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碗里有些许残酒,陆鸿正歪在椅子里沉沉睡去。
这草屋里的窗已经破了,寒风吹来是哐当作响,有风侵袭而来,他的发丝在额前轻轻拂动。
屋里连张破床也没有,独孤伽罗径自走过他身边随意用茅草铺了个地铺,躺在上面待要睡去时又忍不住看向陆鸿。
虽然有狐裘裹身,但看他身上灵气已经衰弱不少,显是刚经过几场恶战,要是一晚上就这么睡去没准会着凉的吧。
啊呸,这个混蛋着凉关我什么事,心中忽然转念,她自顾躺下睡去,可当听到窗户在寒风下发出的响动,听到狂风怒号的声音时她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找了条毯子,走到他身边给他盖上。
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时不经意间瞥见他那张英挺的面孔,斜飞的双眉,狭长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五官一一映入眼帘,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熟睡的样子,那么平和,那么安静。
记忆中的这个人不是懒懒散散的不着调就是锋芒毕露的凌厉,随着世道沉沉浮浮,还从没有过这一刻的安稳。
想起在江南时,初次遇见这个人时他便是轻裘白马,少年仗剑,落拓而潇洒,和她一样似是江湖中的游侠儿;只是他和自己不一样,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凡间赫赫有名的剑道名家了,江南道上的人都以结识他为荣。
既然相交满天下,钱财自然也是不缺的,相较之下自己却只有一柄木剑和一件洗的发白的布衣裳,去学堂里偷听先生讲课时,去武馆里偷学剑术时经常被人赶出来,那些人经常骂她“小混蛋”,她也一面跑一面不依不饶地骂回去,第二天依旧我行我素,久而久之那些学堂和武馆倒也习惯了,有时她不去还有人觉得不习惯,然而和他相比终究是云泥之别。
他倒是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每有闲暇时总会带着美酒,香茶或点心找到自己,他比自己大那么一两岁,但知道的东西却多得多,天上地下,三教九流,这世上的东西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走过很多地方,大胜关以东的万里疆域,阴森森的赶尸之地,壮丽的邙山,波涛起伏的北海,传说中光怪陆离的涂妖山,如梦似幻的东海。。。。。。,她还记得,那一天,月色下,他说要寻找书中记载的失落的仙境,古神的居所时自己兴高采烈地要和他一起去找寻,一起看看这个世界。。。。。。
那是她这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那段时光中的这个人满足了她心中所有的幻想。
她曾经天真的想,如果这世上没有那个红衣似火,娇媚如妖的女子,这个人身上也没有那么多羁绊,只是一个无牵无挂的游侠儿,他走过大江南北,走过海角天涯,走到江南,遇到她,然后与她携手寻找失落的仙境,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最为圆满?
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他对自己并没有动过心,自始至终都止乎礼,当那个红衣如火的女子来到江南的时候她就知道曾经的幻想只不过是春梦一场,陆鸿便是陆鸿,杏花村的传人,剑道名家,独孤伽罗就是独孤伽罗,一个籍籍无名的孤儿,人们口中的“小混蛋”,他们不过曾经有过一段交集而已,就像乌衣巷口时常有大户人家的车马走过小乞儿身边,好心地放一些银两在地上,然后便驱车远去。。。。。。
天上飘起靡靡小雨时,陆鸿离开乌衣巷去铺子里买了一把油纸伞,和那个红衣如火的女子一同走在画桥上,那女子似是对这种风雅颇为瞧不上眼,但仍是与他言语亲昵,语笑晏晏。
她便站在巷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小雨淋湿她的衣裳,她在雨中大哭了一场,从此便恨上了他。。。。。。
许多往事浮上心头,又一一如云烟般消散,只是眼前的这张脸变得无比清晰,却又给她无比遥远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靠他那么近,感受到他的唿吸,她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
孰料便在这时陆鸿睁开了眼睛,见她面带异色,他“啊”的一声惊坐起来,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你。。。觊觎我的男色?伽罗,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去死”,
伽罗面上一红,又羞又怒,抬手“咚”地一拳打在他眼眶上,陆鸿“啊呦”一声捂住眼睛,既惊愕又无辜地看着她。
独孤伽罗脸上更红,心中愧疚,但却不愿就认,嘴角动了动,道:“谁叫你胡说八道?我只是。。。怕你冻死了”,
伸手指了指滑落在地的毯子走到地铺边上坐下。
陆鸿揉了揉眼睛,复又坐下,嘀咕道:“真是莫名其妙,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子”,
摸了摸腰间的水壶,似是已经空了,只能勉强喝了点残酒,又想起碧荷抱着岩烈的尸身踉跄而行的凄凉场景,顿觉心中浑不是滋味。
