低沉。
“你还准备看多久?”
他凝视着不存在的空气,神情冷淡,就好像看见了藏身于虚空之中的阿努比斯。
苦涩的笑声响起,化身为狼首之神的乐师从虚空中走出,向着面前的老人低下头:“又见面了,巴赫老师。”
巴赫打量着他的样子,许久。
“看来你过的不错,盖乌斯对你挺好。”
狼笛点头,“应该的。”
“圣城也待你不薄。”
狼笛摸着自己的长鼻,咧嘴,露出两排白牙:“没办法,我是狼养大的孩子嘛,忘恩负义的时候也像白眼狼一样。”
巴赫漠然,“狼笛,你有人的名字。”
“这一切不正是因为老师给了我名字之后,才导致的结果么?”
狼笛反问,“就像是您曾经讲的那样人只要努力,犯错总是难免。有时候我真的在想,如果当初我一直像狼一样活着,就那么死掉的话,说不定会比现在幸福。”
巴赫听了,却不为所动,“你以人的面目去做的决定,何必用兽类的借口欺骗自己?”
“老师教训的对。”
狼笛低下头。
“那么,既然敢用投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已经做好和我开战的准备了么?”巴赫凝视着他,手中的木杖抬起,落下。
崩!
木杖敲打着海面,宛如鞭挞着铁,明明没有丝毫水花扩散,却令庞大的海洋都微微震颤了起来。
狼笛的投影剧烈的震荡起来,阿努比斯的皮肤崩裂,露出内部的伤痕累累。
可很快,震荡停止了。
在一双赤足的面前。
巴赫回头,看向身后,看到那个年轻人,神情就变得恍然,“你应该是高加索的夏尔。”
“初次见面,巴赫阁下。”
那年轻人颔首行礼,神情恭谨。
巴赫看着他,“你有把握赢过我?”
“虽然我打不过,但能不能给个面子,别去安格鲁,留下来聊聊?”夏尔咧嘴一笑,“大家第一次见面,打打杀杀多不好。”
巴赫漠然摇头。
刺耳的尖锐噪音骤然迸发,那是无数乐章重叠在一处的旋律,转瞬间,仿佛海天共鸣。
整个北方海域在瞬间被封闭起来了,天地都在巴赫的意志之下动荡,迎合着他的节拍。青之王的意志运行在天地之间,驾驭着来自以太界中的要素,接管了一切的掌控。
仿佛天穹轰然塌陷,海洋动荡升起。
海天在此合拢。
崩!
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尔伸手,按在虚空中,像是按住了动荡的海天,强行消弭了震荡,握碎了噪音。
宛如顶住了疾驰的车轮。手掌上的皮肤破碎,未曾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了,尾指的伤口再度渗出了鲜血。
鲜血流出,落在海水中,便侵染了开来。
只是一滴血,却令萦绕在整个海域之上的灾厄气息消散了。
转瞬间,天空澄净,清新的风从远方吹来,瑰丽的近乎奇迹。
巴赫没有再动手,只是沉默的看向了他残缺的尾指,眉头皱起,似是困惑。
夏尔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勉强挤出了笑容:“巴赫先生,当年我师弟上学校,用的还是你的推荐信呢,大家总有情分在……何必这样?”
巴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凝视着他。
看着他赤足行走在海面上,没有使用任何乐章,海水将他拱托而起,宛如神迹。
短暂的沉默,巴赫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问:
“夏尔,你真当自己是神子么?”
夏尔愣了一下,笑容变得尴尬起来:“我也觉得我不太像,我这么臊眉耷眼的,神要真有我这么一孩子,那得多造孽啊。”
“手指受伤了么?”巴赫问。
夏尔看了看手掌,收起了尾指,微笑:“有劳挂碍,小伤而已。”
“是么?”
巴赫冷淡地说,“你在消耗自己,你应该清楚我不知道你用它换取了什么,这样的牺牲对你和对高加索来说,都不正常。”
夏尔沉默片刻,回答:“燃眉之急,总要有人来解决。”
“人的事情,应该由人来解决,由人自己来承担恶果,而不是由你。”
巴赫的语气毫无任何委婉,直截了当:“夏尔,你牺牲再多,也只会让他们明白,于你之间有多么庞大的差距对于自己的本质,你应该一清二楚。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做得多,就错得越多。
现在,离开这里,不要拦我的路。
倘若我希望我对你心存怜悯,那么这就是最后的宽容。”
“巴赫先生,您听过别人哭的声音么?”
夏尔忽然问。
巴赫没有说话。
“您见过人苦难的样子么?”
夏尔低声问:“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流浪在荒野里,啃食野草,活得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仰望着任何一个向他们走过来的人,希望他们能够救自己。
您能转身离去么?
您曾经渴求别人的救助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