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
众僧还是众僧,青龙寺还是青龙寺,七律还是七律,再无交集了。
就看这个后辈小子,能不能破这个局了。
其余僧人见惠应和尚掌握住了主动,心下也是开心异常,之前坐禅的比试输了,总不能连输两把吧?要知道他们可都是这小子的祖师爷辈分,若是治不了他,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在座的,只有两个僧人面色依旧平静,不喜不悲,他们是猜出了师尊惠果大师心中所想,若是之前还不确定的话,那么师尊之前亲自摘下一片樱花瓣挡在空海和尚眼前的举动其实已经算是一种说明了。
但这两个僧人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师尊既然心里有了计较,他们也就毋须多言了。
至于其余的高僧们,其实说实话,这里面固然有个别的人舍不得自身的修为舍不得这青龙寺的传承气运,但其实大部分都挺看得开,能够入惠果大师法眼收为座下法嗣的人又岂能是凡品?就连眼下被一片樱花瓣遮住眼眸的空海和尚回到日本后还能开创真言宗,其他的高僧们又岂会差了?
他们倒不是真的舍不得什么,只是觉得忽然间被一个后辈弟子上门张口讨要法身修为实在是太不讨喜了一些,
对,就是这种不讨喜的感觉。
而眼下,惠应师兄不愧是这逆徒的直系师祖,这算是拿捏住了这逆徒七寸了吧?
七律和尚沉默良久,这在周围高僧眼中是词穷的表现,是进退维谷的表现。
果然,七律开口了:
“然。”
这下子众高僧都有些意外,这“然”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认输了?
之前口出狂言要自家法身修为欺师灭祖的家伙,居然就这么干脆利索地认输了?
就是惠应和尚也是有些意外和诧异,其实,他自心里还是很欣赏七律的,哪怕他有些欺师灭祖的行径,但毕竟是后代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位,而且是出自自己一脉。
但很快,七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伸出手掌指了指青石桌上的罗盘,道:
“师祖大可试试。”
“你以为,贫僧不敢么?”惠应和尚问道。
“阿弥陀佛,非也,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七律和尚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地看着惠应和尚,诚恳道:“师祖以及诸位师叔祖一直认为弟子欺师灭祖目无长辈,但岂知弟子说了这么多的话,在这里站了这么久,
已然是最大的恭敬,最大的诚意了。”
“哈,狂妄,好狂妄!”
“这……是不认输么?”
周围的高僧们倒是被七律逗乐了,他们其实很难产生真正的畏惧和憎恶情绪了,世间事儿,大体凭喜好来,随心意才是他们现在的本性,当然,之前坐禅时的那一幕,的确是让他们产生了大恐惧,这是例外,不能以常理度之。
惠果和尚指尖在青石桌上轻轻地敲了敲,心有所感。
惠应和尚则是没自家师尊的那种洞察一切的能力,而是也是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当真……匪夷所思。”
是的,对于七律刚刚说的话,他们已经很难理解了,总不能让他们这些大德高僧直接指着七律鼻子骂:你妈xxx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七律和尚双手合什,依次向在座的所有师叔祖行礼,最后向自己的直系师祖惠应和尚行礼,然后道:
“今日的因,是你们,自然贫僧就是今日的果;
但其实,今日的因,不是你们,今日的因,是贫僧自己,而你们,则是昔日的果。
因果有序,佛法无量,
贫僧既然是因,你等必然是果,果何时生,取决于因,师祖们的法身和修为以及这青龙寺的气运何时取,也是取决于贫僧。
贫僧七律在此种因!”
七律和尚忽然扬声道:
“因立在贫僧身上,而贫僧来自千年后,千年后,师祖们早已圆寂。
所以,
今日没有师祖们,今日也没有真正的青龙寺!”
这有点像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所谓的“因”,就像是坐标,坐标如果立在了千年前的唐朝年间,那么这些高僧们就能够决定和尚这个果,如果惠应和尚毁掉了罗盘,七律也就和千年前的这一场聚会失去了所有联系。
但如果坐标立在七律身上,七律是因,那么以七律为坐标来看的话,已经是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了,
哪还有什么真正的青龙寺,
哪还有什么这些师祖们的存在?
七律的意思很简单,在老子眼里,你们全都死光光了,我站在这里和你们这帮死人废话这么久,还不够客气还不够尊重?
