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事情上,中华天子帝尧可能比少务省心,因为他直接把天下众君叫来商量即可,剩下的事情需要各位君首去办以及相互协调。此前执行帝令与盟约不力的大大小小二十余位君首,已经被伯羿宰了。
也就是在这场众君之会上,伯羿交回了神弓,被罚归族思过。
天子帝尧虽然看似省心,但是这样执行政令,绝对没有在巴原上那样有效率。还好有重华大人居中协调,崇伯鲧在第一线率领民众治水,丹朱则取代伯羿巡视监察各地,司职倒也很明确。
在伯羿给下游争取的这半年时间内,重华大人除了协调各部事务之外,重点还做了另一件事,就是在离帝都平阳百里之外的中条山麓建造了一座新城廓。此城被称薄城,后来经扩建又被称为蒲阪城。
半年时间,当然来不及建成一座新城廓,但重华也不要求立刻就把整座城廓都完全建好。与少务在巴原上新建迎天城的思路一样,先暂时开辟一个大型的营地,将周边的重要物资都转移到这里,然后依托营地尽量建造更多的住宅,再向外围开垦田园。
这座新城廓依托中条山南麓的缓坡而建,背靠其高耸入云的主峰,位置非常重要。此处南临大江,可随时监控水情;东望中原,正是中华之地的核心区域;向北还可以与太行、王屋余脉相连,方便联通洪水淹不到的大片地域。
重华就是按照建造一座大型城廓的规划来开辟营地的,先将自己的父亲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送到这里定居,随即中原一带将被洪水淹没的很多重要部族,都将族人迁到了周围安置。城廓刚见雏形的时候,大洪水到了。
伯羿崩开大陇山堵住洪水的时间,确切的说是五个半月。假如各地都按照帝尧以及重华的命令,先期开始转移物资,秋收之后立刻全体迁移,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
可是和巴原一样,中华各部也会出现各种意外的状况,有的伯君在混乱中甚至对各分支部族失去了掌控。被洪水淹没的区域中仍滞留了不少人,也有所谓的流寇和叛军,还有人的动作慢了,在迁移过程中总想观望,而且不忘在沿途搜刮他人遗留的财货,
崇伯鲧在巴原上松开息壤神珠,下游死了万余众。而大河下游的洪水忽至,当场丧生三万多人。
假如伯羿当初不崩开大陇山,下游差不多也就死这么多人,就算更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因为那时各部族已在两个月前就开始了迁移,后来听说还有半年时间,很多人又回去了。至于最后还没有及时迁移至安全地带者,大多是抗命或故意观望拖延的人。
但不论怎么说,伯羿总算给下游争取了这么多时间,让天下各部来得及做更多的准备。大洪水之所以来的这么迅猛,并不是堰塞湖的水位缓缓漫过了山脉间的隘口,而是在当地突然发生了一场地震,山脉好几段薄弱处崩开了,大水突然涌下。
在这种情况下,洪水当然不会走原先的河道,颇令人措手不及。欢兜大部在大陇山以东的不少村寨,又被高处涌下的山洪冲毁。就连伯羿部族也被冲毁了好几个村寨,损失数百人。
地震导致山崩、洪水下涌中原,对世人而言只是漫长的苦难开始。如今七年过去了,洪水仍未有消退的迹象。大河归海,如果下泄的水量超过上游的来水,水位便会渐渐下降,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可是漫长的多雨天时持续,各条河流的水量无法及时下泄,所以大洪水始终没有消退,只是随季节有所涨落,中原仍是一片泽国。
这七年,天子帝尧一直坐镇平阳城中,而平阳城四周被大水环绕。洪水漫到了平阳城下,夏季时恰好淹到城墙的墙根为止,而冬季则向后退出数里。
帝尧留在平阳城中不走,当然有他的考虑。巴君少务坐镇巴都,稳定了整个巴原的民心,而天子坐镇朝堂,当然是安抚天下各部之心,让大家心里有底。
如果大水真的淹没了平阳城,帝尧乘坐云辇随时可以转移,但恰好就差了那么一点,大水只漫延到城外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帝尧为表明坐镇帝都、与各部子民共渡难关的态度,当然就不好再离开了。
可是帝都平阳毕竟已是一座被大水围困的孤城,陆路交通断绝,对外联系不便。就算城内所有空地以及道路两旁都临时种植了粮食,也不够城中聚集的人口所需。
很多人渐渐乘坐船筏迁移到了别处,就连帝都中的粮食、布匹、日用器具等物资,后来都是重华命人以船筏从薄城那边运过来的,放能保证天子以及城中的权贵日常用度以及礼仪所需不缺。
重华原本负责坐镇朝中,协调天下各部事务,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留在帝都极为不便,他便向天子帝尧请示,将行辕所在迁到了中条山营地中,也就是后来的薄城中。
重华大人亲手设计并主持建造了薄城,经过七年多的精心营建,一座新的城廓已经依山而起。城外是大片新开垦的农田,还分布着很多新建的村寨,依地势选址在各处缓坡上。而中条山东段主峰的峰顶也被削平了,成为重华率众观望水情之地。
这座薄城,目前也成了天下各部的联络中心,周边聚集了数万人口,重华还命人在附近开采盐井。
