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她是被那密集的线拉出去的。
而一直紧盯着傀儡的陆鸿在丝弦游动的一颤那散出剑意,身前的气旋微微偏转,如雨点般的剑气顿时倾泻而下,暗中的那人五指急勾,再次拉动丝弦,然而这一次她却没能快过陆鸿的剑气。
“嗤嗤”的声响中,小女孩背后的四线纷纷应声而断,没有了丝线的牵引她顿时失去控制从空中摔落下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瞬闪而出,张开双手抱住落下的小女孩傀儡。
瓷娃娃。
那人虽然身法快如光影,但已练成冥视之术的陆鸿五感极其敏锐,夜眼已开,他清晰地看见那白衣小女孩的侧脸,正是白天的暗杀者之一,瓷娃娃。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手下自然不会留情,二指一并天剑便欲祭出。
但就在这时曲玲呜咽的箫声复又传来,这一次箫声不仅悲切,还带着怨恨,似是欲要复仇的冤魂。
若是正面为敌,陆鸿并不惧怕她的箫声,但这时对她毫无防备,那箫声径自入耳,他耳中骤然一震,音波传荡,身上的灵气便也跟着波动起来,猛一回荡他便全身受创,已经探出的剑气也骤然消失于指尖。
“唔”,
鲜血从嘴角溢出,仿佛听到经脉断裂的声音,体内血肉也好像被切开几分。
大多数时候音术杀人比用剑杀人更加残酷,相较于剑得直来直往,无所不在的音声攻势更密集,也更可怕,中招者常常被切割的千疮百孔,痛苦难当。
而最令陆鸿讶异而又不解的却是曲玲的修为。
她的音术似乎在一瞬之间提升了数倍,让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怀里的晴儿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鲜血从她口中和鼻中溢出,她显是已被音声所伤,只是怕陆鸿分心才极力忍着。
他眉头不禁一蹙,偏过头看向孙瑶时不禁又是一怔,她耳中竟也有丝丝血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昔日的手下败将曲玲竟能同时伤及他们三个人?
他尚没有思虑好对策,那呜咽的箫声复又传来,悲切中带着怨恨的声音如恶风般骤然而来,犹如跗骨之蛆般驱之不去。
“孙瑶,小心”,
陆鸿一面提醒孙瑶,一面给晴儿度入灵气,自己却是周身剧震,好像有一柄柄无形的刀刃割开他的护体灵气,细细地切在他的皮肤上,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寸皮肤上传来,他的脸顿时变的苍白。
而在那一瞬间他也感受到了箫声中蕴含着的另一种音。
一种与箫声轨迹相同,但威力却截然不同的无声之音。
是的,无声之音。
“。。。不对,孙瑶,不是曲玲的箫声”,陆鸿眉头已然锁起。
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声音都能用耳朵听到的,有一些声音虽然存在,但人却听不到它,譬如蝙蝠和水母发出的声音,在修界,能发出这种无声之音的琴师绝对是极其可怕的存在。
“黑榜排名第十九的天魔琴,化骨手”,
孙瑶的脸色也已变得,变得苍白无血。
天魔琴是琴的名字,化骨手是操琴之人的名字,而两者合在一起则是一个一脉相传的名字。
那个黑榜上排名第十九的杀手的名字。
第五百九十一章五更断魂曲
据说这个魔道杀人与榜上的其他杀手不同,远在九百年前天魔琴就已经名列黑榜了。
那时的天魔琴不是排名第十九,而是排名第三,后来,天魔琴的第一任主人身死,这把琴传给了她的弟子,她同样是黑榜上的杀手,排名第六,而之后的九百年里,这把琴的主人换了又换,但它却始终在黑榜上徘徊,而天魔琴,化骨手便成了魔道杀手中一个极其可怕的传说。
这把琴仿佛就是为杀戮而生的,幸运的人用它来杀人,不幸的人死在它的琴弦下,无论它换了多少主人,这一点似乎永远也不会变。
而现在,它的主人,这一代的化骨手在黑榜上排名第十九。
排名十九并不代表这一代的化骨手比前代差,只能代表她还年轻,她的排名还会上移。
而且黑榜上有五十名杀手,瓷娃娃和莹这样的杀手也只排在末位,有时黑榜变更她们甚至上不了榜,所以,能够在黑榜上排名十九的杀手已然十分可怕了。
孙瑶的琴艺本已臻入化境,修界在音术上能与她匹敌的修士寥寥无几,即便是拜剑红楼的阮泠音在她面前也只能算是后辈,但感受到那无声之音时她却脸色骤变。
她比陆鸿更了解那个善于杀人于无形的杀手有多可怕,也正是因为了解才让她深为忌惮。
音流回荡不已,连后方的金翅鹏鸟也受到影响,又一次重重撞在不化骨的头颅上,将它额前的骨头尽数削断,强大的力量将他撞到在地,金色的翅膀一扇飞上半空。
鹏鸟一振翅便离地百里,天魔琴杀音的范围虽广,但显然无法穿透百里。
金翅鹏鸟一展翅便脱出了琴声的范围,俯下身,神威凛凛地俯视下方,目中金光湛湛,似是欲要找出那个杀手。
黑暗中,无人处,有一壶茶,一盏琴,一溪云,茶是清茶,淡如水,琴是黑色,有七弦,名为天魔,云则分合聚散,变化无形。
白如雪的飘带有时穿过变幻无形的云掠过琴弦,拂在抚琴的那双手上。
