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大小姐的声音,从珠帘背后传出来,“恐怕不是不感兴趣那么简单,他是有所顾虑。”
“顾虑?”莫长老抬起了头。
大小姐幽幽叹道:“应该是我错了,他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拉拢的人,这世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也总有清醒者,他之所以不答应,应该是听说了什么风声,看来禁令要再严一点了,都道家丑不可外扬,连新来的炼器师都这么快知道坊里的龃龉,成何体统。”
莫长老问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再试探?我愿为说客,再去跟他详谈此事,重利之下,不怕不动心。”
大小姐道:“不必了,此事的根结,并不是利益不够,而是他觉得我们心意不诚,没有开诚布公交代底细,而且,此人未尝也没有待价而沽的心思,由我以少坊主的身份出面,总比其他身份好用得多。”
莫长老听到,不由也微叹一声,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底牌难免泄露,若那李道友是个知根知底的坊中老人,那倒也罢,但若早已被他们拉拢,那便不妙了。”
大小姐听到,不由也沉吟无语,良久才道:“应该不至于,他们那帮人,器量格局太小,又偏偏清高自傲,自命不凡,怎会有如此迅速的动作?而且这李道友从入坊开始,便是由我们一直暗中关注,雪藏起来,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坊里来了位能够接连炼制珍品的器道高手。”
听到这个,莫长老露出一丝笑意:“这都是大小姐英明,先行一步,处处领先,当初设法收拢了各大作场的杂役,学徒,也是由基层着手,这才是真正的架空。”
大小姐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莫长老,你先回议事厅坐镇吧,我再想想,要怎么样才能说动李道友。”
莫长老道:“那我先告退了。”
说完,莫长老便离开了房间。
珠帘里面,姝影安静,依旧不动,大小姐盘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左手。
晶莹如玉的手背上,李晚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早已消失,但心里的印记,却没有消失。
一向在外人面前显露坚毅果敢的大小姐,独处无人之时,也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娇羞之意,面色微红。
十岁持家,担当大任,尔后,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坊中长老斗智斗勇,一力匡扶家业,始终不显疲态,宛若完人……
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多少次在梦里哭湿了枕巾,多少次惴惴不安,担惊受怕。
自己,终究只是一名弱女子。
如今的自己,已经足足二十有八,虽然修士寿元悠长,不兴早嫁,但也已是可为人妇的年纪了,但一直以来,身边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男子,自己与坊中长老一脉一向关系恶劣,更无所谓什么青梅竹马。
从小到大,接触最深切的,竟然是这个无礼咬了自己一口的李道友。
大小姐银牙紧咬,仿佛手上又有什么东西麻麻痒痒,变得奇怪起来,不由自主地把手掩进袖中,轻轻地抚摩了几下,一股异样油然而生。
“我的手,可是连碰都从来没有给人碰过呢,好你个李道友,竟然还敢咬一口。
不行,我要冷静下来,倘若失了分寸,我便不能面对他,更不要提说动他。
早知道,就该下令把他召来,当时谈妥了,也不至于陷入被动。”
大小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早就应该出面跟李晚接触了,但当时意外发生,她发觉自己心态已乱,除了仓皇逃离,竟是无法另作他想。
她也知道,这恐怕是自己的一个弱点,为人所熟知的冷艳强悍背后,是与一般闺阁千金没有两样的娇羞,为了掩饰这一点,她从来都是躲在珠帘背后与人谈话,垂帘听政,久而久之,竟也逐渐淡忘,过高估计了自己。
大小姐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娇羞柔媚,坐立不安地盘坐了一阵,却始终无法让自己心静下来。
良久,她无奈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串油光发亮的乌珠手链,手指扣动,有规律地转动起来。
一道蒙蒙亮的白光自乌珠上面涌现,化作一团团清气,融入大小姐身躯。
这些清气散发着一股温暖的馨香,似是有安抚心神,清心静气的功效。
凭借法宝之利,大小姐的神色渐渐变得安宁平静起来,陡而又变得坚定无比,似乎下决心。
香风一动,大小姐站起身,来到桌前,挥毫写就一张礼帖,然后开口唤道:“来人。”
“大小姐,有何事吩咐?”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拱手问道。
“把这帖子送到前阵新来的炼器师,李晚李道友府上。”大小姐说道。
第三十七章 邀约
李晚把难题抛回给莫长老,自己回到府上,与施皓光和刑同方两人饮酒商量。
就在这时,门外仆役突然前来传话,说是有人持拜帖上门,要交给李晚亲收。
“这是谁来了,让他进来。”李晚带着几分疑惑。
不久之后他便见到了来人,却是一名护卫模样的修士,问过是否李晚之后,递上一张帖子,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开。
施皓光和刑同方两人从后堂走了出来,问道:“李道友,是什么事情?”
