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抱住承影回忆片刻,很笃定地摇了摇头:自己确实没有做过恶事,好事倒有几件吧……
“哼哼。”六须鲶冷笑一声:“恶人做恶事,很多时候从不以为恶。我就只问你,老夫好端端在水底睡觉,你进来吹那个鬼号角算不算恶事?”
云雁一时语塞。
她雕刻好犀兕青角试吹,并不知道水池下潜伏着生物。那号角威力巨大,修为稍低的修士可能听了就得昏厥。就连吹号角的自己也不能幸免……把六须鲶无故吹得吐血,这事的确不地道。
斟酌片刻,云雁将犀兕青角的来历简短叙述,又将如何被冤枉关到这里对鲶鱼说了。最后她诚恳道歉:“我当时刚做成此物,不知威力如此巨大,也不知此地有旁人……对不住了……”
那六须鲶神色温和下来,哼哼唧唧与她开始攀谈。云雁被关在这囚牢对环境极为不熟,有它讲解一番,渐渐了解些大概。原来因为椒图挖洞破坏力太大,触发了穹顶诛邪剑的警惕。
此处只为关押剑修设置,诛邪剑与门口的困仙阵一样,只会对剑气有所感应。所以攻击目标忽略了祸首椒图,直取云雁。后来被抵抗住以后,就引发了更为强大的诛邪剑阵,作为惩戒威吓继续攻击云雁。
第一道诛邪巨剑的威力并不算大,但被抵抗过后,将会触发越来越严酷的剑阵。刚才云雁触发的,就是第一道剑阵:诛邪圆阵。
但眼下诛邪圆阵又被她给破了。
六须鲶说到此处,瞅着面如土色的云雁目光炯炯:“接下来将会凝结诛邪方阵……比那圆阵又要厉害许多。你现在剑已损毁无法再行抵抗,恐怕凶多吉少。”
“诛邪方阵大概什么时候会来?”云雁低下头去抚摸剑柄,轻声从喉间挤字,却只觉干涩发声困难。
六须鲶摇摇头,说并不知晓。接着云雁询问它的身世,它默了片刻也尽数说了。原来它曾是北斗天枢国东海里的一只大鱼精怪,名叫鲲吾。做鱼时候的事,它差不多都忘记了,只模糊有些印象是自己卷入了仙魔大战,几乎灰飞烟灭。
不知道被谁救下,也不知道怎么被送到南斗的。
问道坛将它残留的神魂养在天同院的五行阵许久,后来又拿了出来在洞玄湖底养了些时日,最后放到了这里。这里关押过不少高阶剑修,也触发过多次诛邪剑阵。在金锐之气的连绵倾注下,鲲吾渐渐修成了肉身,从此就在水底潜伏。
遇见作恶较大的罪人,它会突出水面对他们进行惩戒,算是问道坛刑法的一种……
云雁听它断续说完身世,哼了一声:“原来你也是个刑具。你开始爬出来的时候,也不完全因为被我的号角所惊吧?”
“老夫从不说假话。”鲲吾抬起一只爪子梳着自己的长须:“作为天道刑法的一种,我们的时间是固定的。出来攻击你那次,并不在日常中。”
它指了下穹顶:“看见头上那些星点了吗?要驱动天刑时,它们会有警惕异动,排阵型召唤。我会在它们排成属于我的召唤阵时出来。”
“到时候……”鲲吾梳理的动作慢了下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云雁本来与它交流的很投机,听它说出这话微觉郁闷,咬牙发狠道:“我修为尚未筑基需要食物,到时候割你一两片肉下来,倒可以撑个两三天。”
鲲吾闻言大怒:“果然是恶人!别怪我没有告诉你,老夫的身子是金雷之气所凝,并非真的鱼肉。吃下去你会上吐下泻,说不准大病一场!”云雁见它自称老夫,虽然有点迂腐但不算恶劣。自己说要吃它,它居然郑重其事地告诫吃不得。禁不住笑了笑,伸手捻住它一条胡须扯了扯,又气的那怪鱼吹胡子瞪眼。
鲲吾在这狱中,所遇见的剑修无不是阴险狠辣的大罪之人,像云雁这样的从未见过。它死前的事情已遗忘大半,重生后一直孤单潜在水底,除了出来咬咬人,与外界没有过什么沟通交流。
今日得知此女被冤枉入狱,虽然匪夷所思,但本能告诉它不像伪装的。云雁对战诛邪剑阵时,它对她的勇气就很欣赏,现在又聊了许久,更觉得她性子不坏。
在这无聊的日子里,有个这样的家伙陪着也算不错。
怪鱼晃着扁头挣脱云雁的手,凸眼望着她:“你的剑折毁了,下次诛邪剑阵再攻上来,该如何是好?”