这双手手掌洁白,十指修长,柔若无骨,大概谁也想不到一个杀手用来化骨的会是这样一双柔若无骨的手。
又或者,只有这样的一双手才配得上这口名震天下的天魔琴。
身穿灰衣的盲眼女子手指轻拂,琴弦动,音波如水,如刀,但却没有一点声音。
她每一次抹弦都是恰到好处。
她是盲人,盲人很难将琴艺磨练到如此程度。
现在是夜半时分,伸手不见五指的无人处,她本该连琴弦都难以摸准,但这个盲人偏偏就摸得很准,每一根弦,每一个音都很准,她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知道,她的琴艺就和她的人,和天魔琴本身一样,都是无人知晓的谜题。
而杀音笼罩中的人已是痛苦难当,陆鸿耳中,鼻中,口中都已溢出血来,那无声之音每一次回荡他身上都宛如刀割,那无形的刀割裂他的皮肤,割断他的灵气,于体内切割着他的骨骼和筋脉。
孙瑶的红衣上亦是血迹斑斑。
这样的痛苦本该有惨叫声或呻吟声,但他们两人却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下来,于是这夜色中便只剩下曲玲那呜咽悲切,宛如鬼哭的箫声。
瓷娃娃远远地站在音声之外,抱着白衣小女孩看着陆鸿和孙瑶露出纯真的笑脸,她的手掌和小女孩的手掌都已对准了他们。
小女孩的手掌已露出暗器反射口,瓷娃娃的袖中则是一个黑黝黝的机括。
陆鸿知道,只要她稍稍一动自己要面对的就是比狂风骤雨更加猛烈的攻势,他也知道,她一定会动,所以他不能再等。
和孙瑶眼神交错之间便已心领神会,两人飞身一动,身形靠近,剑音和琴声同时而动,一者在前,一者在后,继而落在屋顶上背靠着背,紫气蒸腾,陆鸿撑起混元功的气罩,连孙瑶也护在内中,带着杀伐之音的剑音和琴声则一圈圈扩散,与那无声之音做出最后的抗争。
他们已是背水一战,天魔琴在暗,他们在明,剑音和琴音的配合斗不过无声之音和骨箫的杀人术,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这音术的对垒中找出那个化骨手,盲女杀手,然后一击必杀。
气氛一直之间仿佛僵住。
鲜血从额角流下,但陆鸿却动也不动,他的眼睛冷冷地逼视着无边的黑暗,眼神淡漠,充满杀意。
孙瑶亦是如此,曲玲,瓷娃娃,盲女杀手,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冷漠而肃杀。
知道他们已是豁命一搏,盲女杀手并没有给他们机会,音声稍稍起伏便如忽然泛起波澜的湖面,无声之音骤然之间变得无比激烈,无比锋利,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盲女柔若无骨的手轻抚琴弦,朱唇轻启,发出断魂之音,断魂之曲。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羔羊,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寥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声清如雨,却尽是哀音,词曲工整,却满是愁思。
夜色中盲女启朱唇轻声一场那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哀绝之声,她词曲不停:“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绸。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蛰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门下。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四更,无望。。。。。。”,
。。。。。。
声未必,陆鸿和孙瑶却是悚然一惊。
“五更断魂曲?”,
夺魂之音,夺命之曲,凡听到这首曲子的人都已经是死人,她已唱到四更,骤然加剧的无声之音已经破开了混元功的气罩,再过不久,只要听到“五更已到,曲终,魂断”这一句,两人便必死无疑。
他们知道死期已近,但却丝毫也没有阻止的方法,上空的金翅鹏鸟忽然鸣叫一声,周身光华大绽。
然而金光驱散黑暗,却驱不散那无声之音,也阻止不了她的五更断魂曲。
她业已唱到了五更。
“五更,荒凉,闹嚷嚷,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寒拂征衣。。。。。。”,
杀音锐利,词曲也已将要终了,但突然间,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却有宏大的诗号从黑暗中传来。
“慧剑斩红尘,**护修身,金刚生怒相,诸佛且行深”,
声音如洪钟大吕,与佛光一起刺破黑暗,而紧接着又是一声诗号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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