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熊淍,对于剑的理解,远远超出了江湖中所谓‘举重若轻’的境界。
即便是千斤重物的兵刃让你随心所欲的挥舞,又有何用?
或许,真正的剑道在风之中。
飘逸、迅猛、杀人于无形……
“为什么江湖上的人总是将剑气定义为剑道的终极奥义?”熊淍看着朱标和张千户都走出去后,却是突兀的断断续续的开口道。
夏芸儿此时也是抬起了臻首,先前她并没有开口,她只是一直贪婪的呼吸着熊淍这男子诱人的气味,她珍惜现在的每一分钟,毕竟,午时过后,她们二人便永远也再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或许我能顿悟属于自己的剑道,过刚则易折,一味的追求锋锐,或许会不进反退。”熊淍缓缓再度闭起了眼眸,不自觉地也将自己的腰背挺了起来,打坐在地。
一阵风从大牢的那几根铁栏编成的窗缝中吹进来,微微扬起熊淍的几缕发丝。
“举重若轻,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尽管威力惊人,但却终究不过是俗技!”熊淍一边感受着周身静的极致,一边不知所云的喃喃私语。
而一旁的夏芸也已经爬了起来,她很欣慰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尽管只剩下最后半天时间,他的男人也没有放弃,或许也只正因为熊淍的决心,才让夏芸义无返顾的爱上了他。
此刻的静,仿若天人合一,静到极致,这是领悟的时刻,顿悟剑道的时刻。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第一百三十一回 人剑合一
耀阳高挂,正午时分,紫禁之外的法场。
二十个官差正押着十人一步步的走向斩首台上,而在法场旁,则是站着十个光着膀子,裸露着上半身的魁梧大汉,个个手持一柄操刀,不时的还用手小心翼翼地去轻抚刀刃。
很显然,这十个魁梧的汉子,将是执行斩首的刽子手,显然,他们都很有经验,这从他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
杀人对他们而言,都已索然无味。
手起、刀落。
如似杀牛宰羊的屠夫,砍下人类的头颅对他而言,早便习以为常。
“熊哥,这辈子芸儿能有你陪,死而无憾。”夏芸看着仅仅相隔数步之远的法场台,不禁有些感慨,转头看着熊淍,凤目含泪着道。
熊淍看着夏芸,想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湿润,但无奈,自己的双手早已经被麻绳捆的死死的,哪里还能抬手?
只得苦涩一笑道;“芸妹,今生有你,我也无憾。”
夏芸闻言心中一暖,微微沉默,接着再度开口道;“不过此刻熊哥你的大仇还未报,到底那个暗河首领的身份我们也还没有确定……”
半晌后,倒是夏芸展颜一笑道;“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我马上就要与父亲们相见了,想来翠华山大劫,我父夏惊云也早去了阴曹也说不定。”
熊淍闻言一怔,紧接着心中不禁一暖,暗道;“芸儿父亲武林盟主夏惊云失踪,她却始终一心一意守候着我,这般好的女子,我怎么能辜负了她……”
但念头刚想到此,熊淍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叹息道;“芸妹,恕我无能,连累了你,若有来世,我定不负你。”
夏芸闻言心中大喜,看着熊淍,娇声欲起,哪知此刻一只宽大的手掌猛地按在了夏芸肩头,还未待她反应,一股巨力传来,夏芸已经被一把推向法场台。
“将死之人还那么多废话,到了黄泉路上,你俩慢慢说!”前面那推开夏芸的官差拍了拍手,冷哼着不屑怪声说道。
熊淍眼中的怒火消不尽,他想出手,但此刻却被紧紧地束缚着,甚至于他自己的生命,在不久后也会消逝,更遑论去顾旁的?
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却是化为一道苦涩的笑。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等等!”
熊淍突然心中漏跳一拍,想到早晨来探监的懿文太子朱标。
今日午时,若是没有天兵来救,你性命不保……
这是早晨朱标对熊淍说的一句话,看似普通,不过仿佛,正是关键。
“那朝着我展开的扇面……”
熊淍脑海中就好似一幅幅画卷,将早晨的记忆一一翻开,还记得懿文太子挡下张千户动作时,扇面是朝着自己视线打开的。
而那副扇上,也不过是画了一只神话中的凤凰,提了一首诗罢。
“慢着,凤凰……”
熊淍突然怔住,凤凰神鸟,死亡后的重生才可怕。
凤凰,是会涅槃的。
联系朱标先前说的话,熊淍将懿文太子的意思,已然明白。
看来我熊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嘿,傻站着做什么,给我上去吧你。”官差冷哼一声,紧接着猛地一把狠推熊淍,将他踉踉跄跄的推上了法场台。
“熊哥,我怕……”夏芸看着熊淍跌跌撞撞的上来,又看了看身旁那舔着碗口般斩头刀的刽子手,不禁有些害怕。
说到底,巾帼英雄也不过是女流之辈。
熊淍想通了懿文太子的话,只觉得能死里逃生,当下也是尽量将头凑了过去,低声安慰了起来道;“芸妹,不必担心,今日必有天兵相救!”
