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帮不了你,”特伍德打断他的话。“计划已经制订出来,提伯特那节这一两天就要开始了。我们的泰纳斯和罗曼的哈格人已经接到了命令。一切都准备好了。科佩特是对的——这是最好的机会,为了这次机会,我们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这也是吉姆瑞格所想不到的事情。”
托勒无话可说了,他坐在那里。会议仍在进行,但他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在他们所计划的暗杀行动中,有一种非常严重的错误,但问题在于他不能准确地说出错误在哪里。如同科佩特所反复强调的那样,计划在几个关键问题上布置得非常周密,这使得托勒那无力的反对显得不合情理。
这是一场灾难,托勒想到,一场突然降临到人间而来不及阻拦的灾难。你尽可以为此而痛苦,但你缺乏悠久历史所给予你详尽的,具有理想色彩的思想和有说服力的论断劝说他们放弃这次行动。没有这些,剩下的便只是各种情感所纠缠在一起的乱麻。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呢?干掉一个人显然比让上千生灵遭涂炭要好得多。
至于说到那么多人忍受着一个人的蹂躏,那自然更是无话可说。如果要在让所有的人都卷入战争,和只是简单地杀掉一个残暴的统治者之间做出选择,那答案显然是后者。
尽管如此,这种想法仍然让托勒感到反感,一种道义上的反感。暗杀是一种肮脏的勾当,只有那些从事颠覆活动的恐怖主义者,被厌恶人类的思想所扭曲的无政府主义者,那些没有勇气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宣扬自己的信仰,并能够为信仰而战的懦夫,以及其他的一些惯要阴谋的人才会用这种办法。无论道理有多么冠冕堂皇,暗杀行为总是让实施者的名声蒙羞。还有,在这样一种特殊的情况下,也许……
于是,他坐在那里,心中万分焦急,他着急地想着该怎样把他所感觉到的一切表达出来。但他的努力却毫无效果。直到会议结束的时候,托勒都没有找到更好的答案。
“这是一个好计划,”其他人从屋子里往外走的时候,特伍德说。“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支持这个计划。”
“我知道你的感觉,特伍德。对不起,我无法告诉你原因,但我知道这样做是错误的,它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特伍德想要争辩,但他很快又改变了主意:“你和伊琳娜留在这里,偷袭将按计划进行。”
“是。”托勒木然地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在黑暗中,他穿过一套空空的院落,向着他房间所在的那幢楼走去。可就在他想要进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伊琳娜要求做医疗中心的半圆形结构房子里射出灯光。
她打算一旦手中有了基本的设施,就要在这里开始治疗狄哈根人的寄生虫病,为他们消毒。托勒向着灯光走去,发现医生正忙着把一床大而松软的草垫子铺在地板上。
房间里有一盏孤灯,肮脏的火苗所放出的烟比光还要多,烟有一种刺鼻的味道。
“会开完了?”她那锐利的绿眼睛关切地望着他。
“开完了。”
伊琳娜把垫子铺好,示意托勒坐下。他撑着胳膊肘半躺在垫子上。“你看起来很可怕。”她观察着他。
“我是觉得可怕。”
“也许你还没有完全从我们的逃亡中恢复过来。你很虚弱,我怕是你还处在那件事所带给你的恐惧之中。”
“不是那个,是偷袭。”
“哦?你不满意他们的决定?”
“那是错误的。我不知道理由,但我知道那是错的。”
医生盯着托勒看了一会儿:“我同意你的观点。”
“你同意?”
“这就是我今天晚上没有去的原因。我再也不去参加任何会议了——我没有时间规划死亡。”
“即使是像吉姆瑞格那样疯狂的暴君吗?”
她的眉头皱了皱:“我要做的是让人们都活下来。”
“我想说服他们放弃这个想法。我努力了——”他热切地注视着医生那张慈和的脸庞。‘可是我无话可说。我不知道对他if]说些什么。他们的理由似乎很充分。
杀了吉姆瑞格,清洗就会过去,疯狂的杀戮就会停止,成千的人民就能获救。痛苦,死亡——杀掉吉姆瑞格,那一切就会停止。还有……““你不相信。”
‘不,“托勒忧愁地回答说。”我怎么想是无关紧要的,我无法让自己相信它。
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过于谨慎,害怕。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我希望什么。““痛苦必须结束。”
“是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还有更好的办法?”
“不。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有。”托勒躺下去,把手垫在头的下面。“这样做太——太肮脏,太懦弱,也太冷酷了。”
“同样,吉姆瑞格也不会退却——他会加强他的统治。”
托勒出神地打量了医生一会儿,接着,他跳了起来:“有了!伊琳娜,有了。
如果我们用暗杀的方式,我们就不比他好。一旦我们屈尊于用敌人的计谋,我们也就变成了敌人一样的人。”
他伸出手,让伊琳娜坐在他的身边:“有了!我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现在就去找特伍德。”‘“你以为他会听吗?”