椒图一直安静地听他们聊天,听见这话急忙开口:“我帮云雁抗天劫。”
“胡闹!”鲲吾摇着胡须瞪大了眼:“如果不是你把第一波诛邪剑抗退,只让她硬接天刑的话,诛邪剑阵是不会被触发的。”
“你再帮她抗下去,诛邪圆阵后将是诛邪方阵,诛邪方阵后将是诛邪地阵,诛邪地阵后……是诛邪天阵……”
鲲吾撑着粗短脖子仰望穹顶星光,目中露出恐惧:“其实我也只见过方阵而已,天地两阵如果触发,恐怕连老夫也会当场粉身碎骨。”
云雁长吐出口气,抖了下捆在身上的锁链:“没有椒图帮忙的话,我早已在诛邪巨剑那一波就粉身碎骨了。”
232。第232章 另一把剑(上)
鲲吾听云雁这么一说,嘿然闭嘴。
这状况的确纠结,只怪此女修为太浅,连诛邪的首轮巨剑也抗不过。如果那更强大的诛邪方阵,一旦启动,这个含冤入狱的小剑修,定然活不成了。
“你慢慢将岩壁钻下去,不要做出太大动响,范围一定要极小……”沉吟片刻,鲲吾转头对椒图低声道。身为堕戒狱的天刑守护者之一,居然教人越狱,它觉得自己有点疯。
望向云雁华丽披覆在地面的长长紫发,脑中浮现出她驱动剑阵时的风姿。那神秘优雅的剑招与炫目光华的紫气,威势盎然。在它见过的高阶剑修里,都没一个有如此异像。
这小剑修潜力巨大,这样丢了小命太可惜了。
鲲吾的扁脑袋中,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无故对这人怀有亲切感……也许因为在有关前程记忆的梦中,老见到莫名其妙的光华,像极了她的剑。
脑里想着这茬,它口中却说着另外的话:“就算能钻出洞,还得破掉囚牢遏制剑气的机关。否则剑修无法从这里出去,这又是件难事。”
“不只是机关,穹顶还有诛邪剑阵。”鲲吾说到后来已烦躁不堪,声音渐渐低落。它算计许久,终觉得云雁前途渺茫,难以存活。只能用一双凸眼凝视着她,怔怔出神。
云雁见它目光里流露出无奈与同情,知道这怪鱼在对自己提前默哀。她不愿多想还未到的危机,陷入恐慌。当即擦干眼泪,取出部分食物细嚼慢咽,又将承影用绸帕擦拭后,慎重放进储物戒指。
接着盘膝坐下修行转乾坤,让体内的灵压剑气更契合这新的功法。
鲲吾睁着大眼见她有条不紊的忙活,心底升起了丝奇异的情绪。这人即使落到这样的地步,也如此生机盎然,不言放弃吗?
她可以为剑的折毁悲痛欲绝,但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却如此镇定。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它呆呆立在地面许久,吐出几个泡泡,爬回了中间水池。
……
此地不见天日,不知时间流逝。
一片寂静中,只有小蜗牛“叮叮”挖掘石壁的声音。知道自己动静太大会引发天刑后,椒图将能力压制到了最沉静的状态。与其说是掘洞,不如说是在磨洞。
云雁将转乾坤运行了几个大周天,只觉得状态更佳。她站起身来,四处寻觅可以代替剑的东西。承影剑上的裂痕太深,她不忍再次使用,看它生生在自己眼前断成两截。
寻了半响,发现此地太干净了,没有什么有用的实体物件。她长叹一声,目光落在水池中。鲲吾的大扁头一直探出水面搁在池缘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云雁拖着锁链走了过去,距离刚好。望了眼泛着荧蓝淡烟的池水,她面露遗憾摇摇头:“可惜你在里面,否则这水倒有许多用处。”
鲲吾见她皱着眉头,打量自己庞大黝黑的身子,胸中怒火高升:“这水池本就是供修士用度的,老夫肉身是金雷之气所化,不会造成一丝污渍。”
“可是见了这么胖的一条肉鱼,在里面滚来滚去,谁又能喝下去……”云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愚蠢!”鲲吾气急败坏扬起胸鳍猛拍水面,身子突然化为虚影,变成紫金色的气体。气体钻入水底游来游去,忽忽扭到波浪上化为一条蝌蚪大小的黑鱼,依然是六须、三叉戟尾的扁扁形状。
“老夫已修成金身,遨游天地间随心所欲。”小鲲吾发出嘶嘶吼叫:“小辈见识浅薄,竟污蔑老夫的法身!气死我啦!”
云雁没理它的愤怒与炫耀,用手捧起一泓清水若有所思:“鲲吾,以往那些修士被关押在此时,可带有佩剑?”
怪鱼正忽大忽小游得欢畅,听她发问,将尾巴悬到池面回忆道:“自然没有。他们是经过严格审判被送来的,不像你糊里糊涂被扔进来。”
见云雁依旧疑惑的样子,它继续发出嘶嘶声:“被关押在须健居的修士,绝大多数是高阶。高阶剑修以剑气化为飞剑攻击,飞花草木都可用作一剑,更可以易物幻形。”
它大翻出白眼:“见你对剑道也算入门,教你的人连这个也没提过吗?”
云雁眼睛不离手中灵泉,脑子里反复出现南宫雅尔,暮沉风等人,将剑在弓与玉箫之间转换的场景。这样的用法名唤:武器幻化。
例如音境剑修需要乐器作战,会将自己顺手的乐器,与自身剑相互转换。这类幻化需要进行严格的程序仪式,幻化的结果会损失剑本身小部分威力。
如果使用者控制得当,通过技巧与剑气磨合,在战斗中也无大碍。其实不只是剑修,连法修都有将法器幻化的。
以前听过这样的法门。但自己是个音痴,也没有修炼星之境这样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