李晚道:“我也不知道,看过这张帖子再说。”
他随即打开帖子,看了起来:“我知道了,莫长老是大小姐那一派的人,这帖子,是大小姐亲笔所写,要邀我过府一叙。”
“是大小姐?”施皓光和刑同方听到,不禁也吃了一惊。
虽然天工坊不是宗门大派,但毕竟一坊之中,上下尊卑,方圆规矩,还是有的,李晚再怎么样,现在也只是新来的炼器师,一名客卿而已。
能得大小姐相邀,代表极大重视。
“不过,过府一叙?跟正式宴饮不同啊。”两人神情透着思索。
李晚道:“管它什么宴饮私会,见面除了谈那件事,还能有别的不成?”
“看来,她还是要你挑头承揽工件。”施皓光和刑同方猜到了大小姐的意图,“就是不知道,会拿什么来说服你。”
李晚道:“不管那么多,去了便知。”
施皓光和刑同方听到,也无话可说,这一场邀约,李晚怕是非去不可。
不过临行之前,他们还是叮嘱道:“无论大小姐说什么,先支吾着应和就是,但真论到关键,千万不要答应得太快,骑墙观望,才是明哲保身的王道。”
李晚点点头,心里却闪过一丝犹豫。
骑墙观望?当真有那么好吗?
***
夜晚来临,李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孤身一人来到山间精舍的南侧。
这里是坊主一脉固有的领地,沿途有侍卫巡逻,明岗暗哨,非常安全,李晚随便问了一下路,便得知大小姐所居别院的位置。
李晚一路上都在猜测,传闻中的大小姐,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若她亲自开口招揽,自己又该以何种样的姿态应对,不觉便已找到。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清幽雅致的小院。
有两个提着灯笼的粉衣侍女在前出现,见到李晚寻来,上前问道:“可是李大师当面?”
李大师……李晚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对自己的尊称,不由点了点头:“是我……大小姐邀我来此,不知大小姐何在。”
粉衣侍女说道:“大小姐已在院中凉亭等候,还请大师随我们来。”
李晚道:“有劳了。”便抬步跟随她们前去。
不多时,李晚跟着她们来到院中凉亭,只见到四周轻纱垂幔,珠帘悬挂,一派女子闺阁的布置。
有人影绰约,隐约可见坐在里面,而亭中一侧,已备好案台坐垫。
李晚正诧异间,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帘中传了出来:“还请李道友勿怪,我公务繁忙,不得以夜晚与你相会,为避他人口舌之嫌,我们还是隔帘相见吧。”
李晚看了看,只见四周灯火通明,照得庭院亮堂,府中侍女挂好灯笼,垂首立在一旁。
李晚见状,不由心中一动。
他来到坊中三个多月,听过一些传闻。
坊里上下都说,大小姐非常神秘,由于早年便出来操持家业,生怕自己年纪轻轻,镇不住场面,便时常退居幕后,又以面纱遮脸,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正面貌。
既然她早有这样的习惯,李晚也没有往心里去,开口道:“无妨,尽由大小姐安排就是。”
大小姐款款言道:“李道友还请就坐,我已备好灵酒佳酿,今夜与道友共饮,叙议坊中之事。”
李晚依言盘坐下来:“多谢大小姐款待。”
大小姐不徐不急,先是问了一番李晚在天工坊的近况,又问他过得是否习惯,坊中安排是否合理云云,很是普通的一番嘘寒问暖。
李晚心知她召自己前来,并不是为这些废话,等了许久不见正题,终于忍不住道:“不知大小姐召在下前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大小姐似乎轻笑一声:“李道友何必心急。”
李晚被道破心事,不觉无语,但他所猜测之事,毕竟上不得台面,而大小姐所谈杂事,却是很正常的关心下属,只好耐着性子。
就在李晚耐心渐消之时,大小姐突然话锋一转:“既然李道友谈到别的事情,我就不妨说开了,最近坊中有一批积压工件无人承揽,不知莫长老可有跟你提起过?”
李晚心中惊觉,打醒了精神:“是有说过。”
大小姐似有疑惑,问道:“此乃良机,李道友身怀绝艺,何不一展所长?”
李晚自然不好说,自己是听说了天工坊的内斗,不打算掺和,支吾道:“我何德何能,蒙莫长老和大小姐如此看重……”
大小姐轻叹了一声:“李道友又何必过谦,能在三月之间,炼制两件珍品法器,这等事情,可不是一般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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