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蒋丞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你煮一锅鸡,然后只让我在喝汤和啃肉之间挑一样?”
顾飞叹了口气:“不是,鸡肉冷水放呢,汤就浓一些,好喝,水开了再放鸡肉呢,鸡肉的味道就比较足。”
“哦,”蒋丞有些惊讶地应了一声,“为什么?”
顾飞觉得蒋丞反应完美体现了一个真学霸的素质,没常识,有求知欲,但他并不想给蒋丞解释:“你就说你喜欢哪种。”
“汤。”蒋丞简单回答了,摸出了手机。
“嗯,”顾飞把鸡肉放进了锅里,盖上了盖子,“鸡就煮着了,先烧烤吃着吧。”
“好的,”蒋丞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站了起来,“我要干点儿什么?”
“吃。”顾飞回答。
李炎他们一帮人特别喜欢在这儿烧烤,所以东西挺全的,顾飞把烧烤架支好了以后,从灶里夹了点儿碳过去,今天买的都是现成做好的肉,直接刷了料烤就行,很简单。
“凉水放鸡肉,鸡肉的味道会随着温度升高一点点完全的释放出来,所以汤就会很浓,”蒋丞坐在灶边,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手机,“开水放鸡肉,鸡肉外皮瞬间熟了,会把味道封在里面,这样的话,鸡肉味道会更浓……是吧?”
“……是,”顾飞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要做个笔记?”
“这种一般不会要求原文背诵,理解了意思就行了。”蒋丞也看着他。
顾飞转过头开始给肉刷料,蒋丞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很有学霸范儿,属于他开了口你就接不下去话的类型。
“你们总在这儿聚么?东西这么全,”蒋丞站到了烧烤架旁边,“连孜然都有?”
“孜然胡椒粉辣椒粉全都有,就是不知道过没过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买的。”顾飞说。
“……日,”蒋丞拿过**子,“我看看……保质期36个月,应该没问题,你们总不会是三十多个月之前来吃的吧。”
“36个月是多久?”顾飞头也没抬地拿过**子开始撒粉。
“三年。”蒋丞说。
“顶多半个月前,”顾飞说,“你真讲究,我一般是闻着没怪味儿就吃。”
“你是因为算不明白保质期才只好这么吃的吧。”蒋丞说。
“是啊,”顾飞扫了他一眼,“跟学霸细致的生活不能比。”
肉串儿烤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往下滴油,屋里弥漫着的烟里开始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烤串儿不是什么有技术难度的活儿,而且顾飞看上去很熟练,所以蒋丞也就没动手帮忙,坐回了鸡汤旁边烤着火。
屋外一片寂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开着的窗口像一块黑布,让人觉得有些冷,但面前的灶和烧烤架却透着明亮的火光,又很踏实。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那天坐在玉米面小馒头里,外面是清冷的街,还有寒风,车里是一片安静。
现在窗外就是黑色的未知和不安,而眼前却是明亮和温暖。
蒋丞挺喜欢这种感觉。
这么长时间了,他到这里,带着压抑和愤怒,不解和迷茫,还有种种不适应,一直到今天,到现在,他才突然有了一种踩在了实地上的感觉。
虽然这感觉也许只是暂时的,也许只是感官上的错觉,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安静地体会。
“能吃辣吗?”顾飞问。
“有点儿就行,别太多。”蒋丞说。
顾飞撒了点儿辣椒粉,把几串肉放到盘子上递给了他:“尝尝,我喜欢有点儿糊的,这几串是没怎么糊的。”
“我也喜欢有点儿焦糊的,”蒋丞拿了一串咬了一口,“味道挺好。”
“我以为你们学霸都不吃焦糊的呢,保质期要看,怎么不担心糊了的吃了致癌啊?”顾飞继续烤着架子上的肉串儿。
“你烦不烦?”蒋丞边吃边说,“你对学霸有多大的怨念啊,如此耿耿于怀。”
“活了快18年,头一回见着真学霸,心潮起伏难平呗,”顾飞把剩下的肉串一块儿放到了盘子里,堆得老高,再往灶边一个倒扣着当桌子的木箱上一放,“学霸嘴还特别欠。”
天冷儿的时候守着火吃烤串儿,是一种非常愉快的享受,蒋丞暂时不想跟顾飞斗嘴,没出声,只是埋头吃着。
“喝点儿吗?”顾飞在旁边一个纸箱里翻着,“我记得上回买的酒没喝完。”
“白的?”蒋丞问。
“废话,这么冷的天儿喝啤酒么,”顾飞拿出了一**酒,放木箱上一放,“这种时候一**牛二感动你我。”
蒋丞看着那**酒,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行吧,来点儿。”
顾飞倒酒的时候蒋丞心里小吃了一惊,纸杯一倒一满杯,他还没这么喝过白酒,不过鉴于他跟顾飞随时有可能对呛起来的聊天方式,他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顾飞把一满杯酒放到了他面前。
“可能你觉得没必要说谢谢了,”顾飞拿起杯子,“但还是得正式再说一声谢谢。”
“可能你觉得没必要说不客气……”蒋丞也拿起杯子,“但我还是得说不用这么客气。”
顾飞笑了笑,拿杯子往他杯子上磕了磕,喝了一口酒。
蒋丞看了一眼他的杯子,这王八蛋一口白酒喝的跟啤酒似的,只好按着规格也喝了差不多的一口。
酒从嗓子眼儿一路烧到了胃里,然后再从胃里往上一路着起来,点燃了脖子和耳根儿。
顾飞看了他一眼:“你平时不喝酒吧?”
