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迁徙。”费瑞人异口同声地回应着。托勒意识到这是一个所有费瑞人都烂熟于心的故事。
“在西方,我们发现了生长水晶的田地;在东方,我们发现了光明之山,我们的天父从那里挖出了第一块太阳石;在北方,我们发现了蓝色的森林,以及生活在那里的动物们,它们灿烂而古老;在南方,我们发现了清澈的流水以及马西尔海上漂浮的岛屿,会说话的鱼儿在那里养育着后代。于是我们迁徙。”
“我们迁徙。”
“当我们获悉了我们世界的秘密之后,迁徙之旅结束了。我们采集鲜活的水晶,开采闪闪发光的太阳石。我们的祖先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光明之城,让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和谐地生活在太阳的普照之下。我们想起了仍然处于黑暗中的兄弟们,我们派出了使者,将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他们分享。他们欢迎了我们,贪婪地学习着我们教给他们的一切,然后用我们教给他们的知识造出的武器和我们作对。他们用水晶建造的城市就是圆屋顶。”
“黑暗的城市变成了圆屋顶。”众人齐声应和着。
“他们用嫉妒的眼睛觊觎着我们,在黑暗中诅咒着我们的光明,梦想着我们的毁灭。憎恨的火焰在他们的胸中燃烧,疯狂扭曲了他们的人性。后来,罪恶的种子在他们的心中越长越大……”帕雷塞伯特的声音被淹没在汹涌的情感之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上来。“后来,大火就降临了。”
“大火降临。”众人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回应着。这样的效果是明显的,托勒站在那里,听得入了迷。
“大火,”帕雷塞伯特抽泣着。“大火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清澈的天空突然而降,像雨点一般地降落在我们的光明之城,摧毁了我们的城市。如云的浓烟遮天蔽日,连石头也被大火烧化了。没有一个人幸免。年轻人和孩子们都在那可怕的一天中如花儿一般凋谢了。过了不大工夫,黑烟就覆盖了整个天空,很多天都没有散去。那一天,我们的‘光明之城’变成了‘死亡之地’,一片没有人烟的沙漠诞生了。”
泪水从帕雷塞伯特闭着的眼中溢了出来。她于脆让眼泪尽情地流着,不过不大工夫,她又恢复了镇静。“可是费瑞却活了下来。的确,只有很少很少的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有的人正在西方的水晶矿工作,还有人在北方的山上开采山石。不过他们总算是活了下来。一个黑暗的世纪降临了。疾病来到了我们中间:我们的男人很快便衰老下去,并在猝不及防的时刻死去;那些并非患有不孕症的女人生下的是死婴,她们那有病的子宫甚至会孕育出怪物。我们的身体还不到衰老的时候便枯萎了,小孩子的牙齿和头发全部脱落,他们吐血。我们骄傲的祖先成了一个遭受痛苦和不幸的民族。
“我们知道的那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所爱着的那些人们也死了;我们所创造的伟大文明湮没于灰烬之中。我们失去了我们努力发现才获得的知识——我们在那个黑暗的年代失去了一切。
“但是,我们活了下来。
“我们活着,因为我们无所不能的天父知道了我们的消息,将他的仁慈降临到我们之间。当我们涉过陆地,被痛苦和疾病折磨的时候,发现之神找到了我们,聚合之神又把我们带到了一起,坚韧之神将我们带到了这里,带到了帕茵登翰湖边,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开端。”
“荣耀无比、无所不能的天父!”
“他弥和了我们的伤口,治愈了我们的疾病,他让希望之光保佑着我们,并教给了我们比原先更加深沉的爱。无所不能的天父让我们从死亡的灰烬中站了起来,他亲自拯救了我们。”
“大恩大德、无所不能的天父!”
帕雷塞伯特睁开了眼睛,打量着正沉浸在无以言说的忧伤和同情中的来访者们。
一种相当复杂的情感袭上托勒的心头——他痛恨那些对这个高贵的民族犯下罪恶的人们,为他们所遭受的不幸而感到伤心,同时也在心中思忖着帕雷塞伯特说的话,为他们那不可战胜的生存力量而感到震惊。就她的描述来看,他们所遭受的简直是一场核灾难。
“出于嫉妒与憎恨,圆屋顶下的那群人类中的怪物,用核子武器将我们光明的城市夷为平地,把原本肥沃的土地变成了白色的沙漠和核辐射下寸草不生的荒原。”
作为从那片人为的沙漠中走过的人,托勒觉得那令人发指的不义之举就像烙铁一样灼疼了他的心灵。很长时间之后,他才说出话来。“这么恐怖……我从来没有想到……”他喃喃自语。
“一切所能发生的最为残酷的事情就发生到了我们的身上,”帕雷塞伯特说。
“可是无所不能的天父用他的爱拯救了我们。”
“拯救了你们?他让这样的事情在你们的第一个家园中发生了。”托勒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大厅内的眼睛都投向了他。
“怎么能这么说?”帕雷塞伯特轻声问道。他们可能已经成为这间房子中仅有的两个“人”。
“他也许是救了你们,但事实上他却没有。他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托勒喃喃地说,为自己所说的一切而感到深深的歉意。他感觉到杨丹在拉他的袖子。
“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他是存在的,不是吗!”
