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府试啊老兄,下个月就开始了,你看这满大街的书呆子,怎么这么笨的呢!”
“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苗三四依旧不服气。
“那我问你,这文曲星是不是天上的星宿,文昌帝君是不是神仙,掌管文运的又是谁,读书人考试前是不是得烧香拜神?这是不是商机,是不是跟咱们有关,拜托,我们道门中人是靠脑袋吃饭的。”
苗三四仿佛被点化了般,恍然大悟,“师兄我懂了,你就等着瞧吧,”语罢掉头就走,就连道士都搞不清这家伙要准备干啥,不过能打发走就行。
“城门官老兄,咱去府衙是不是只签个字就行,不用在开堂审案了吧?”李道士对府衙有些发怵,主要那里官气很重,他的法力容易被克制。
“我已不是城门官了,现在只是差役,”对方闷声闷气道。
“呦,掉编制了啊,”李道士有些幸灾乐祸,城门官再小也是个官,而差役则属于吏,不在编制内,顶多算是合同工。
见对方不言不语,道士反倒是起了逗弄的性子:“到现在还不知老兄你是何姓名?且让道爷给你算一算,为何近来运气如此不好。”
“姓周,周老实。”
“……”
到了府衙,接待李道士的是一位蔡姓书吏,官职又称署吏,一般是由科举不成的读书人担任,他倒是对道士很客气,还让周老实给二人倒了壶茶,道:“没想街面上这些假神半仙竟真有胆子干出绑架勒索之事来,若非道长法力津深,险些就着了道,道长有如此本事,怕也是玄都司敕封的仙长吧?”
李道士打了个哈哈,“虚名而已,虚名而已。”好在对方也不细究,又谈起了其他话题,这才悄悄抹了把冷汗,道爷也是个黑户,哪来的从业资格证。
不过从对方的口中,他得到了个坏消息,据说朝中已有人上书,想要察核天下僧道,凡是无有玄都司颁发道牒者,不得行神仙术,也就是算卦定宅、风水送葬等等;按照他的理解,朝廷是想用行政手段来规范市场,不过他却是被规范的对象,看来还是得尽早弄本证书啊。
等签字画押之后,李道士忽然道:“不知那些闹事的人现在关押在何处,贫道能否去看上一看。”
蔡书吏愣了愣,忍不住问:“道长所为何事?”
李道士微微一笑,在桌底上递过一个五两左右的小荷包,“麻烦行个方便。”
无论是哪个地方的监狱,环境都好不到哪去,这府衙的也不例外,除了木栏杆内有粪桶、稻草铺外,依旧狼藉一片,甚至还有鼠虫在地面上爬动,里面的犯人并不算多,但一个个手上脚上靠着镣铐,看起来把守很严。
按照本朝律例,打架闹事是用不着坐牢的,但是这些人倒霉就倒霉在一下子死了十来个衙役,这属于大案,而凶手被认定为是逃走的昆仑派白沙子,那么这些人就是帮凶,牢狱之灾已是难免的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的就是眼前几位。
“好久不见,各位道友,”李道士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同行,毫不同情,正面斗不过玩阴的,活该有这下场。
“你来这里做什么,幸灾乐祸么,”有人不忿道。
“非也,非也,道爷此次来,是跟诸位做一笔交易,这狱中吃住应该不咋地,环境也不会有多好,蛇虫鼠蚁乱爬,生了什么病更是无药可医,运气不好更是要挨狱卒的拳打脚踢,但若是有贫道花钱上下打点,诸位的日子应该能过舒服点,早点出狱也不是不可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有人问,这上上下下的打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他们还算是仇人,能不伺机报复就不错了,雪中送炭的事怎么可能?
“这个嘛,实不相瞒,贫道对于各位的本事,是很感兴趣的……”
师傅老头在尸解前,特意传下包含他一身所学的《天青宝册》,里面共有46种符咒、步罡斗、法术、炼丹术,无不是精品,只有一个问题,这些玩意都是要用妖魔鬼怪之精魄解封的;毫无疑问,道行越高的妖魔,危险程度就越大,这可是要玩命的,指不定哪一次就玩完了。
但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道爷我为什么要玩命了,李道士就看上了正在被关号子的几位,虽然他们本领不济,但有道是烂船也有三分钉,把他们所学所会整理整理,不比冒死打怪升级较强,哼哼!师傅老头,你太小看你徒弟的智商了。
事实证明,在监牢的压力面前,没有什么手艺是不能传的,这十几个人紧紧凑凑,传了道士七道法术、符篆,分别是净坛咒、取笔咒、敕墨咒、扬沙术、传声符、飞弹术、更衣法,虽说都是下乘符,而且以辅助性质的居多,但是架不住量多啊,要是以正常手段,道士少说得硬肛十来个妖魔鬼怪,而他这命可就一条,用完就没有了。
不过为了这些本事,李道士从狱卒打点到牢头,又从牢头打点到刽子手,可是花了大量的银子,几乎把这些天的积蓄都掏空;不过李道士有信心,花掉多少钱,他都能赚到更多的钱,没办法,这就是水平!
