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希夷为父治病,正四处重金求购参王。以韩家富贵,自然不缺人参。但韩父病得久了,够年份的人参消耗许多。似这等几百年的,更是可遇不可求了。
“姑娘?!”他既惊又喜。以目询问她。
“给韩伯父治病。”清哑道。
“姑娘!”韩希夷有点点不满。
她送他这参,只是出于好心吗?
就不带一毫别的情义吗?
他看着她,满眼热切和期盼。
“夏家不会放过我的。”清哑道。
夏家不会放过她,她不知明天的命运。
所以,她不知怎样回应韩希夷。
她既有这样的参,就送给他,就算不能治愈韩父,能延长他生命也是好的;也让妩媚的韩太太和为她吹了九九八十一晚箫曲的丈夫多相聚些时日;也让韩希夷多些准备,不要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仓促求亲成亲;也减少她暂时不能答应他的内疚。
等这一劫过去,若他还有此意,她会认真考虑他。
若过不去这一劫,也省了她再遭受情变之辱、退亲之痛。
这样决定,并非她不相信韩希夷人品。
世事难料,她不想借此关头考验他。
似韩氏这样的家族,希冀他们用一族利益来支持他的婚姻,太奢望了,也不可能,她不会天真地相信他。
韩希夷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思,也感受到她的不安。
他一颗心揪紧,忽然生出强烈冲动,想拥她入怀,给她依靠,并被她倚靠。
他伸出双手——
清哑看着那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指,急速后退。
“不!”她蓦然红了眼睛。
男人的手,与女子的手不同的。
被它们包裹住,很温暖、很实在。
江明辉就曾这样握住她的手,为她驱寒。
可是,他又放开了!
她这举动令韩希夷五脏都拧巴一块,说不出的难受,哪里还顾得许多忌讳,抢上去握她的手,要带她入怀。
清哑用手推拒开来,并蹙眉望着他。
触及她纤细微凉的手指,他手背立起一层毛疙瘩,一股惊颤传遍全身,神魂颠倒,僵立住身子,动弹不得。
半响,他才躬身作揖,道:“为兄孟浪了,请郭妹妹莫怪。”
话虽如此说,他却不后悔。
他刚才是情不自禁,并非有意亵渎。
凡爱恋中的男女,时而甜蜜,时而恼怒;或犹疑,或猜忌,或冲动,或颓废;或喜或悲,或惊或傻,种种情态不一,都是因情而起。
若他不动情,任凭对方如何,他也不会失态的!
他凝视着她,万语千言如哽在喉。
思绪如亭外密密的雨,纷乱又迷蒙。
清哑又看了他一眼,对细妹道:“送他出去。”
一面转身,出了游廊。
细腰不知从何处闪出,举一把油纸伞遮在她头上。
主仆两个便没入雨雾中。
木亭内,韩希夷还站着。
仿佛没听见清哑的话,也没看见她离开。
忽然他坚定道:“郭妹妹尽管放心。若是为兄没把握护你周全,怎有资格上门求亲?今生今世,为兄再不让任何人伤害于你!”
细妹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在对姑娘说话呢?
可是姑娘都走了。
他自个对着空亭子说,说给外面的雨听?
不对,还有她在听。
她好奇心被勾上来了,想要听听他还说些什么。
韩希夷轻笑道:“妹妹别怕。民不与官斗,也不尽然。似我们这样人家,与当官的周旋百余年了。不该斗时,便交结尊敬;该斗时,也绝不会手软。若没些手段,怎能绵延百年多?这些年,斗倒的官可不在少数!”
细妹听得吃惊不已,眼不眨地望着他。(未完待续。)
第414章 不对
韩大少爷忽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对着细妹子表衷情。
他又尴尬又失悔,问:“郭姑娘呢?”
细妹无辜道:“走了。”
一个大活人走了他都没看见,那不是丢了魂儿了!
韩希夷也无语,他刚才的确丢了魂了。
细妹道:“韩大爷,姑娘让我送你出去。”
韩希夷点点头,便随着她沿原路出了园子。
在园门口,他对细妹道:“告诉你家姑娘,我一定会再来的!”
语气铿然,坚定无比。
说完大步而去。
前面堂屋,吴氏也委婉地向韩太太表明了态度:“她爹和大哥都不在家;夏家权势大,看这样子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了。太太想,我们哪有心思帮她找人家呢?也不敢。就怕连累了人家的意思。总要等这道坎儿迈过去,才好说亲。”
韩太太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心里有些不赞同。
韩家不是已经和郭家站在一边了吗?