“是的,他是在我们的痛苦中现身,他用我们的眼泪教育了我们。”
“好像是惨痛的一课,”托勒评说道,“太残酷了!”
杨丹又在拉他了。
“不,你不明白。我们的痛苦首先就是他的痛苦。我们有多么悲伤,他就有多么悲伤。他承载着我们的悲伤,对于他来说,我们死去的亲人并没有死,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切的‘生命之光’。他接受了我们的悲伤,并把它转化为爱送回给我们。
这就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托勒捕捉到了帕雷塞伯特话中的含义,但他没有点破。“从那以后你们就远远离开了圆屋顶吗?”
“‘保护之神’给了我们那片浩大沙漠,成了一面盾牌。圆屋顶下的人们是不会穿过那片死亡之地的。现在,他们就生活在他们自己建造的圆屋顶下。他们的疾病将得不到治愈,它在内部溃烂着、吞噬着他们,总有一天要摧毁他们。我们把他们的疯狂留给了他们。”
托勒凝视着他周围所有的人,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他是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的。想要说的话在他的心中奔涌,企图挣扎着从他的舌尖冲出去。他觉得它们在大声喊着,又像是躲藏着,或者在大厅中尖叫着奔跑,可接着又像是变成了哭泣和歌唱。他开始颤抖起来,杨丹的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紧紧地把嘴闭上,下决心不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弄得像个傻瓜。可是他的嘴却无论如何也闭不上,就像是一把热钳子把他的舌头夹住了一样,被压抑着的话终于为自己杀开了一条血路。“恐怖又要开始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
聚集在这里的费瑞人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帕雷塞伯特点了点头,说道:
“大胆地说。告诉我们,你的任务是什么。”
托勒用颤抖的手在汗湿的前额上擦了一下,说道:“你知道我——是我们,”
他把其他的几个人也包括进去,“是从圆屋顶下逃出来的。不过在那里的时候我看出了某种迹象——也就是你所说的疯狂——又在他们的心中死灰复燃了。圆屋顶下的所有高官们都在寻找你们,并且毫无由来地惧怕你们。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就会克服他们的恐惧,到你们这里来的。”
他的话给了在场的人们极大震惊。“托勒!”杨丹着急地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你在干什么?”
帕雷塞伯特点了点头,两只手掌放在一起,将手指伸向唇边。托勒从脖颈到头顶之处,如针刺一般地疼痛着。
她的眼睛俯视着他。“你要于什么,旅行者?”
她的问题是托勒没有预想到的。“干什么?”他的眼睛求助于泰勒斯和马斯亚克,他们只是用眯成了缝的眼睛打量他,等待他的回答。“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图已经出卖了你,”帕雷塞伯特道。“现在你必须决定你要做什么。”
“为什么是我呢?”托勒语无伦次地说,无望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我的意思是,这影响到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我们都——”
“你必须作出决定。”帕雷塞伯特坚定地说。
“我要回去。”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了,不过一旦说出来,他立即意识到自从他的双脚踏上费瑞亚的土地以来,也可能还要早些,他就一直想着对他们说出这句话。“迹象是很明显的——我以前目睹过。我们得阻止圆屋顶下的行动,否则,他们会把一切都毁掉。跟我去吧。”
帕雷塞伯特沉默地看着他,最后说道:“我们都经历过战争;我们已经把创伤——永远无法弥和的创伤——牢牢地刻在了心上。”她摇了摇头,“不,旅行者,我们不会和你一起去的。我们不想同圆屋顶作战。”
“可他们会——”
“费瑞人祈祷永远的和平。我们是决不会向另外的生命伸出手去的。”
“他们要毁灭你们。”托勒不解地说。
“是的,”帕雷塞伯特的眼睛熠熠闪光,“对于我们来说,生活在天父圣灵的庇护下,比起增加痛恨或战争的恐怖更好。我们已经祈祷过和平,就让我们生活在我们的祈祷中吧。”
托勒简直无法相信他听到的一切。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泰勒斯和马斯亚克寻求帮助,但他们只是空洞地看着他,他们的脸色阴沉。“你们会死在你们的祈祷中的。”
他说着,摇了摇头。帕雷塞伯特看了他一眼,便向外走去。那堵费瑞人的脸墙也坍塌了,人们开始向外走。托勒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将目光投向他的同伴。可是,他们却用怀疑而鄙视的目光看着他。库拉克说话了,“你这回可算是走了一步险棋,哈哈!”他大步走了出去。
贝斯洛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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