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的一句话,语调十分真挚,有著几分责备,也有著几分关切。
当白奇伟乍见到有人的时候,由于昨晚可怕的经历,自然而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怀有敌意,因为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就在那句问话一入耳之后,他十分自然地吁了一口气,本来极其紧张的心情,陡然放松,而且一切来得那么自然,彷彿那个在眼前出现的人,是自己相识已久的亲人,根本不需要对她有任何敌意。
他抬直了身子,盯著前面,仍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他问:“你是谁?”
对方并没有回答,白奇伟又向前走去,但他只跨出了一步,那女人又用十分柔软亲切动听的声音道:“请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或许还能交谈一下,你要是再走近我,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奇伟一时之间,不是很明白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那种语调,有一股教人自然想听从她的话的力量。白奇伟心中的感觉绝不是被命令,而是感到是在接受一种恳求,使他觉得做为一个男性,有责任去接受那么温柔的恳求,一种来自女性的恳求!
他真的站著不再向前走,可是他还是道:“那太不公平了,我一点也看不清你,你却可以把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又短叹了一下(她十分喜欢叹息,几乎一句话之前,都有不同韵调的咏叹,这使她的话,听来也更加动人),道:“世上有什么事是公平的,请举一个例子来听听!”
白奇伟楞了一楞,一时之间,还真举不出什么例子来,他道:“你是什么人?昨天晚上那种几乎令人疯狂的声音,是你弄出来的?”
那女人又是一声长叹:“声音是一直存在的,只不过由于水流陡然加大,形成了瀑布,瀑布的流泻,产生了大量阴电子,使得空气的结构起了变化,使得本来人的耳朵听不见的声音,变成听得见了。”
白奇伟用心地捕捉著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字。这时,他有点心神恍惚,有点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是在听那女人讲的话,还是只在听她的声音。
但无论如何,那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可是以他的见识,这一番话,他也无法彻底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以,等那女人讲完之后,他呆了一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或者,至少让我看一看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对方一个也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也不问你是谁,赶快离开这里吧!人类最愚蠢的行为之一,就是喜欢做自己做不到的事。听我说,赶快离开!”
白奇伟忙道:“我可以离开,可是--”
他自然想进一步弄清楚许多事,可是他答应可以离开,却也是由衷的。他一面说,一面急急向前走出了两步,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下轻微的“啪”的一声,射灯被熄掉了。
射灯的光芒十分强烈,而且一直正面照射著他,如今灯光骤然熄灭,他在那一刹那间,变得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团团红色和绿色的幻影,在黑暗中飞舞。他立时站定了不久,却听得一下令人心碎的长叹声,正自近而远,在迅速离去。
白奇伟只能说他肯定发出叹息声的人在迅速离去,而无法确切地感觉出她是在向什么方向离去。
他发起急来,叫道:“你别走。”
他的叫声,在山洞中激起了巨大的回声,他一面叫,一面双手挥舞著,虽然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形下,还是急速向前奔著,不一会,他就碰到了射灯的支架,而且将之推倒。
射灯的灯泡,在支架倒地之际破裂,发出的炸裂声,简直就像一颗小炸弹爆炸一样。
白奇伟定了定神,先闭上眼睛一会,在灯泡炸裂声所引起的回声静止之后,他才睁开眼来。
光线从洞口射进来,自然不是很明亮,但至少也可以肯定一点,山洞之中,除他之外,别无他人。那女人已离开山洞了。白奇伟当时想到的只是:这女人行动好快,一定要快点追出去,不然,就可能追不上了。
所以,他不再理会倒下的支架,一跃而过,向山洞口奔去。
他用极快的速度,奔出了山洞,可是站在洞口,四面看去,一片静寂,哪里有半分人影。
一切是那么平静,白奇伟真疑心刚才听到的声音,看到的人,全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声音、人影可以是幻觉,射灯的突然熄灭,总不会是幻觉吧。
白奇伟登上了一处地形较高处,四面看看,仍然不见有人,他就开始大叫:“不论你躲在什么地方,我都要把你找出来。”
白奇伟当时这样叫的时候,对于把那个女人找出来,确实深具信心,认为那至多不过是一场规模较大的捉迷藏游戏而已。
可是在三天之后,白奇伟精疲力尽,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声音嘶哑,还是在他三天之前,口发豪语之处,叫出了完全不同的另外几句话:“你在哪里,请你再现身和我相见一次。”
当然,不论他口发豪语也好,哀求恳告也好,一点回音都没有。
白奇伟叙述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和白素两人,骇然互望。
当他在事先说明,他的经历,有很多地方,全然不明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之际,我们再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怪异到这种程度。如果换了一个人,对我们叙述这种荒诞的经历,我们一定不会相信,可是,有这样经历的人是白素的哥哥,一个极有知识的人。
白奇伟的神情茫然,我见他半晌不出声,就问:“以后呢?以后怎么样?”
