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满不在乎地冷笑道:“祸端?难道我还会有什么谋朝篡位的想法吗?就算有人这么说,请问你信吗?如果连你都不信,还指望少务能信吗?”
扶夔赶紧解释道:“您当然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就算让你做国君,您也未必感兴趣。但是您身边的亲信、您亲信的属下、您的弟子传人、您将来的后人……却未尝不会。若是国君对他们不利,他们未尝不会以你的名义再立一位新君,或为自保,或为掌控更大的权势。
就算这种事没有发生,但是在巴君眼中,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这样的裂隙一旦出现,只会越来越深。站在国君的角度,就算不防备你本人,又怎能不防备以你所拥有的国中势力?盘元氏身为镇西大将军而获罪,未尝没有这种原因。”
虎娃皱眉道:“你就是来挑拨的吗?”
扶夔坦然道:“我的确是来挑拨的,但所言亦皆属事实。若是有朝一日少务真地一统巴原,您恐怕就离大祸不远;若是巴原之战失利,他反而不敢对您不利,因为若是那样,他更需要您的支持,才能巩固局面。”
虎娃面无表情道:“我已是世外清修之人,在步金山中不再过问巴原之事,难道这还不够吗?少务不来烦我,我要他连战报都不必告知,你却大老远地跑来烦我。”
扶夔:“就算您如今不问世事,也是不够的。因为有些事并不是您做不做的问题,而是您随时可以做,且完全有能力对少务构成威胁。在少务心中,怎敢保证您会永远在步金山中清修、不再插手巴原国事?所谓逍遥,行事常随兴之所至,万一哪天您来了兴致呢?”
虎娃又笑了:“好吧,就算少务对我有疑忌之心,就算他已一统巴原,又能拿我怎样呢?”
扶夔却说了一番令虎娃有些变色的话:“巴君并非只是一个人,还代表了他所拥有的庞大势力。巴君未必能将您怎样,但您身边的亲信,还有他们的亲近之人呢?更重要的是,孟盈丘宗主命煞,恐也不能容忍将来的巴室国中,仍有您这样一位彭铿氏大人。”(未完待续。。)
049、少苗之战(下)
伏夔的声音中带着神念,有一番很复杂的分析。
虎娃确实不会对君位感兴趣,既没这个必要,另一方面他也不符合这个身份。巴原列国之君,必须是盐兆后人,才能符合大义名份,这一点在这样的年代是深入人心的。就算权臣掌国,也得立一位盐兆的后人为傀儡之君。
少务当然不是傀儡之君,但等到少务不在世了,而虎娃还在,少务的后人能像他这样牢牢的掌控君权吗?
无论是樊君还是帛君,都不会认为白煞会谋朝篡位,但白煞绝对有手段能换掉一位令自己不满意的国君。对于帛君或樊君来说,白煞是太高太远太强大的存在了,已令他们无法去忌惮,只能选择去恭顺。
虎娃并不是白煞,少务也绝不希望虎娃成为另一个白煞,更不希望自己或后人成为樊康那样的国君。然而令人头疼的是,白煞离樊康很远,虎娃却与少务太近。就算少务不忌惮虎娃本人,谁又能保证他不忌惮虎娃所代表的势力呢?
身为一位国君,少务对虎娃毫无保留的信任极为难得,这其中也有兄弟之情在维系,可是少务不可能像信任虎娃一样也信任其他人。假如少务不在了,少务的后人也很难像他那样信任虎娃,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蠢事来,从而招至大祸。
比如盘瓠这件事,少务处置得就很明智,哪怕跟樊室国翻脸,也不能跟虎娃翻脸。只要少务还想一统巴原,与樊室国翻脸迟早是必然的;但此刻若与虎娃决裂,巴室国内部就会有极大的隐患,也难以顺利地一统巴原。
少务看得很明白,也基于他对虎娃的了解与信任。但这种信任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虎娃的存在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如今君臣之间的裂痕已现,否则虎娃为何在国战开启之时跑到了步金山、不再过问国事,这不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吗?
