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
托勒仰望着德克萨斯州澄澈蔚蓝的天空,可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却挡住了他的视线,天空便也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第二章
一阵气流从他的头顶掠过,他的肚子咕噜响着,如涨潮的海水一般。好像什么地方有人在呻吟,托勒希望那声音停下来,可直到后来他才发现那声音是他自己的。
由他去吧,也许本来就该呻吟几下,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几分钟后,海水的潮汐平静下来,他使劲睁开眼睛。一束光正照在他的头上,他只好闭上眼睛,用耳朵辨别着周围的一切。呻吟——是他的呻吟——已经停了下来,厚重的寂静包裹着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是的,这种寂静太不真实,他心想。就像有什么人以某种方式特意制造出来的,本应具有的噪音已经被这种寂静层层包裹了起来,目的不外乎一个,那就是不想让他听见。
他吸了一口气,闻到从密封的建筑物中渗透进来的厚重的氧气。虽然他还无法搞清他们把他带到了哪里,但他明白,他们暂时还不想向他解密。也许这是北半球上的一座现代化的建筑,或许,他们还在休斯顿,若果如此倒还真的不错,他想。
直升机——是直升机吗?——是的,有关直升机的回忆从他的脑海中掠过——他好像是从楼顶机场出发的。似乎那不过是四五分钟以前的事情。
当然,他们可以把他带到任何地方,只要他们愿意。他说不清楚他到底出来有多长时间了。大概是几个小时吧,反正不到一天。他的胃咕咕叫着,提醒他该吃点东西了。天哪,他想,你这次可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他的疑问也接踵而至: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呢?这是他仍然无法弄明白的一个问题。要不是他老想着逃跑的话,也许他现在已经弄明白这个问题了。不,那个混蛋的持枪人在他想到逃跑之前就会杀了他的。至少他现在注射的针剂中还不含氢化物。他的手触摸到了腹部曾经被飞缥击中过的地方,伤口虽然不大,却疼痛难耐,说不定还会感染。
自动门发出如人的叹息一般的声音,接着便打开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对自己身体的探索与研究。“和他们一起到楼上来,老虎。”是一个亮丽的女人的声音。“他们都在楼上等着你。”当她说到“楼上”的时候,声调不经意地往上扬了扬,就好像“楼上”是某个别的国家的名字,而不属于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德克萨斯州的领地。
托勒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不过这小小的诡计很快就被戳穿了。“我一直都在通过录象观察着你,托勒先生。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尽管你感到有点不舒服。你最好起床走过来,你体内的药物就要失去作用了。”
发出这种可怕而又兴高采烈的声音的人此刻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不但听见了她的呼吸正迎面向他扑来,还感觉到了触摸他的额头的那只手的冷漠。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头美丽的红头发,她也在低头看着她。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护士服。
“体温和血压都正常,”护士说着,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头上抽了回去。
“我这是在哪里?”托勒动了动,可他的胃却又一次剧烈地翻腾起来。护士很职业化地把自己的胳膊插到他的肩膀下,扶着他坐了起来。
“一切都会搞清楚的,托勒先生。我希望看到你尽快地站起来走路。”
“没有别的了,就这些吗?”
“我想我不应该破坏你的惊奇,不是吗?”她给了他一个十足的职业化的笑容。
“把腿跨过床沿,你可以站起来。”
托勒照她说的做了。他有一种感觉,好像穿着蓝色制服的小伙子们就蹲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时刻准备着在他又想挨揍的时候把他狠狠地痛打一番。他决定先慢慢地走几步,把自己的思绪理一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借助于护士胳膊的支撑,托勒就像刚刚从暴风雨肆虐的航行中回到地面的海员那样,跌跌撞撞地向着放了一张单人床的小房间的门走去。门又开了一条缝,让他们进来。这里的光线还不错,呈现出令人愉悦的绿色。圆柱式全视屏幕四周是蓝色和黄色的塑胶椅。这里是医生的候诊室。
“你做得很好,”护士友善地说。“我得离开一会儿,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走走。”随后,她转身走向对面的一个小房间。尽管她把嗓音压得很低,但托勒还是听到了一点。“他已经准备好了,瓦罗医生。是的,我会的。别客气。”她大概在打电话,他想。
瓦罗?瓦罗?他根本就不认识一个什么叫瓦罗的人,甚至他都不知道任何与这个名字有联系的人和事。候诊室的对面是一面窗子,托勒不经意地踱了过去,撩开绿色的窗帘,向外望去。下面,正方形的院子里是几幢楼,四面墙壁上的窗子像眼睛一样也在注视着同一座院落。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迹象向他显示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他抬头望天,天空万里无云,几缕橘红色点染着淡蓝的天空。
