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便是十天。
可等到这天明河道人精神饱满、神完气足,待要历劫之时,他却突然又反悔了……
“都准备好了么?”明河道人扒着笼子门找着理由,“要不,我们把这笼子再移近一些?”
这事明河道人之前就说过了,本来法拉第笼离阵法有着三五丈远,可明河道人以万一事有不谐方便逃命为由,硬是让陈远将笼子挪近了几分。
陈远考虑到让明河道人安心,也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了,可如今他却又拿这说事。
心中有些不耐,陈远拔高了语调:“前辈,已经够近了,这法拉第笼都已经挨着法阵边缘了,要是再近一些,恐怕劫雷都懒得来了!”
“好吧……”明河道人最终无奈的钻进了笼中。
陈远总算松了口气,可当他正要将铜筛网密闭合好时,手却突然被明河道人抓住了。
“又怎么了?”陈远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明河道人嗫嗫问道:“这个,能不能留道口子啊,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方便跑路……”
“不行!”陈远大声喝道,开什么玩笑,一旦留个口子,这法拉第笼就不再是完整的等势体了,又如何还能应付劫雷?
只不过陈远懒得多跟明河解释,不仅是他的耐心几乎快要被明河道人耗尽了,而且因为明河这些天来那惶恐的表现,让陈远很是失望甚至是心生鄙夷。
陈远没有想到,这位宗门之中存活最久的前辈,面对挑战时竟然表现得如此的不堪。
难道真应了那句古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吗?
想到这里,陈远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几乎是在用训斥的语气呵道:“你之前不是说过,这连天峰像是一座囚牢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吗?”
“你还曾对我说过,死前不能回故乡看一眼,是你今生最大的遗憾。”
“这些亲口说过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
“如今机会都已经在你面前摆着了,可你却还要事事退缩,明河,你未免也太懦弱,太怕死了吧!”
仿佛是被陈远这意外的爆发给骂得傻了,明河道人怔怔的愣了许久。
过了半晌,他像是全身无力般靠着笼壁坐了下来,摇摇头苦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懦弱,然而这懦弱却并不是因为怕死……”
像是在剖析心迹一般,明河道人轻声自语道:“原本以为,我将在这里终老此生,最后化作山间的一捧尘土。”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却告诉我能够活着离开了,你知道吗,事到临头,我的心情不是激动也不是喜悦,而是在惶恐在害怕啊……”
“我在连天峰已经呆了太久太久,久到早已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我害怕,出去后发现世界早已不是我熟悉的模样;我害怕,故乡早已湮灭在了岁月之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陈远你知道吗,”明河道人的眼角似乎有晶莹在闪动,“我害怕的是,我与这世间早已是格格不入了啊!”
原来自己一直都误解了明河,得知这一点后陈远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陈远也盘坐在地,隔着一道铜网看着明河道人,诚恳的说道:“你此刻的感受,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明河道人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怎么可能理解?你正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有下属有朋友有师长,如今这个世界正是你闪耀的舞台,你又如何能体会我的感受?”
“不,”陈远淡淡回道,“晚辈并非敷衍,我的确曾有过与你此时相同的感受。”
不待明河道人反驳,陈远接着说道:“想想我的身份和来历,当我初到这里的时候,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和你此刻一般,心中满是惶恐和不安。”
“在这世界上,我是孤独的一个,没人有着和我相同的经历,没人能体会我内心的感受。”
“在最初面对这个世界时,我的内心是绝望的。”
或许是被陈远的经历给说服,也或许是被陈远的语言所打动,明河道人渐渐平静下来,脸上没了之前的愤懑之色。
过了一会,明河道人轻声问道:“那你后来又是如何从那种绝望中摆脱出来的呢?”
“我当时给自己找了一个目标,想要修炼至最高的境界,见识这时间最美的风景。”
“但目标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也远非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明河追问道。
“最重要的,是我们本身啊,”陈远笑着说道,“不管是孤单也好,惶恐也罢,人类自身的适应性强的可怕。”
“在您大乘之前,能想象自己可以熬过三千年的‘囚禁’岁月吗?”
“道理同样如此,当您真正走出囚笼面对这个新世界时,就会发现之前的那些惶恐那些害怕,是多么的廉价而又毫无必要!”
第四百五十九章 雷劫过后是……问道?
