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远仍是一脸哀意,许不负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本宗的时间不多了,应天宗的未来我已无能为力,只有靠你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我还是希望你不仅能保住应天宗还能将其发扬光大,这样,我在泉下也能含笑面对列祖列宗了。”
许不负将宗主令牌递到陈远手中,殷殷切切的看着他说道:“应天宗,就交给你了!”
像是交待完遗嘱一般,许不负放下了心思,吩咐陈远出去将云心瑶叫进来,他想把人生中最后一点时间留给自己的女儿。
“陈远!”
临出门前,陈远被许不负喊住了,他以为许不负还有什么关于宗门的事情想要嘱托给自己。
然而许不负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以一个父亲的口吻,恳求道:“陈远,照顾好瑶儿!”
第五百二十一章 纷乱的雨
待出门后陈远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陈远知道,这将是他见到许不负的最后一面。
出门之前,陈远就已经察觉到许不负灵魂强度正在急速的衰弱。
从此以后,世间又将少了一位大乘,应天宗失去了全心为它付出的宗主,云心瑶失去了一直爱护着她却不知如何表达的父亲,而陈远,也将失去一位可敬的长辈。
或许许不负对于他的女儿、对于他的朋友们来说,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好,但他对陈远而言,却绝对是一位无可指责的前辈。
不提许不负曾为了救自己抛却脸面向敌宗求药,单仅仅是平日里他对自己隐隐的关心和爱护,陈远就无以为报。
再也不能在宗里肆意的撒野了、即便对方是身份比自己高得多的大长老,因为陈远知道,再没有谁会为自己撑腰了。
再也不能不管不顾后果,只为表现自己、所以就草率的提出各种改革了,因为陈远知道,再也没有人会为自己收拾烂摊子了。
而随着感情最深、对自己满怀期望的许不负和明河道人一死一隐,尽管陈远已足够自立,此时也不由得有种靠山倾塌之感。
陈远心中就像是一片荒地长满了野草,茫然无措而又心生彷徨。
许不负临死前将应天宗、将云心瑶托付给了自己,他是如此的信任自己,而自己真的可以于此大厦将倾之时挽天颓吗?
陈远自己真的不知道。
又过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里屋传来一声声无法压抑的低泣声。
陈远叹了口气向屋内走去,此时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云师妹身边给她安慰吧……
天色阴沉,稀疏的小雨缠绵不绝,仿佛是这片天空也在跟连天峰的主人告别。
云心瑶没有撑伞,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雨中,哀伤的看着陈远盖上最后一浮土。
后山墓园,这块埋葬了应天宗历代前辈的土地上,今天又迎来了一位新的长眠住客。
下葬送别许不负时,只有陈远和云心瑶两人在场,有些简陋很是与许不负的宗主身份不配。
然而这却是云师妹提出来的,她说低调下葬是许不负的遗愿。
应天宗如今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若这个时候再传出宗主陨落的消息,那人心就真的要乱了。
这也是许不负说的,他所能为应天宗做出的最后一点贡献了。
陈远让云师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环抱着她,将满世界的风雨阻挡在外。
云师妹的泪水浸润在陈远的肩头,是这雨天里唯一的温度。
她哽咽着说,她和父亲关系并不好,甚至不愿意随父亲的姓氏。
她说父亲心中只有应天宗,一直冷落了娘亲冷落了她,甚至觉得父亲对任何一名普通应天弟子的都比自己亲厚。
她跟陈远讲她的母亲就是上任宗主的女儿,她一直怀疑父亲娶她娘亲只是为了更容易登上宗主之位,所以觉得娘亲的郁郁寡欢跟父亲脱不开关系。
甚至在她心中,一直认定许不负就是害死她娘亲的凶手。
所以她自己改了名字随着娘亲姓云而不是姓许,她心里从来没有真正将他看做是自己的父亲。
直到今天……
不管是爱是恨,云心瑶都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亲人了,从此这世间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陈远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只需要陪着她安静听她倾诉就好。
上一辈的爱恨纠缠、恩怨情仇,随着那一黄土的盖上,再也没有了计较的意义。
所以陈远只是将云师妹抱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将那凄风苦雨挡在身后,想给她带去一丝温暖。
然而在更大的世界里、更广阔的天地间,却没有人来为陈远遮风挡雨了。
应天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连天峰上多了一些生气,应天弟子往回奔波,为着善后事宜忙碌出力。
尸首被收敛掩埋,阵法被修复加固,时间过去几天,山门处已找不到多少那日大战后留下的痕迹。
失去师长同门的伤痛渐渐从应天弟子的脸上褪去,却还要在他们心里留驻更久的时间。
并没有再举行什么继任仪式,对外只说许不负重伤闭关,陈远已经悄悄的接手了宗主之职。
宗门的各项事务虽然繁杂,但有着几位经验丰富的长老们帮衬,陈远还算勉强应付得来。
但陈远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宗门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凝重、压抑,更多的时候当应天弟子忙完手中的活计时,陈远从他们眼中看到的是茫然。
那是对未来的迷惘,陈远相信在无人处时,自己的眼神也和他们一般无二。
临危受命,然而陈远却缺少日积月累的威望,也没有力挽天倾的实力,眼下的他,还做不成应天弟子心中的主心骨。
应天弟子们的茫然和惶恐,不仅是因为少了主心骨,更因为山门外的八派联军,遭受了如此惨痛的失败却依然没有退去!