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边已是繁星点点,感觉腹中有些饥饿,道:“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找些吃得来”,
独孤伽罗摇了摇头:“吃我的吧”,
伸手进干元袋,摸到剩下的两块芝麻糕和团子,心中动了动,转手取出包在油纸里的馒头和咸菜递给他。
这馒头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打开油纸时居然还有些许热气,陆鸿不由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正欲勉强果腹忽然听到有轻微的响动,他心中一动,转头对独孤伽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有人来了”,
独孤伽罗微微一怔,却见他向自己招了招手,吹灭桌上的蜡烛,身形一动便到了窗外,当空一翻上了屋顶,她忙如法炮制飞出窗外,上了屋顶,伏在他身旁。
果然,不一会儿凌乱的脚步声便远远地传入耳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来客
草屋的顶上覆着厚厚的一层雪,人趴在上面时只觉得冰寒入骨;独孤伽罗手心冰凉,身下亦是沁寒一片,不由得恨恨地看了一眼陆鸿。
陆鸿哑然失笑,示意她往旁边让一让,把自己宽大的裘衣脱下铺在积雪上,独孤伽罗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滚动身子趴到狐裘大衣上,娇小玲珑的身子几乎紧挨着陆鸿,感受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脸上微红,将他往旁边挤了挤。
看她乱动,陆鸿怕她惊扰了来人,忙伸手搂住她,手掌捂在她的嘴上。
独孤伽罗身子一僵,脸上红色蔓延开来,直到耳根,身体却安静下来不再与他胡闹。
“张兄,真羡慕你啊,子午道上五行灵气最齐全,最充裕,哪像我们飞灵涧,动辄输气引流,有时三更半夜还要起来锤炼增灵器,常常三五天不能合眼,真能把人累死”,
“那你今晚还能出来?”,
“哈哈,忙里偷闲吗,昨晚好不容易把增灵器上的那股戾气给压下去,不会这么快就出岔子的”,
“哎,子午神兵吸收日精月华,机巧百变,可按时辰变化聚纳不同的力量,是为天时;玉灵铠以玄黄母气为依托,磅礴厚重,经鬼斧神工之雕琢后更是不留痕迹,天衣无缝,是为地利;这增灵器本该为人和之道,天人合一,水乳交融,自称无穷无尽之势,宗主学艺不精锻造不出也就罢了,偏偏急于求成,走上了岔路,竟拿活人献祭。。。。。。”,
“嘘,张兄,小心说话”,
他还没说完那人便打断他,听他的语气显是颇为紧张。
陆鸿和独孤伽罗却是心中一惊,对视一眼俱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诧异。
活人献祭?
据说有锻造师爱宝如命,甘愿拿自己的生命献祭给法器,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上古神兵干将,莫邪。
若是拿自己的性命血祭也就罢了,总也是自己心甘情愿,但拿别人的性命献祭法宝可就与魔道无异了,此事一旦传出去吴玉必会声名扫地。
陆鸿心思转动,无意中听到的这个消息可是日后与炼器宗往来的大好筹码
那姓张的男子点了点头,走到屋前“吱呀”一声推开门。
他们由远及近,陆鸿看的清晰,两个人俱都三十出头的样子,姓张的男子矮墩墩的,酒糟鼻子,一看就是憨厚之人,另一人身躯健硕,皮肤黝黑,像是寻常的庄稼汉子。
两个人身上灵气俱都不弱,显是有根基的,手上长满了老茧,一看便知做惯了粗活。
姓张的男子走进屋里点上了蜡烛,微弱的火苗驱散黑暗,他忽然看见桌上碗里有一些残酒,面上微微一怔,挠了挠头道:“刘老弟,这是我们上次喝剩下的?”,
转过头看见地上的茅草,他脸色顿时一变。
“不对,刘老弟,有人来过”,
四下里张望,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不由得一阵害怕。
那姓刘的男子倒是处变不惊,走到地铺前蹲下身用手摸了摸,道:“张兄不必多心,这地铺冰凉,那人已经离开多时了”,
陆鸿忍俊不禁,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独孤伽罗。
伽罗粉面微红,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心中愠怒,张口用力咬在他手掌上。
陆鸿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伸手在她的臀上拍了一下以示警醒;伽罗手指一颤,整个身体都微微一热,脸上红晕更是褪之不去,生怕他再有什么僭越的举动,忙松了牙齿再不敢动弹分毫。
又听那个姓刘的男子道:“咱们这个地方并不隐秘,敢是哪个小子误打误撞找到这里来,住了几天就走了,这里虽然简陋,但总比外面天寒地冻的好”,
“现在嘛应该是去找三神器了”,
姓张的男子想了想觉得有礼,点头称是,但仍是谨慎地看了看,又到门外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反手带上门,找了些石头勉强堵住破窗这才坐到桌边倒了两碗酒,两人碰了一下咕噜咕噜便一饮而尽,很是满足地砸了咂嘴。
“真是痛快,在飞灵涧可是憋死了,宗主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严”,
刘姓男子从怀里取出一包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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