夏芸闻言眼神疑惑了起来,怎的?在这京城,莫不成还有敢劫法场的好帮手不成?
但当夏芸看着熊淍那一双漆黑的瞳子时,她沉默了。
她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甚至不用多余的言语。
而与此同时,法场之外的一个阁楼上,两道人影在纸窗内眺望着这边的情形。
左侧的是个汉子,一袭黑衣,正是懿文太子朱标。而至于右侧的,同样是黑衣,不过五官长得却很是标准,明眼人一眼便知是位女子。
“这样朝三暮四的男子,也值得你爱?”左侧那身穿黑衣的汉子轻轻开口,听声音,可不正是懿文太子朱标么。
右侧的女子,不用多言也知是岚凤了,不过此刻她倒只是摇了摇头道;“他从不知道我是女子。”
朱标闻言一怔,显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岚凤回过头来看着朱标,一字一顿的道;“当你有成就时,围在你身边的不一定都是假士。但在你一无所有时还珍惜你的人,一定是最在乎你的人。”
“凤儿,难道我对你不好?”朱标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
在他看来,岚凤是他的唯一,而他朱标,乃是大明的太子,哪一点比不上眼前这个男子?!
岚凤莞尔一笑,接着抬了抬头,仰望着无边的天际,轻笑开口道;“你知道,什么是太阳吗?”
朱标也将头转过了过去,沉默半晌后呢喃道;“太阳?那天上高挂的……”
岚凤却是微微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摇了摇头,柔声道;“太阳是种信念,在这个皇权,父权的社会,我在大内尽管拥有无数富贵,但却生活的如似深渊。我不想当作权利的奴仆,是太阳,给了我信念。是太阳,给了我力量。”
“而他,对我而言,就是我的太阳,赐予我万丈光芒。”岚凤接着转头看向那法场的方向,注视着那个人影,温柔坚定的说道。
朱标没有再开口,也只是遥遥望着苍茫,望着法场。
在这一刻,他心里知道,或许这个他以为会跟他厮守的女子,早已不再属于自己。
今天的阳光很耀目,熊淍身在法场,却也抬头仰望,看着太阳,满头的黑发激扬,淡淡轻笑,熊淍悟出了自己的太阳。
太阳是极,武之极,让黑暗无所遁形。
太阳是奴,恒定体,永远囚禁在昼里。
太阳是王,神威不可逆。生生不息。
但正所谓天地万物,必有相克。
我们是个体,不是谁的奴役,太阳是剑,斩开束缚的枷锁。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
第一百三十二回 天兵相救
午时渐到,杀气已经渐渐弥漫。
法场之地,总是那么热闹,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老百姓实在太过缺乏娱乐。
更甚者,还有好事者看着台上指指点点,大声叫嚷。
十个刽子手倚着刀,立在一旁,等待着令牌。
而熊淍和夏芸,则是显得很镇静。
夏芸相信熊淍,而熊淍,则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锵……”
一声悄然的铁器铮鸣自人群中轻轻传出,这抽刀声很轻,或许有高手在是能听到的,但此刻四周人声鼎沸,转眼便被掩盖。
戴着斗笠,身穿一身粗布衣,看起来就是个农夫打扮的汉子,却没人发现,他的衣襟内藏着一把钢刀,而他的右手,已经渐渐将刀拉开了半尺长。
这人相貌很是吓人,一道醒目的刀疤自额头顺着鼻梁划下,或许若是熊淍看到,自然会认出来。
因为这人,是熊淍除了逍遥子外,第一个打交道的江湖人。
追魂刀,乐仲。
他尽量地压低身子,脑海中好似连环画般翻起回忆,记得曾经他与慕容三杰激战那天,本来不过是个剑下亡魂。
是熊淍冲出来一剑杀了慕容龙,到最后,逍遥子也没有取了他的性命。
乐仲当时问逍遥子为什么,逍遥子却只是带着熊淍渐行渐远,开口道;“我饶你一命,请记住熊淍,如果将来他有难,希望你能帮他。”
这一幕就如同烙印般,刻铭在乐仲的心里,前些时日,乐仲途径京城,听闻江湖上小有名气的秦岭剑熊淍要被问斩,心中大惊。
滴水之恩,定当涌源相报。
江湖上,有多少背信忘义的人,就有多少信守承诺的人。
恰巧,乐仲正是后者。
因此得知了这个消息,乐仲这才赶忙带着两名好兄弟,带着家伙赶来法场,他们在法场旁的客栈已经住了好几日,为的,就是报恩。
“仲兄,这次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官差,看来有些扎手啊。”两名同样头戴斗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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