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将宫嫄及其卫队都教训了一顿,仓煞先生随即现身,与小先生饮酒畅谈,又与小先生一起行游数月。相穷事后责罚了宫嫄,无论怎么说,都是宫嫄纵容异兽伤人、率车驾卫队践踏青苗,已公然违犯国中礼法,而且把事情闹大了。
公山虚当时就在场,在内心深处,他是非常感激小先生的,因为小先生出手救助了他的族人。
公山虚本是驻守龙马城的戍边将军,平日负责操练边关的精锐军阵。相穷这次出征,调走了公山虚麾下的野战军阵,却没有带着公山虚本人,显然就是不再重用也不再信任他。龙马城虽很重要,但地处相室国境内的大后方,只是各种军需物资的囤积与中转之地,后勤的功劳是归城主的,就算前方大军获胜,公山虚这位将军亦无什么战功可言。
可是战况的发展出乎意料,少务并没有在边关直接阻挡相穷大军入境,而是在相室国腹地兜了个大圈子,竟从国都方向杀到龙马城来了。龙马城中不缺军械,此刻却没有守城之兵,相穷留下的大部分守备军阵,前不久也被舆轩抽调到国都城外参加决战了。
公山虚何尝不知龙马城的重要性,少务一旦攻占此处,不仅能得到兵库中的大量军械,也彻底断了相穷大军回师归国的指望。可是公山虚率领区区几支军阵守城,相穷大军短期内根本无法回师赶至,这是必死之局啊。
公山虚拿着这支银角回忆往事,不禁长吁短叹。而龙马城的城主以及城中诸位大人、各支军阵的队长,见少务大军尚未攻城,却先有人给公山将军送来一件东西,纷纷前来询问是怎么回事?公山将军也不隐瞒,拿出这支银角讲述了当年往事。
小先生之名,龙马城一带几乎无人不知,看见这支银角,便是当年的事迹的物证。再听公山虚这位亲历者讲述亲眼所见,想到龙马城今日的处境,厅中顿时叹息一片。城主大人站起身来道:“公山将军,要不,您就把我绑了献城吧。”
公山虚苦笑着摇头道:“又何必如此呢?我自捧这支银角出城投降,城中守军欲战,可在城上将我射杀,不欲战,便自解兵甲离去。我已闻少务所颁布的政令,守备军阵若不战,可遣散归乡;迎战之将士,阵亡者可受抚恤;阵前被俘者,再服兵役三年。”
说完这番话,公山虚便捧着银角独自出城了。守城军阵站在城墙上看着他,竟没有一人放箭射杀。
公山虚来到大军之前,自报身份说明了来意。盘瓠上前问明情况,公山虚又将这支银角还给了盘瓠,请他派人送回给小先生。接着盘瓠下令攻城,军阵不是冲进去,而是走进去的,前方的城门还没关呢。守城将士放下了武器兵甲,根本就没有作战。
攻占龙马城没有伤亡,也没有抓住任何战俘,主动出城投降的只有公山虚一人,但城中其他人并没有抵抗。公山虚和城中众将如此选择,当然是形势所迫,可是消息传扬出去难免成了另外一种说法——彭铿氏大人将当年在此地亲手折断的駮马银角送入城中,龙马城便不战而降。
少务大军占领龙马城之后,获得了大批军械物资,得了太禾城的粮仓、得了龙马城的兵库,还有相都城中大批来不及运走的其他财货,大军的后勤补给,就不必再从巴室国内调运了。
大军已推进到原先巴室国与相室国的边境,再往前便是已被相穷攻占的望丘城了,少务大军绕了一圈又打回了巴室国。
龙马城落入少务之手,相室国中又有见鹤、山阳两座城廓不战而降。这两座城廓不投降都不行,因为它们的位置在泯水以西、九樟城以南、龙马城以东,北面便与巴室国接壤,完全已成了两座孤城。
见鹤城、山阳城亦投降后,少务大军所攻占的相室国东境城廓,已完全与巴室国连接成片,成为稳固的大后方。
除国都之外,不算山水城这种尚未实现真正统治的地方,相室国原有十八座城廓。如今已有白驹城、古雄城、飞虹城、高城、九樟城、见鹤城、山阳城、太禾城、龙马城这九座城廓被少务占据。
恰在这时,孟盈丘送来消息——相穷身亡,相室国大军已撤出彭山与丈人山之间的关防隘口。第二天,巴都城的消息也到了。伯劳告诉少务,北刀氏将军奇袭得手,焚毁了相穷的大批军粮,相穷大军攻打巴都城受挫,如今已从巴都城下回撤。
少务攻占龙马城之后,就已经打到孟盈丘群山的东麓了,因此孟盈丘来的消息比巴都城更快。伯劳尚不知相穷已死,命煞宗主却已经知道,看来孟盈丘另有打探消息的途径。少务开怀大笑,在王宫中设宴犒赏众将,当众宣布了这一“喜讯”。(未完待续。。)
069、命与运(上)
很少饮酒的少务,这天也喝了不少,席上都是相室国珍藏的美酒,众将更是开怀畅饮。席间众人也谈到了下一步的战略,是继续向西攻打相室国剩下的城廓呢,还是先杀回巴室国去收复三座失陷的城廓?更重要的是主君少务的去向,他是就此返回巴都城呢,还是仍率领大军西进?