刹那间,当七律发下大宏愿时,在场的所有高僧们身体都开始衰败下来,惠应和尚伸手想要将罗盘打碎,但是他的手掌却先一步化作了枯骨然后化作了飞灰,
在座的所有和尚高僧想要说什么做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修为,他们的一切,都在消失,都在衰败,都在远去,
本来白玉莲座上的高僧们在此时居然化作了一具具枯骨;
七律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平静,双手再度合什,再道一声:
“阿弥陀佛。”
此声,
是为送别…………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以本我,见真我!
白玉莲座上,一众大德高僧纷纷化作白骨,就连青龙寺也在此时呈现出一种破败之色,落英缤纷的情景也化作了深秋的萧瑟。
然而,就在此时,四周忽然静止了下来,这不同于是画面的静止,更像是一种时间的重塑,当然,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七律也没有穿越时空,大家的联系,更多的则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牵绊。
七律和尚对此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只是依旧很平静地看向坐在青石桌边首座位置上的那一位枯骨。
枯骨的皮肉开始重塑,一同重塑的,还有那位额前贴着一片樱花的枯骨。
前者,是惠果和尚,后者,则是空海和尚。
空海和尚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对四周的一切还浑然不知,但惠果和尚在身体皮肉重新复原之后,缓缓地起身,走向了七律。
“你,还是太心急了一点。”
惠果和尚说道。
同时,惠果和尚摊开掌心,在其掌心中抓着一把樱花,一阵秋风吹过,樱花飘散,本来一把的樱花在此时只剩下两三片了。
“不敬佛,不敬祖,我都没料到,我会变成这样子的一个人。”惠果大师就站在七律面前,很认真地端详着七律,
他,仿佛是在照镜子,但总感觉,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
“你是你,我是我。”七律抬起手,手中佛珠的光芒在此时若隐若现,“贫僧只是很好奇,你到底要坐在那里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唉。”惠果和尚发出了一声叹息,伸手,在自己的胸口位置轻轻地拍了拍,然后侧过身,看向白玉莲座上一动不动的那一批高僧枯骨,“他们,毕竟是我的弟子,这青龙寺,也毕竟是我的心血。”
“阿弥陀佛。”
七律后退一步,这一步,显现出的是一种态度,有点类似于楚河汉界。
惠果和尚微微一笑,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面前这个人的态度了,否则,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更不浪费的选择。
“你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们相对于你来说,只是一段残留在这里的虚影记忆,你能从虚影记忆里,又能拿走多少东西?若是站在我们立场上,我们则是活生生的人。”惠果和尚很认真地问道,“有没有觉得,太遗憾了一些?”
“至少,我还是我。”七律回答道。
“我不是为了苟活,也不是为了更长的延续,我没那么低俗,更没有那么无聊,我也向往终生相忘的大自在去处。
但我还是觉得,由我来替代你,可能会更好一些,毕竟我的智慧,我的理念,我的经验,我的一切一切,似乎都比你好一些;
我对你不用强,也不需要用强,就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么?”
七律没有做丝毫的犹豫,直接摇了摇头。
“那,也就罢了。”惠果和尚后退了几步,又重新坐回到了青石桌的位置上,微微皱眉,像是思考,又像是在端详,又或者,是带着一种自嘲式的情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样的心思。
或许,这种表情和这种心境,不应该出现在这位传奇高僧身上,但眼下,是一个很特殊的时刻。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戒备我么?”惠果和尚问道,“如果按照我的方法做,你还是你,我还是我,甚至,你能变成更好你,而我,也能变成更好的我。”
“如果你是被封印在这里一千多年,说不定贫僧会动心,但你不是。
对于你来说,哪怕今年你已经岁至一甲子(60),可能对于当时的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人生暮年,但对于你来说,你才正值壮年。
正是因为你太优秀了,也太寂寞了,所以贫僧不敢同意你的做法。
贫僧有一个朋友,他有着差不多的经历,贫僧不是他,这时候没那个自信再走一遍他走过的路。”七律说道。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没有说。”惠果和尚脸上的微笑和平静在此时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戏谑的表情,仿佛,只有此时此刻,他才能揭下自己的所有面具。
以本我见真我,也是妥当。
“你知道,我不会舍得这么浪费的。”
七律闻言,没说什么,但这种态度,却已然是默认了。
“不浪费就不浪费了。”惠果和尚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就是对不起了我这一众弟子。”
下一刻,
四周的一切开始复原,化作枯骨的高僧们开始重新恢复血肉,萧瑟的环境也再度变回樱花烂漫的氛围。
众僧似乎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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