托勒的脚步停住了。“我想,他做什么那是他的事,但我必须去告诉他。”他紧紧地握住伊琳娜的手。“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托勒在特伍德的房间里找到了他,他正坐在垫子上研究着老区地图。见托勒进来,他抬起头来,说:“真有意思,狄哈根人这么多年隐藏了那么多的秘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多的入口和出口,可以将老区和哈格连接起来。我们马上就可以进攻四个哈格!想想吧,动乱就要结束了。”
“我们不能这么做,”托勒回答说。他坐在特伍德的身边,用食指点着地图。
“世界上没有完全如愿的计划。”
特伍德的脸立即阴沉下来:“如果你到这里来是想进一步用你那稀奇古怪的想法来烦我,那就节约点你的呼吸。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特伍德,你听我说。请你一定听一听,我会走的。如果我们暗杀吉姆瑞格,我们就比他好不了多少,你明白吗?”
特伍德转过脸去:“不。”
“把我们敌人的方法拿过来对付他,我们就比他更坏。是的,更坏,因为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我们不能用那样的办法。如果我们那么做了,我们也就延续了罪恶。你不能以恶制恶,特伍德,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有谁说过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吗?在战争中,美德和罪恶是没有区别的。你必须做到的就是要赢,没有规则,只有需要。”
“你还没有明白。你不能。”
“除非我们先杀了吉姆瑞格,不然他就要杀掉我们,这就是事实。美德和罪恶又在什么地方?如果我们失败,美好的愿望也会消失的。”
“可如果我们赢了,却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我们自己,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将和吉姆瑞格一样坏。”
特伍德看着托勒,目光严厉,嘴唇紧紧地闭成钢硬的线条。“你又在胡说了。”
他轻轻地说。
“我是对的,你知道。”托勒慢慢地站起来。“我把这句话留给你,特伍德。
我不会再说什么了。”他走到门道里,停住脚步,补充说:“想一想我说的话,现在改变计划还不迟。”
特伍德摇了摇头,回到地图边:“太晚了。现在改变计划将使我们处于危险之中。”
“取消,把计划取消。”
“命令已经发出去了。在袭击开始之前再次使用网络,将使整个行动陷于危险之中,我不会那么做。”
托勒转身走向他自己的房间。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事情,他想。可我无法扭转整个局势。
第二十一章
丹尔卡匆匆穿过广场,从湖边绕了过去。进入中心塔之后,他对自己笑了。一切都是,他已经最后一遍,最为细致地查看了每一个细节,准备信号也发了出去。
在提伯特那节之后不会再有通讯联络了……可以后呢?以后,就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了。
还有一天多……只剩下一天多……
他向着空荡荡的大厅走去。就在他快要走到迪瑞专用电梯的时候,从旁边的电梯里走出来两个人,“你们要干什么?”丹尔卡说。站在电梯入口边上的这两个人穿着泰纳斯人的金黄色长袍。
“请,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左边的那个人向他靠近一步,飞快地向四周环视了一下,看是否有人注意他们。
“是吗!”
“你必须跟我们走。”
丹尔卡更仔细地打量着那两个人:“你们是谁?你们不是泰纳斯人。”
右边的那个人向前走了一步:‘出事了。““什么事?”
“只有你能帮忙。”
“我不明白。什么样的事情。”
“有关安全的事情。”第一个人回答说,把一只手放在丹尔卡的肩膀上。
丹尔卡把陌生人的手甩开。“我不会和你去任何地方。”他转向电梯。
“我们有授权书。”第一个人的声音提高了。
丹尔卡转过身来:“什么样的授权书?”
另一个人从他的衣袋中摸出一个包:“有人指控你。”
“什么指控?”丹尔卡生气地问。
“非常严肃的指控。”手里拿着包的那个人说。
“也许是个误会,”第一个人说道。“但你必须和我们走一趟,帮我们把事实澄清。”
“在我把这一切搞清楚之前是不会到任何地方去的。”丹尔卡两手交叉抱在胸前,愤怒地对那两个人说。
“现在我们应该走了。”另一个人说,他比那个人理性一些。
“那些指控都是什么?如果有人想诬陷我,我有权利知道那都是些什么?”
“你被指控为叛逆。“第一个人告诉他。
丹尔卡的脸色苍白:“让我看看!”
那人把包放了回去。“也许是个误会,”第一个人说。“如果你跟我们来,我们就能搞清楚了。”
丹尔卡迟疑了一下:“我得去告诉我的下迪瑞,我必须去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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