其实早在三年前,城廓刚建成之际,重华就上书帝尧,请求天子移驾薄城。如果帝尧点头,重华将为天子在薄城中建造行宫,规格等同于帝都中的皇宫。但帝尧出于种种考虑,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也使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帝尧真的那么做,就等于暂时迁都,在这个时候移驾迁都大造宫阙,所费甚奢,实不是一个好选择。更何况天下形势,已是渐渐民怨四起。
如今七年过去了,民众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困顿,当初各城廓库存的粮食早已吃完,其他物资也几乎都耗尽,所用所需之物几乎都是新出产的。
崇伯鲧率领各地民众在第一线治水,因为洪水如今是季节性的涨落,所以主要是在适合开垦的地方筑堤屯田,首先要保障大家的生存。很多人死于洪水,更多的人其实是间接死于因对抗洪水所带来的伤病。
保持干燥与温暖、拥有充足的食物和干净的饮水,才能保持健康的体魄,这在神农时代已成为常识。可是在治水第一线,这种条件并不具备,不断有人染病倒下。
太久远的事情难以追述,但自从天子帝尧当政以来,天下各部的总人口一直在缓缓增长,城廓和村寨的数量、所开辟的田地规模也都在持续的增长中。可是这一场大洪水,却直接导致了一场大倒退。
人口经过一次性损失之后,又进入了缓慢的负增长状态,更重要的是生存环境日益恶化。这些在洪水未退之前,短期内都难以得到根本性的改善。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年复一年看不到希望,生活越来越困苦,积攒下的怨念也会暴发。
崇伯鲧这么多年从各部抽壮丁到第一线治水,筑堤屯田都是最繁重的劳作,染上伤病的死亡率也是最高的。他在中华各部往日的声望再高,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刚开始时,洪水势大,所有人尚能团结一心暂不敢有怨言。可是等水势稳定只呈现季节性的涨落后,渐渐就开始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尤其是那些本没有受到水灾影响的部族,他们要划出领地安置其他受灾的部族,还要被崇伯鲧抽出壮丁去治水,当然有所怨言。
至于那些已经受灾的部族,经受了那么多苦难,更需要情绪的发泄。面对涨落不定的洪水在缓坡上筑堤屯田,也是异常艰苦的劳作,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尽心尽力。难免会出现消极怠工、偷懒耍滑者,有时候堤坝又会被洪水冲毁。
崇伯鲧此时也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下令打杀绝不容情。既然身为中华治水之臣,崇伯鲧在这种时候就必须要维持住秩序,也必须要有绝对的权威。他也是中华四大战神之一,当然不是不会杀人。
崇伯鲧身先士卒,赤着脚手提长耒,始终坚守在抗洪第一线,与军民同吃同住共同劳作,也赢得了不少人的尊敬。但是另一方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亲眼看见崇伯鲧在做什么,他们更能感受到的是切身的苦痛,渐渐的,针对崇伯鲧的怨言和指责也越来越多。
治水不力,首当其冲受批判当然就是治水之臣崇伯鲧。崇伯鲧是否真的治水不力,这又是另一个难以说清楚的问题。假如不是崇伯鲧,而是换另一个人来治水,或者说干脆没有崇伯鲧,情况又会怎样?没有真的发生的事情,民众是无法去假设的。
人们所亲历的事实就是,洪水多年未退,处境越来越困苦。对崇伯鲧的怨言与批判,其实只是民意的宣泄,而在这样的滔天灾祸中,民意总要找到宣泄的途径。
不仅是崇伯鲧,天子帝尧也遭受了诸多的指责,甚至有不少地方的民众在私下议论,天降如此灾祸,是因为天子失德。更有人据此指出,若想结束这场灾祸,天子帝尧应谢罪于天,并主动禅位于他人。
也不知这种流言是从哪里传出的,在那样的年代,民众有这种想法也正常。而现实的情况,天子帝尧坐镇于孤城,帝都平阳已被大水围困,真的就好像是被上天惩罚。
民怨积累,难免时而暴发,各地先后出现了不少骚乱,各部族之间也时有冲突争端。丹朱巡视监察天下各部,职责就是及时安抚民心并平息骚乱。可是丹朱也无法满足各部民众的愿望以及种种要求,这并非丹朱无能,而是现实如此。苦难是必须的经历,他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丹朱压服不住的事情,往往又会闹到重华那里。各部君首来到薄城一看,都很佩服重华啊。如今的薄城简直就相当于荒漠中的绿洲,在灾害中能令人看到新生希望的地方。
有时各部冲突重华调解不了,只好用船筏再将他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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