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也要让我们看到。据我以往的经验,灵魂只能在某种条件之下,偶然做到这一点,而不能每天在固定的时候做到这一点。当时我只想到,可能是那几个灵魂生前脑部活动特别强烈,所产生的能量也特别强的原因。”
我道:“自然,他们生前,全是那么出色的人物,而且,他们都在极度的悲愤痛苦中,冤屈地死去,他们的灵魂,自然也与众不同。”
白素突然低吟了一句:“子魂魄兮为鬼雄。”
阿尼密不懂这句词的意思,我简略地解说了一下,说这是大诗人屈原的诗,说一个人的生前,如果是英雄人物,他死了之后,灵魂也是灵魂中的英雄。
屈原,阿尼密倒是知道的,可是他在听了我的解释之后的反应,却令我大感意外,而且啼笑皆非,他道:“啊,真想不到,两千多年之前,中国已经有人对灵魂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啊啊,真了不起。”一副极其神往的样子。
我不想和他在这方面多讨论下去,忙道:“你肯定那一定是受难者的灵魂?”
阿尼密点头:“应该是,只差没有自我介绍了,我再一次说明,我在这方面的感觉,是特别敏锐和强烈的。”
白素问:“那么,后来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呢?”
阿尼密道:“当我离开之后,我一面走一面在想,为什么参观的时间有这样严格的限制?是不是只有每天在这个时间,灵魂才能发挥它们的力量?一想到这一点,就容易有下一步的行动了。”
我立刻道:“过了参观时间,进蜡像馆去,只要看到陈列室中什么也没有,就证明你的想法了。”
阿尼密点头。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问:“真是空的?”
阿尼密叹了一声:“要不是也有一个人要偷溜进去,而又毛手毛脚弄出声响,被馆主发现,就已经成功了。”
我十分诧异:“还真有人那么大胆,敢在晚间溜进那种蜡像馆去?”
阿尼密嗤之以鼻:“这个人,白天和我一起参观完了四个陈列室,算是有胆气的了,可是晚上他是一面发抖,一面偷进去的,逃走的时候,要不是我拉了他一把,他早叫人抓住了。”
我和白素相顾骇然,失声道:“陈长青。”
阿尼密讶道:“他向我道谢时,曾自报名字,好像正是这个名字,你们认识他?”
白素笑道:“一个老朋友了,大概这件事,他认为十分丢人,所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只是竭力推荐我们去参观那个蜡像馆,奇怪,他偷进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阿尼密道:“不知道,多半是把他看到的,认为是艺术至宝,想去偷上一个。”
白素说道:“后来你没有再去试?”
阿尼密忽然现出一种扭捏的神情来,欲言又止,才道:“没有,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和白素大为讶异,阿尼密为什么不敢,若是说他怕鬼,那真是笑话奇谭了,阿尼密叹了一声:“由于我当晚又有极可怕的经历,我听到了……听到了……声音。”
他讲到这里,身子已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我和白素都感到事情的极端不寻常。
他说“听到了声音”,那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普通的“听到声音”,他何以会有这样超乎寻常的恐惧?我们自然而然想起了白奇伟曾听到过的那种悲惨的呼号声来,难道他听到的是同样的声音?
我们都没有发问,阿尼密吁了一口气:“当晚,我想到,那些灵魂,用那么强烈的方式在和人接触,如果我试图主动和他们接触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因为我是一个有这种能力的灵媒。”
我和白素,都自然而然地发出了低呼声,的确,对一些十分愿意和人有所接触的灵魂来说,如果一个真正的灵媒,愿意和它们接触,它们应该是会愿意作最大程度的同意的。
我忙问道:“结果是--”
阿尼密乾咳了一下:“使用寻常和灵魂接触的方法,我很快就有了感应,在陈列室中出现的情景,又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陈列室中的一切是没有声音的,是静止的,而那时,不但有那种悲惨之极的情景,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一切的声音都在,我听到如同野兽一样的群众所发出的,几乎没有意义的呼叫声,听见肌肉被牙齿啃咬下来的声音,也听了受难的英雄所发出的悲愤莫名的怒吼声,听到了刀割破皮肉的声音,听到了刀锋切进人颈之际的声音……在所有的声音之中,最可怕的就是悲痛之极的呼叫,那几乎使得我……使得我……”
他徒然停了下来,面色更苍白,看得出,他是要竭力克制著,才能使自己不牙齿打颤。
他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卫先生,那种情况,所受到的震撼,要比单看陈列室中的景象,强烈不知道多少多少倍。”
我忙道:“我相信,我绝对相信。”
阿尼密苦笑了一下:“当时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除了那些灵魂向我展示他们身受痛苦的程度之外,我无法向他们作任何其他方面的沟通,我简直不像是一个有经验的灵媒,而是像一个偶然情形之下,和灵魂发生了接触的普通人一样。”
白素十分同情地道:“情形如此奇特,这是难免的,第一次,你一定是在震惊之下,草草结束了和灵魂的沟通的了?”