早就得罪夏家了。
但她心思谨慎,没有再说,只等韩希夷回来。
一时韩希夷回来了,郑重向吴氏谢赠人参之情。
韩太太看了人参也惊喜交集,一再称谢。
韩希夷应吴氏邀请,和母亲留在郭家用午饭,对吴氏十分恭敬。韩太太见这样,以为亲事有望,数次要探问,都被韩希夷拿话岔过去了,情知有异。便不再问。
饭后离开郭家,因外面下雨,母子两个同坐马车。
韩希夷便告诉母亲缘故。
韩太太方明白过来。叹气之余,却也深知郭家打算不无道理;再者,她一心惦记赶回临湖州,用这人参入药为丈夫治病,便也顾不得儿子亲事了,遂丢下不提。
韩希夷道:“这是她一片心意,也是为韩家着想。”
韩太太似笑非笑道:“我又没怪她。你多余解释什么?”
韩希夷笑道:“儿子是怕娘心急亲事,怪郭姑娘矫情。”
韩太太道:“要说她也太谨慎了些。难道韩家是背信弃义的人家?”
韩希夷忙道:“她想的也不无道理,谁知到时候会怎么样呢?对于郭家来说。眼下和韩家定亲及其有利,至少郭家有事韩家再不能置身事外。但郭姑娘不肯这样做,正是她可贵处——”顿了下,他轻声道——“若依我之见。这时候应该坚持求亲。方显诚意。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并非惺惺作态,她不会答应的。”
因为她害怕在最无助的时候被抛弃!
韩太太道:“就算这样,难道你还能看着她有事不管?”
韩希夷不说话了,只望着母亲笑,而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飞回郭家园中,追向雨雾中那道身影。
韩太太白了他一眼,道:“你别啰嗦。我清楚你的心思!”
韩希夷赶紧道:“娘。我这就陪娘启程,回家帮爹治病。这个耽误不得。要我说。也别太麻烦了,咱们随便收拾一番就走吧。”
韩太太忙道:“说的是。现在走还能赶半天路。”
于是,马车在雨中飞快地奔驰起来。
等回到韩家,韩希夷立即交代管家安排船只,他和太太准备启程回家。吩咐毕,母子两个往韩太太屋里去了,韩太太贴身伺候的婆子捧来一礼盒,说是谢家大太太派人送来的。
韩太太打开一看,居然也是一支人参,也有三百年的样子。
她激动不已,含泪道:“怎么……怎么忽然都有了?”
韩希夷也诧异,之前他可是费尽心机搜寻这东西,一百多年的搜罗了不知多少,就是年份高的难求,谁知今日一下子得了两支!
当下,母子两个商议,命备丰厚礼品酬谢郭谢两家。
才吩咐下去,又有下人匆匆来回:高家差人来了。
高家也送来了一支约三百年份的人参。
韩希夷终于觉得不对了——
怎么都在这个时候送来?
清哑的用意他毫不怀疑,因为她送参的用意不是结亲,而是委婉拒亲,给双方缓一步的意思;然谢家和高家就送的有些凑巧了。
韩太太显然也想到了。
她略思忖一会,便笑道:“这是人家一番好心,咱们得承情。回头另行图报吧。不过一支参而已,别想多了。”
韩希夷点点头,道:“先收拾动身吧。”
再说清哑,静静走在雨雾中。
望着扯不断的雨线,她心头浮起浅浅清愁。
之前想着韩家母子来求亲,心里一直不踏实。
如今事情解决后,她也没觉得轻松起来。
韩希夷深情的目光不断在眼前晃动。
到底可不可以托付终身呢?
江明辉之后,她对自己的感情不确定起来。
或者说,再难相信一个人。
很快,她回到琴心阁。
琴心阁建造在水边,水中种荷。当初规划这园子时,沈寒梅特地为清哑这个未来小姑子准备了这住处。因她既像出水清莲,又爱弹琴,遂将此处命名为“琴心阁”;再取剑胆琴心之寓意,说明她既有情致,又暗含胆识,乃刚柔相济的奇女子。
清哑也喜欢这地方,也不去前面,就在这住了。
琴心阁主屋是两层小木楼,其余厢房抱厦耳房齐全,房间很多。她将卧室安在楼上,和巧儿一块住,下面布置有正堂、花厅、起居间、书房、织机房等,十分方便。
她来到机房,不见盼弟,只有福儿在织布。
“盼弟呢?”她问。
“去坊子了。说是找翠莲。”福儿道。
清哑听了没在意,以为盼弟去和织工们交流织布经验。因看了看福儿织的布,指点几句,然后就去了书房。略想一想,整理思路,便着手准备开铺子所需的图纸布料等资料。
这一忙,就丢开了先前的抑郁。
郭盼弟没有去郭家城西作坊。
她偷偷出门去了。
昨日从严家回来,她便魂不守舍的。今日韩家母子来访,没人管她,她便借口去找郭翠莲,经过郭家通往作坊的侧门,先进入城西作坊,再由作坊大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