隐退是虎娃的一个选择,就算他不做出这种选择,恐怕有人也会设法逼他隐退。有这种想法的不仅是少务的敌人,甚至也包括少务所立的“圣后”——命煞。
命煞的目的。是要成为国祭之神。虎娃已隐约有所感悟,这可能与命煞尝试迈过登天之径,或求证某种大神通境界有关。可是国祭之神的地位从何而来,当然是因其在人间的功业。太昊是巴人先祖、盐兆是开国之君,被奉为国祭之神当之无愧。
等到将来,最有可能再被后人奉为国祭之神的,首先是少务。少务在内乱分裂的巴原上重建统一的巴国,其功业将直追先祖盐兆。至于另一个人,则是虎娃而非命煞。虎娃的功勋与威望。渐渐已不弱于当年的武夫大将军。
假如继续这样下去,待少务一统巴原,虎娃地位简直就相当于不可动摇的神明。假如少务真立要一位在世之人为国祭之神,在举国民众眼中,那也应该是虎娃彭铿氏而非命煞。至少虎娃的功业,是人人都能看见的;而命煞做了什么,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
平心而论,迄今为止。给予少务和巴室国最大帮助的人,也并非命煞而是虎娃。假如虎娃再享平定整片巴原之功。到时候还有命煞什么事呢?就算少务以君命立命煞为国祭之神,但在虎娃面前,命煞恐怕也会成为一个笑话,不会得到民众真心的祭奉。
扶夔明言,虎娃的存在,已威胁到命煞将来身为国祭之神的地位。民众真正愿意祭奉的是他而不是命煞。在少务一统巴原即将见分晓的时候,命煞当然希望少务疏远虎娃,让虎娃远离人们的视线。
以少务和虎娃的关系,他不会猜疑虎娃也不会拿虎娃怎样;但命煞可不同,她完全有能力对付虎娃。而命煞的手段从来不是直接的交锋。而是让一系列事件的发展、看似就像命运的安排。
也许命煞早就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比如盘瓠的放逐、虎娃的远离,而她一直在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虎娃沉吟良久,这才抬眼看着伏夔道:“你好大的胆子,挑拨我与少务还不够,竟然还要挑拨我与命煞!”
伏夔:“我承认这些皆是挑拨之语,但是虎煞先生,您难道认为我方才所说的不是实情吗?”
虎娃:“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真以为说出这样一番话,就能让我与少务翻脸吗?”
伏夔坦然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一粒种子若真的存在,说不定有一天就会生根发芽。我只想提醒虎煞先生,您在巴室国中早已功高震主,这次您派车马前往武夫丘,人皆怀疑国君缉拿的凶犯就在车中,沿途却无一人阻拦盘查,您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是您有意的试探,那么已经试出了结果。若少务真地一统巴原,有些冲突是迟早会发生的,要么是您的势力与君权之间,要么是您本人与命煞之间。我今日并不是劝先生背叛巴君,只是带来一个承诺,樊室国与帛室国亦愿供奉于您。”
虎娃笑了:“只要我不插手巴原国战,不再助少务立功,不仅能够置身事外,还能享两国供奉?”
伏夔躬身道:“是的,若您能相助帛室国则是更好,但伏夔不敢有此奢望。”
虎娃:“若是我不答应呢?”
伏夔:“我当然也不敢勉强,但如今的事实是,你已经远离了巴君、在步金山中不问世事。而我来醒虎煞先生,您要防备的事情有很多。”
虎娃正色道:“就算我隐居步金山,也不需要什么樊室国与帛室国的供奉,你来此的真正目的,恐怕就是想对我说这样一番话吧?若这番话又传到命煞的耳中,没有嫌隙也会被你生生制造出嫌隙!就如你所说,在人心中种下一粒种子,说不定就有机会发芽。”
伏夔:“也可以这么说,除了我,恐怕也没人会当面对您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我还可以承诺,假如有一天您与命煞之间有了冲突,我愿尽全力相助虎煞先生。”
虎娃冷笑道:“就凭你?”
伏夔:“我虽修为不高,但代表着众兽山这一派宗门,而且如今真正掌控众兽山者,并非我这位宗主,而是善吒妖王。当然了,您还有玄煞大人之助,玄煞大人亦是赤望丘长老。”
虎娃眯起道:“我刚才说你,竟敢挑拨我与少务以及命煞的关系,那不是夸赞亦不是警告,而是问罪!你只看到了我远离巴都在此潜修,却忘了我离开巴都时并未辞去学正大人之职。
所以我此时的身份仍是国中学正、少务的臣属。你在我面前说这样一番话,我应将你拿下、交给国君治罪;或者向国君举报、让巴室国治你之罪。”
伏夔笑了,这笑容多少有些显得心虚:“虎煞先生未辞巴室国学正之职,仍是少务之臣,我倒没有想到这些。但您向巴君告发我的‘罪行’,您认为他能管得了我吗?”
虎娃:“难道伏夔宗主认为,我也拿不下你吗?”
伏夔退后一步道:“虎煞先生,这里是步金山道场,我是以众兽山宗主的名义来此正式拜山。况且您早有承诺,若众兽山弟子突破大成修为,则可来找你求取啸山印传承。你在此时此地出手拿下我,怎么都说不过去吧,莫非真以为我众兽山好欺?”
虎娃点头道:“我确实有承诺在先,不会此时此地对你出手,亦当言而有信,这就将啸山印的神魂烙印传授给你。对付你,还用不着我亲自出手,我在步金山中不问世事,就是真的不想理会。但你回去之后要小心,别被巴室国拿下了。
我也实话告诉你,今日不杀你,并不代表巴君会放过你。我的师弟盘瓠,在樊康行营中亲眼见到了你,你当时就在樊康身边吧?樊康娶少苗,也是你出的主意吧?盘瓠杀樊康,你却没有阻止,明明设下了陷阱,却在盘瓠得手之后才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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