“不跟啤酒似的喝白酒。”蒋丞说,底头吃了一口肉,其实这种寒天儿里,守着火来这么一口,还挺过瘾的。
“你随便喝两口得了,”顾飞说,“不是还有伤么。”
“今天没什么感觉了,”蒋丞按了按伤口的位置,的确是没什么感觉,他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顾淼……怎么样?”
“暂时在家待着了,”顾飞又喝了一口酒,“昨天那个家长,又叫了另外俩孩子的家长一块儿去学校闹了。”
“我操!”蒋丞拧着眉,“肯定是他们干了什么,顾淼才会那个反应,平时她根本不正眼看人的好么。”
“他们在二淼本子上画画来着,”顾飞打开了汤锅的盖子,里面的汤已经滚了起来,他尝了尝,往里加了盐和味精,“二淼要自己处理,我就没去学校问,我也没想着她会这么处理。”
蒋丞差不多能想像得出来本子上会有什么样的画,这么大的孩子,大人嘴里的“他还只是个孩子”的孩子,往往是最残忍的。
他还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智商稍低些的孩子,受到了几乎全班的排挤和欺负,他甚至都参与过,仿佛是害怕自己如果跟大多数人显得不一样,就会有同样的待遇。
“那学校就让顾淼回家吗?”蒋丞说,“不管前因后果?就算是打人不对,也不至于不让去学校吧!”
“学校本来就不同意接收她,我跟校长求了很久,”顾飞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他一眼,“二淼应该去特殊学校。”
“……是么。”蒋丞猜测过顾淼应该是有什么问题,但听到顾飞说出特殊学校四个字的时候又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生下来就……有点儿问题,”顾飞往一串肉上又撒了点儿孜然,“说话不行,两三岁了才开口,两三个字儿那么往外蹦还说不利索,学东西也学不会,好像也不会表达,饿了渴了难受了都是尖叫。”
“那她……”蒋丞开了口之后又没说下去,顾飞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看上去毫不在意,却又能感觉得到他的郁闷。
蒋丞没再追问,顾飞也没有再往下说,顾淼是什么问题,她脑袋后面那条疤又是怎么来的,是不是真的像李保国说的那样,被顾飞他爸摔的。
还有关于顾飞的江湖传言是真是假。
这些他都好奇,但也都不打算再问下去。
鸡汤很好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天儿里热鸡汤显得格外诱人,一口下去他感觉暖得头都有些晕了。
“这鸡汤上头啊。”蒋丞感叹了一句。
“你这学霸买的吧,”顾飞喝了口酒,把杯子拿到他眼前晃了晃,“上头的是它。”
“……哦,”蒋丞顿了顿,拿起酒也喝了一口,又点了点头,“是的。”
这酒度数虽然高,蒋丞平时也不怎么喝白酒,但这会儿边吃边喝的,一纸杯的酒居然也快见底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突然就很想笑,就跟那天在顾飞店里说起打架的事儿一通傻笑似的,现在他就非常想傻笑。
“我……”他转过头看着顾飞。
顾飞正喝了口汤,跟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偏开了头,接着一口汤全喷了出来。
这一喷,他俩的傻笑开关就这么打开了。
蒋丞笑得筷子都拿不住,筷子掉到桌上,他想放好,但筷子又滚到了地上,他边乐边伸手捡,捡了根小木棍上来放到了碗边。
顾飞端着碗,一看那根小木棍,笑得碗里的汤都洒出来能有一半。
“我不行了,”蒋丞边笑边用手按着肋骨上的伤口,“我一个伤员,不能这么笑……”
顾飞没说话,靠着身后的墙,嘿嘿嘿地继续又笑了一会儿,最后终于长叹一口气:“气儿差点儿上不来了。”
笑完这一通,本来蒋丞还觉得因为开着窗有风灌进来后背还偶尔会觉得有那么一丝儿冷,现在背后汗都出来了。
“哎,”蒋丞掏了掏兜,想找点儿纸擦擦嘴,摸了半天也没摸着,“累死我了。”
“找纸啊?”顾飞指了指他后面的桌子,“那儿有。”
蒋丞回过头,身后的破桌子上放着几卷纸。
他伸手够了一下,拿过一卷,从桌上被带下来的一张纸落在了脚边。
捡起来想放回去的时候他又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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