“托勒先生?”护士的声音里蓄积着快乐,“护送你的人来了。”
他转过身来,看到另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人正在向他走来——不过他身上的蓝色和直升机上的那几个人穿的蓝色有些不一样。他们的蓝色要深一些,肩膀上还佩着俗艳的明黄色的徽章。而面前的这个人淡蓝色衣服上点缀着白色的领子,腰间佩带着黑色的皮带。皮带的下面是浅棕色的子弹袋,托勒想,大概撞针枪或者能够致人于昏迷的药物就放在里面。
那个人对托勒轻轻地点了点头,托勒便跟着他,一步一步地来到了一个宽敞却低矮的空荡荡的走廊,穿过休息室,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不太长的走廊里等待电梯。
电梯终于打开,他们走了进去。护卫按了一下开关,电梯的门便关上了,电梯开始上升。托勒注意到,电梯的刻度盘上只有一个按钮,显示着“开”或者“关”的字样。这说明电梯到什么地方已经预先被人设定好了。大概指令是从“楼上”发出来的,托勒在心中猜测着。
电梯缓缓上升,托勒也在心中掂量着同他的卫兵说话的利弊。他已经有一天——如果是一天的话,没有遇见别的人了,也许同他聊几句多少能使他的处境有所改变,不过对于这个电梯侍卫是否能够对他泄露一点秘密,他心中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于是他只好站在那里,目光越过电梯门,注视着天花板上的某一点。
电梯运行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要长,不过最终电梯的门还是打开了,呈现在他面前的是铺了绵软地毯的令人舒适的房间c青铜壶上栩栩如生的植物和墙壁相映成辉,织物和金属混合的挂饰从天花板上悬垂下来,如瀑布一般。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喷水池溅起的水声。
卫兵像门卫似的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的乘客离开电梯。托勒的脚刚一跨上奶油色的地毯,他身后电梯的门就关上了,他被孤零零地抛在了这里。他站在这里,等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发生点什么事情的迹象都没有。于是,他便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宽大的木门——从地板到天花板,全是黑抽木——这未免奢华得有些过分——托勒站在房间里想。门上没有任何标记,正对着他的是一个很大的双扇门,门上镶嵌着青铜和金子饰钉,门的颜色也很鲜艳、亮丽。托勒走近一些,才看出色彩所组成的是一个图案:两个长着翅膀的男人,分别据守在两扇门k,他们脸对着脸,分别向对方伸出自己的胳膊——一只举过肩膀,一只举过头顶。他们的头发很长,被束成一股垂在身后,他们身上的长袍——或者说是礼服在微微飘动,好像他们正站在风中。他们的长袍上是用红色、蓝色、紫罗兰和金色组成的螺旋形的图案和符号。
他们的翅膀是金色的,羽毛很长,几乎可以覆盖他们的整个身子。他们的脸侧对着托勒,但仍能看到他们挺直而有棱角的脸上那大大的、深色的眼睛。他们的胸口挂着紫铜色的链条式护身符,护身符的形状好像是什么标识,也许是托勒不认得的什么字母。两个男人的头顶是一轮圆圆的、玫瑰色的太阳,太阳所洒下的金色的光像一些扭动的蛇。不过太阳还是公平的,一扇门一半,也算是不偏不倚了。
“你醒来的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要早。”托勒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一点都没有让他吃惊。这一天,几乎随时都有人潜伏在他的身后,对于这一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托勒转过身来,看见一个傲慢的圆脑袋男人正倒背着手向他走来。他头顶上的一圈竖起的短头发越发突出了他的圆头,其效果就像一张本来就很胖的脸被涂上了很厚的油彩一样。他的个子不高,四肢粗短,有点歪斜的肩膀上的短脖子使劲地支撑着他的那颗国头。
“我知道你在欣赏美好的事物。”那男人笑了笑,以赞许却又带点博物馆管理员式的冷漠瞥了一眼那两扇豪华之门,随后伸出手来。“我叫瓦罗,我很高兴遇见大名鼎鼎的奥林·托勒先生。”
托勒拿不定主意是该握住他伸出的手还是把他掐死,可是一想到卤莽行事将会使自己一无所获,便接过了他伸出的手,不过他的态度却显得比正常情况下冷淡了点。瓦罗显然感到了这种无声的抗议,便说:“我以十分真挚的态度为机场上发生的误会向您道歉。”
“误会?仅仅是误会吗?”托勒严肃起来,显然他对这个问题有着相当的兴趣。
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还是溢于言表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茫然与困惑。
“恐怕就是如此。”瓦罗摇摇头,似乎对已经发生的一切感到深深的遗憾。他向托勒走近一步,抓住他的胳膊,领他来到几步之外的一个角落里。两面墙中的一面全部是玻璃,而另一面则是一块厚厚的不规则的石头,瀑布似的水流就从这里流向他们的脚下。“请坐,托勒先生,在进去之前我还有句话要给你说。”
托勒向外瞟了一眼,知道了他们现在所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