白奇伟苦笑了一下:“什么以后怎么样?她再也没有出现,我在那山洞附近,找了足足一个月,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我“唉”地一声:“就算她站在你对面,你也认不出她来,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白奇伟沉声道:“可是她的声音,我绝不会忘记,一定可以认得出来。”
白奇伟的神情,这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说是忧伤,看来又有几分兴奋,一般来说,只有自以为失恋的少年人,才会有这种古怪的神情。
这更是不可思议了,白奇伟对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莫非是另有感情?
我又问:“这一个月内你不断在寻找?用了一些什么方法?”
白奇伟瞪了我一眼,叫著我的名字:“我要找起一个人来,办法绝不会比你少,而且,这个人若是存在的话,一定会被我找出来。”
听得他这样讲,我自然更加骇然:“那你是说……这个曾和你在山洞中见过面的女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白奇伟缓缓摇著头:“我不知道,一切全是那样怪异,从那种悲惨的呼叫声开始……一切全是那么怪异。”
我无法再说什么,向白素望去,想听听她的意见,白素却笑了一下:“看来,大哥是遇上了掌管悲惨之声的一位女神了。”
我一听,刚想说“这像话吗?”谁知道白奇伟竟然道:“也只好这样想了,不然,怎么解释呢?”
我忍不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两兄妹立时向我望了过来,我道:“你的遭遇,可以分开两部份来说,第一部份,是你听到了悲惨的叫声,这种呼叫声,是听了之后,几乎会令人疯狂的。”
白奇伟点著头。我摊了摊手:“因为我未曾到过现场,也没有听到过这种悲呼声,所以我也无从解释……”
白奇伟一瞪眼:“这不是废话吗?”
我道:“才不是,你曾提及录音设备,河流上游的水一定会再涨,瀑布会再出现,瀑布过后,也就会再有那种悲呼声,你可以将之录下来。”
白奇伟吸了一口气:“谁知道要等多久?”
白奇伟的神情有点犹豫,白素道:“这没有必要,总之,我们知道,有这样充满了悲苦绝望的声音自那山洞中发出来就是了,重要的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我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说她可能是一个女神吗?上哪儿去找一个女神去?”
白素不理会我的讥讽,问:“大哥,你后来有没有用电钻去钻凿山洞尽头的石壁?”
白奇伟点头:“有,可是一点发现也没有,石壁后面,看来是整座山,不会有什么别的。而且,我也不想试了,我几乎因为电钻发出的声响,而丧失了听觉。”
白素又想了一想:“当时,你面向著强光,看东西自然困难,那女人的衣著是什么样的?”
白奇伟的神情,十分懊丧:“根本看不清,看出去,只是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形,是女人。”
白素道:“你们的工作组之中--”
白奇伟立时道:“没有女性。”
白素又不出声了,过了一会,她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她曾在那地方出现过,大哥,如果你想再见她,非得再到那里去不可。”
白奇伟呆了片刻:“我真有点六神无主,所以,特地想来听听你们的意见……再到那里去,等她出现,如果她不出现呢?”
白素突然说了一句听来好像是毫不相干的话:“那要看你想再见到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听了之后,陡地一楞,白奇伟整个人都楞呆著。
我心中“啊”地一声,知道白素也看出了她哥哥对那个神秘女人,多少有点异样的感情在,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果然,白奇伟呆了半晌之后,才喃喃地道:“不……为什么,甚至什么都不为,不会再向她问任何问题,我只再想……听听她的叹息声,也是好的。”
他说得那么真挚,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失声道:“天,你真在恋爱了。”
白奇伟陡然震动了一下,向我望来,神情疑惑:“是嘛?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怎么可能呢?”
我苦笑了一下:“你当然早已想到的,只不过由于事情实在太荒诞,荒诞到了你自己也不敢承认的地步而已。”
白奇伟神情苦涩:“也许是……那么,你也认为我要到那里会等著?”
我闷哼了一声:“随便,或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女人是女神也好,是女妖也好,会被你感动,出来见你的,哈哈。”
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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