阿尼密点头道:“是,而且,没有第二次。”
我和白素一起向他望去,神情不解。
他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我不敢再试了。一次试下来,我自己清楚地知道,我已经到了可以支持的极限,如果再有一次那样的经历,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肉体死亡之后,灵魂还是在无休无止的痛苦之中。”
他讲到这里,喘了口气:“想想看,那些灵魂原来的生命,早已消失了几百年,上千年,可是他们的灵魂,停留在生命最悲惨痛苦的时候……我不知道再试一次会怎样,可是我再也不敢冒险,我绝不想自己的灵魂,参加它们的行列。”
阿尼密的那一番话,使我听得遍体生寒,白素也不由自主伸过手来,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们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冷的。
阿尼密对灵魂有十分深刻的认识,他所说的一切,也全可以接受,那么,是什么力量使那些灵魂继续受苦,难道另有一股力量,还在极不公平地对付它们,使它们在丧失了肉体生命之后,继续在无边的惨痛之中沉沦?天!它们生前,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极刑?
这时,我又自然而然,想起米端在带领参观者进入陈列室之前所讲的那一番话来,那一番话,和阿尼密所说的,是吻合的。
沉默了一会之后,阿尼密回复了镇定:“在我一生无数次和灵魂接触的经验中,从来也没有这样异常的例子,这次接触--应该说是两次了,一次是在陈列室中,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发生的,连我也说不上来,连日来我都在深思,看到了你的广告,我还不知道登广告的是你,就已经兴奋莫名了。”
我在他说话时,在急速转念著,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肯定两次接触,所看到的、听到的,全是一些灵魂通过,影响人脑部活动而产生的?”
阿尼密有点讶异:“难道我还说得不够明白吗?”
我做了一个手势:“可是事实上,刘巨曾想用一柄锐利的小刀……”
我把刘巨行动的结果,在小刀上发现了有另一个人的血的经过,向阿尼密说了一遍。阿尼密的面部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动著。
我又把白奇伟在南美洲听到悲惨号叫声一事说了,并且告诉他,那“鬼哭神号”山洞之中所发出的痛苦号叫声,可以传出好几十里之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听得到。最后,是我的看法:“所以,我认为景象和声音,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而不是单单是脑部受灵魂影响的结果。”
阿尼密喃喃地道:“那……怎么可能呢?”我道:“我们几个人研究过,其间,有你不感兴趣的时间、空间大转移的情况存在。”
阿尼密皱著眉:“我不反对你们有这种看法,可是我们强调的是,我绝对可以肯定,这些人的灵魂的存在。”
白素缓缓地说:“我们之间的看法,并没有矛盾。由于我们是普通人,所以我们只看到了实际的存在,而阿尼密先生,你凭你超特的敏锐,感到了灵魂的存在。”
阿尼密表示同意:“的确,并不矛盾,但是发生作用的,主要是灵魂。”
白素笑了起来:“自然,就算人活著的时候,起主要作用的还是灵魂。”
阿尼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令兄又去了南美洲吗?还有那个神秘的女人?我也想去探索一下,这件事,有著比超越幽冥界限更神秘的神秘性,我想深入探索一下,弄明白一些。”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想你老远跑到南美洲去干什么?只要再施展一次你灵媒的本事,和那些灵魂沟通一下就好了;又想弄明白事情的神秘性,胆子又小,那怪得了谁。
我们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阿尼密已连连摇手:“要是真可以试第二次的话,我早已试了,实在是不能,那超乎我的能力之上太多了。”
我望著他,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这种神情,不必阿尼密,普通人也可以看出我想干什么。阿尼密陡然吸了一口气,白素在这时候,却来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并肩而立,而且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阿尼密先生,如果你认为他一个人不能承受和那些受苦受难的灵魂沟通的话,我和他在一起,可以增加我们各自的承受力量。”
阿尼密有点骇然:“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我道:“运用你非凡的通灵力量,告诉那些灵魂,我们愿意和它们沟通。”
阿尼密闭上了眼睛一会,才又睁了开来:“且容我一个人去静一静,想一想,反正那是晚上的事,我如果感到自己可以做得到,午夜之前一定来,过了午夜不来,两位不必再等,我不会来了。”
这是一个方式很奇特的约定,但阿尼密既然是一个奇人,我们要做的事,也是一件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