就像一个输红了眼赌徒,倾尽全力压上了最后的赌注。
不止章不凡,就连其他各派的高层也清楚,遭受了这么重的损失却没取得任何的好处,若是就此收兵,等到他们各派门人报仇泄愤的这口心气一泄,回去之后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然而他们不敢退却也不敢攻。
虽然章不凡隐隐猜到,那日大战时出现的“帝一”躯体应该是应天宗动用了某种禁忌手段,这种手段绝不可能轻用,甚至应天宗可能也就此一次机会。
但那之后的那道白光……
那道没有任何征兆、带来死亡气息的白光,不仅夺取了卓剑君的性命也彻底打消了章不凡的勇气。
这已是他第二次遇到了,谁又说得好会没有第三次呢?
所以他只有相信莫沧行所说的,应天宗护山法阵撑不过两月,赌自己的天劫在那之后才到。
只有这样,章不凡才有把握攻破法阵,以所有应天弟子的性命、整个应天宗的传承为筹码来保证自己的安全,继而等到他梦寐以求的渡劫法器。
归根结底,他所做的这一切只为了活下去,活得更久。
应天宗和八派联军,就像两只被逼到绝境的恶狼,流着血、呲着牙,谁都不肯退缩半步,只等着对手比自己先倒下。
只有从敌人的尸体上汲取到充足的养分,它们才能获取新生!
第五百二十二章 离开
陈远从高石上一跃而下。
这块耸立的石台位于山门处不远,正适合用来侦查外界的情况,在其上面还有应天宗修筑的据点。
侦查的任务当然无需陈远亲自来做,而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忙里偷闲求个心安而已。
淡蓝色的法阵光幕带给了人们足够的安全感,透过这层光幕向外看去,世界变得有些光怪陆离。
值得欣慰的是,山门外的敌人依然很安分。
这一小段例行巡逻的时间是陈远难得的消遣了,他现在得赶到议事殿去,等一会儿,还有个物资配额的会议等着陈远去主持。
临到议事殿门口时,陈远神色一动,突兀的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隐约从殿中传来争吵的声音。
“不行,今天我必须把情况跟陈远说清楚,这样拖下去只是等死而已。”
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陈远听出来说话这人是自己任命的接手藏星阁主一职的文先念。
“怎么没大没小的,陈远是你叫的吗,你现在得称呼他为宗主!”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呵斥了句,这人是凌道尊,继任大典的变故后他也留在连天峰,眼下帮着陈远参谋议事。
仅仅这一个称呼,就能听出陈远这新任宗主在门内威望几何了。
只听凌道尊接着说道:“宗主他的压力已经够大的了,你说的这些除了徒增烦恼外还有什么用呢?”
“倒不如把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看看能不能多挤出些可用的灵石来。”
“师兄你这嘴巴一张说得倒是轻松,”文阁主不服气的反驳道,“这灵石又不是荒地里长的野草想要就去割一波,如今这只进不出我又能到哪里寻摸出更多的灵石来,就连师弟我那几千灵石的家当也早就填进去了。”
“再说了,你说我说这些没用,你倒是告诉我能说些什么啊?明眼人都能看出眼下是个死局,法阵就在那开着每天烧的灵石一个不少,就算再节省又能撑几天?”
“倒不如趁现在大家心气未泄,挑个敌人松懈的时机冲出去才是唯一的活路啊!”
凌道尊摇了摇头,面色凄苦的说道:“冲出去?敌人包围紧密又有大乘修士压阵,你说我应天弟子能活出去几个?”
“再说了,我应天宗传承于此,历代先祖先师埋骨于此,丢了连天峰,没了传承也没了根,就算我们苟活下来那还算是应天弟子吗?”
文先念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听了师兄的话没去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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