少务心中早有主张,说不必着急去攻打悦瑄率领的残军,他们的后路已被截断,粮食、军械甚至过冬的衣物都断了来源,带着大批伤兵、守着三座空城,困也能困死了,根本没必要再穷追猛打。
相都城以及龙马城的消息传到伯劳那里,伯劳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就从龙马城以及巴都城两个方向,派军阵缓缓向前推进,并不逼迫悦瑄率领的残军做困兽之斗,到了冬寒之时,悦瑄大军将不战而败。
少务清楚舆轩西撤后的打算,也知道舆轩已向赤望丘求援。如今虽不知赤望丘是什么态度,但赶在赤望丘那边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先把攻占相室国更多西境城廓再说。而少务暂时就留在相都城坐镇,大军继续西进,同时派人将相穷的死讯传往相室国各地。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少务就留在了相都城,并将相都城改名为相城,以示此地已是巴室国辖境、只是治下的众多城廓之一。半个月后到了冬至,少务以国君的身份,在相城中主持了一场国祭,既感谢神灵以及祖先的赐福。亦祭奠阵亡的众将士。
虎娃出席了庆功宴会以及半个月后的国祭典礼,但其他时间都没有露面。他说要找个清静之处参悟秘法,少务便在行宫后面划了一大片地方给他。并命任何人不得打扰。
虎娃躲在少务行宫中闭门不出,并非是闭关尝试突破六境修为,而是在回顾此番大战的经历。他听见相穷的死讯后,也清楚这番国战大局已定、相室国一败涂地。山爷要他观察和体会所见证的诸人诸事,那么他又怎么看待这一战呢?
首先第一个问题,为何少务会胜、而相穷会败?仅说大军攻伐,相穷未必不如少务。假如少务当初就在望丘城的边关阻击相穷大军。直接硬碰硬正面作战,恐怕胜负难料。但少务却避其锋芒诱敌深入,并出其不意从泯水东岸打到了飞虹城。插入了相室国后方。
少务是胜在战略上吗?当然是,但也不完全是。后廪时代打下的国力基础、民意的支持、民心的利用,少务都占了上风。巴都城的防守也比相都城更稳固顽强,具体到战术层面。后勤的优势对比也非常重要。甚至最终拖垮了相室国大军。
不谈战事本身,后廪与少务这对父子,一直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又该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在相穷未起兵之时,少务就知道相穷会怎么做,处处料敌先机。表面上是相穷趁虚偷袭,率先挑起了这场国战,实际上这场战争始终是按照少务的计划在进行。相穷的每一步动作都在少务的算计中,如何能不败?
这并非少务一人之智慧。后廪留有遗计,剑煞与命煞也对他有诸多指点。少务尽量将各种不利条件转化为有利形势,同时将有利条件也发挥到了极致,比如扩大与借助虎娃在相室国的影响。
其实相穷也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却不清楚或者不愿意承认——他想做的事情做不到。这是他不走运,还是愿望根本就超出了现实呢?
山爷让虎娃设身体诸人诸事,那么对于世人来说,他们当然都希望自己是少务而非相穷。但少务何以为少务、相穷何以为相穷,这恐怕不好回答。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都喜欢事后聪明,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之后便难免会设想——假如我是少务、将如何如何;假如我是相穷、又将如何如何;甚至假如我是彭铿氏大人、还将如何如何……
世间这样的人非常非常多,而这样的想法,究竟映衬出怎样一颗心?而很少有人去想,当初白果城被郑室国攻占,后廪可是一直忍了三十年,直至离世都没动手啊!
总结他人的经验得失,当然很有必要的,但某种心态却很值得玩味。且不说那么想的人能否成为相穷或少务,假如他们真的站在相穷或少务的位置上,一切退到开战之前,并不知晓后来的形势变化,就一定能够做得比相穷或少务更好吗?
这恐怕太难了,少务非常人所能及,相穷亦非无能之辈。
退一步说,假如有个人站在相穷的位置,就算提前知道这场战事的所有过程,战略上做出相应的调整和改变,也未必能战胜少务。因为他不像相穷那么做,少务也不会像原先那样应对,那么所有的状况都会发生变化,难以预料到最终的结果。
虎娃为何会想到这些?因为他在体会那从未谋面的相穷的心境,相穷临终时回顾这一生,又是怎样的感受呢?虎娃进而又想到,人们会有各种设想——假如自己是相穷或少务将如何,那么在这种心态下,每个人最希望一生又是什么样呢?
虎娃的脑海里曾经闪现过的灵光,如今已变得清晰,浮现出四个字——梦生之境。
他先前已隐约悟出了梦生之境是怎样一种定境,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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