第十九章 摸骨
空灵的古筝声响起,如山泉般流畅,又似湖泊般宁静,每一个音调都带有柔和的颗粒感,这是这种乐器独有的音色;而这曲子,却是从墙上挂着的黄纸符上传出,也就是传声符的作用。
此刻弹奏的曲谱是《凤求凰》,也就是文艺青年司马相如为了泡白富美妹子卓文君创作出的曲子,伴随着婉转动人的弹奏声,李道士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
“正纳闷之间,许宣来到净慈寺前,忽地里想起金山寺长老法海禅师曾吩咐:“倘若那妖怪再来杭州缠你,可到净慈寺寻我。”如今不寻,更待何时?急入寺中,问监寺道:“敢问和尚,法海禅师可曾来上刹?”那和尚道:“不曾到来。””
“许宣听得说不在,越发苦闷,折身便回来长桥,自言自语道:“‘时衰鬼弄人,我要性命何用?看着一湖清水,却待要跳!正是:阎王判你三更到,定不容人到四更。”
“若论后事如何,请容贫道卖个关子,下回知晓。”
听的正精彩间,故事戛然而止,面前的一堆妇人、小姐、丫鬟顿时不满,老娘还没爽完,你丫怎么就泻了。
“道长你快些说,奴家还没听过瘾呢。”
“对啊,这许宣真是个负心汉,蛇妖又怎么了,若是没白娘子帮衬,他这药铺生意会做的这么好?”
“妾身最喜欢西湖底下那只青鱼精,女扮男装,真愧她能想的出来,要是咱们可是不敢想也不敢做啊。”
李道士说的正是另一个时空中耳熟能详的《白蛇传》,而且是冯梦龙的精华版,还夹杂了电视剧剧情,女主、虐恋、言情、人蛇杂‘交,这些因素包含起来,顿时把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宅女’给吸引住。
试想一下,这些从出生就逼着读《女训》,讲三从四德的妇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霸道女妖精倒追俊俏小受的戏码,只感觉又惊奇又刺激,说的通俗点,相当有带入感。
顺带一提,在冯梦龙的这个版本中,许仙叫做许宣,小青本体还不是青蛇,而是西湖第三座桥下,千年成精的青鱼。
“哎,这小娘们也是没意思,有这手段,什么男人勾搭不上,偏生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周围顿时一阵低笑声,有的妇人还羞红了脸,这些事她们心里想想可以,说出口来可就大逆不道了。
说这话的是一位吨位颇重的富太太,府尹正妻的亲妹,父亲是前兵部尚书;算是这里背景最大的一位,不过却吝啬小气,每次出手居然都是铜板,道士最近正在琢磨怎么把她的私房钱给挖出来。
正想着间,白氏从里间走出,拘谨道:“各位夫人,水温已准备好,谁先来。”
“我我我,”富婆抢着道:“上次你们就抢了老娘的汗蒸,道长都说了,这可是道家密传的法子,最适合我这种丰满体型。”
众妇人不禁暗中诽谤,就您这体型,蒸房里哪还能容的下别人,而且有什么新鲜玩意,哪一次不都是你抢着用。
想是这么想,这些妇人还是跟了上去,哪像刚开始的时候,都畏若虎狼,互相推攘;不过却有一个例外——
“李道长,先前的那个故事,还能跟妾身讲讲吗?”说这话的是那个美艳妇人董氏,她跟别人大不相同,别人只当这说书是乐子之一,还有听音乐、果汁点心、按摩、足底,最近又加了推油,这么多贴心服务的烧香拜神,难怪这些妇人殷勤的紧,天天要拜三清道尊。
但却有一个例外,这董氏除了拜神外,对于其他活动却是很少参与,唯独于这人妖神怪的故事感兴趣的很,若说男女有别吧,整个贾府上下就道士一个男性,而且每次这些妇人脱衣按摩的时候,都有一大波丫鬟女婢有意无意的盯着他。
可若是说这董妇人古板教条,偏生又极爱这荒诞离奇的故事,而且每次听到女妖精大显神威的时候,这美妇都会攥紧手帕,双眼发亮,不复平常胆小羞怯的气质。
“呃——”李道士本想拒绝,开玩笑,这可是他眼下收视率最高的项目,都在考虑要不要收费呢;而且他肚皮里的货色有限,都说完了总不能讲《金瓶梅》吧。
不过瞅了瞅对方衣服下凹凸的身段和熟美的面孔,道士原则性的妥协了,眼珠子一转,小声道:“按照规矩是不行的,不如夫人你请贫道给你看手相,我到隔壁给你讲上一段。”
董夫人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搞的道士有些纳闷,虽然咱是诚实可爱小郎君,但你就这么相信道爷的话?
在厅堂的一侧,是道士特意装修过的门房,换上屏风、盆景、竹窗、垂帘,当中摆了一副上等梨木桌椅,桌上还有竹签、甲骨、铜钱、蓍草,装备十足,特有专业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