许不负抬眼看着后山的方向,眉眼间满是忧色。
后山劫云笼罩,天地间不时一阵苍茫,许不负知道这是后山禁地那位前辈招致了天劫的缘故。
只不过这次天劫,似乎持续的时间分外的久了一些。
这种劫云滚滚而至的场景,许不负少说也见过百八十回了,原本应该心无波澜,不该有半点惊异才是,但这半个月来,情况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许不负了解自家这位长辈是个闷不住的性子,时常分出神念满山的乱晃,有时候气息在外面暴露得久了,难免会引起天劫注意,召来劫云降临。
可以往大多数情况下,前辈总能及时的回到阵法遮蔽之下,劫云也只能是汹涌而来但却草草收场。
但最近半个月以来,这种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
半个月的那一次,还是许不负当上宗主以来,第一次看见劫雷露出了凶猛的爪牙,展现出了它的全部威势。
这九劫劫雷的威力,让即将踏入大乘之境的许不负也是惊惧久久。
那次劫雷让许不负心中很是担忧,不知道宗门前辈在这等天地之威下,有没有受到损伤。
原本许不负是打算前去探望问询一番的,可又担心会影响到前辈的疗伤调养。
就在这彷徨犹豫间,等到第二天,许不负竟是万分惊讶的看到了第二次劫雷降临!
这让许不负先是松了口气既然天劫还在,说明那位前辈还活着,而且身体还没什么大碍,不然他也不会傻傻的再次招惹天劫了。
可紧接着,许不负心中又泛起了重重疑惑:前辈他这是在干嘛,尝试渡劫吗?
不仅是许不负心中惊疑不定,整个连天峰上同样是人心惶惶。
虽然后山离着连天峰的主峰有着差不多几十里的距离,可蔓延过来的天劫气息,却依然让修为浅薄的后辈弟子们心绪不宁。
至于那些知道些内情的高层长老们,更是忧虑不安。
那可是九重天劫啊,要是能过早就过了,那位前辈也不至于在禁地中困守几千年之久了。
这要是在天劫下有个什么万一,没了这位大乘前辈镇压气运,那应天宗往后该怎么办啊?
等到发现今日的劫雷持续时间特别的久时,几位长老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担忧,联袂找到了宗主许不负这来。
“宗主,”一名长老焦虑不安的问道,“眼下这情况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啊,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许不负的神色同样满是忧虑,叹了口气答道:“这渡劫之事我们又哪里插得上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祖师爷保佑,太上长老能够挺过这一关。”
的确,不管太上长老他在干嘛,是积蓄了几千年终于有把握尝试九重天劫了,还是实在活腻了想求个轰轰烈烈,许不负他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祈祷。
祈祷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太上长老他活下来。
虽然几个月前,太上长老将众位长老训得跟孙子似的,但众人顶多是在心中腹诽几句,绝不会有谁希望看到太上长老出现意外。
因为众位长老们心中很清楚,应天宗可以没有宗主,但绝不能没有太上长老!
应天宗炼器上不如万剑宗,炼药上也不如药神宗,甚至在大乘修士的数量上还不如某些一流门派。
但太上长老的存在,却让应天宗在圣地之位上坐得稳如磐石,甚至使得应天长老们,在面对其他两大宗门时,心里还能隐隐的保持某种优越感。
没错,你们宗门里大乘修士的数量的确比我们多,但那又如何?
当今天下第一人、唯一一个度过了八重天劫,最为接近问道之境的修士,可是在我们应天宗里!
许不负不敢去想象,要是太上长老万一陨落在了这场天劫里,应天宗的未来将走向何方。
怀着这种忐忑而又焦虑的心理,许不负和众位长老们觉得等待分外的漫长,漫天的雷光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或许是现场的气氛太过压抑的缘故,有位长老有心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份凝重。
“宗主,您说这……”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那名长老刚起了个头的话语却突然被人粗暴的打断了。
“闭嘴!”许不负喝骂了一声,不去看那长老诧异的神情,反而是侧耳作仔细倾听状。
那位长老被骂得有些尴尬,可看许不负那满脸严肃的样子又不敢开口打扰,只好赧赧的站在一旁等着许不负的解释。
没过多久,许不负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在出言询问:“你们听,这雷声是不是比之前弱了些?”
“有吗?”
另几位长老神情一振,连忙开始仔细分辨其中的区别,就连那位撞到枪口上被骂了一句的长老,也同样是如此。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变化渐渐明显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许不负正色说道:“天劫就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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