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少正冶似是毫无所觉,只是那冷漠的眸子里迷茫之色更重;从心口流下的殷红映入眼帘,唤醒了他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
二十年前的那一晚,也如今晚这般寒风凛冽,苏宅的大院四处是火光,血流漂橹,他心爱的那个女子静静躺在他怀里,鲜血便这样顺着她心口流淌下来。
她虚弱地和他说这话,每说一句就有一道血沫从嘴角溢出,但她却不愿意停下。
她说:“小冶。。。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作为苏家长女。。。我没有选择的。。。这样也好。。。没有了我的束缚,世上再也。。。没人能挡你的路,我不怨你,不恨你。。。只想向你说一声抱歉。。。是我让山的那个单纯的少年变成一个。。。大魔头的。。。如果还有下一世,忘了我。。。永远不要踏入。。。戏城。。。苏家。。。”,
话音越来越弱,泪水夺眶而出。
恶鬼面具下的那双眼中泪水也夺眶而出,烈火冲天,血流漂橹的景象不断在眼前浮现,二十年前的记忆冲击着他的织梦术,让他头疼欲裂,苏烟儿的面孔也在眼前不断浮现,间或闪过夏纱的容貌,但最终织梦术仍是渐渐压下了那尘封已久的记忆,那冰冷冷的杀气复又充斥在天地之间。
苏烟儿察觉有异,手掌按住剑柄,向前一推便欲搅碎他的心脏,然而她手上力道还没能运出少正冶的护体灵气便自行而出,庞大的灵气洪流生生将她平推了出去。
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倒飞而出,“彭”地一声撞在后方的墙壁上。
少正冶眼中却露出不忍之色,拔出扎在心口的两柄短剑,随手折断四截,运转长生诀,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嗖”,
暖香阁的院墙后又有一道人影一落而下,是一个身穿黑袍,背着棺材的怪人;他全身都隐在黑暗中,脸上也用帕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死气。
“七魔少君少正冶,名不虚传,烟儿,我们走”,
足尖一点跃上屋檐,目光灼灼看了一眼少正冶,挑衅之色一览无余,却没有多做停留,凭空一掠便消失在黑暗中。
苏烟儿也甚是听他的话,听他说要走便盈盈一笑,飞身而起,如蝴蝶般在重重屋檐上一点而过,跟着便与他一前一后消失在暖香阁外。
“呼”,
凛冽的杀气如寒冬的冰雪般飞卷而来,见苏烟儿竟跟着那怪人走了,方才还目露迷茫的少正冶霎时间杀意沸腾,冷冷的杀气如潮水般汹涌;仅在咫尺的陆鸿等人俱都闷哼一声被震得连连飞退。
他单足一踏脚下砖石便俱成齑粉,身形一动提纵而起,朝苏烟儿直追而去,身法比那怪人更迅疾了数倍不止。
“少君,少君”,
夏纱也被那杀气震得一个踉跄,头上的发卡都掉落下来,几缕头发披散着垂下,她却不及整理,踉跄着脚步想要追上少正冶。
但以她的身法又怎能追的上他?眼见少正冶越去越远,远处的空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夏纱手指攥了攥从袖中取出雪凤笛。
这些年她一直戴着苏烟儿的面具,以苏夫人的身份陪在少正冶身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与当年的苏烟儿相似;她尽量不露出破绽来,只是在闲暇之余也想让渐渐的让少正冶记住面具下的那个女子。
她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少正冶素好风雅,琴瑟俱佳,她便也常陪她调素琴,演凤笛,少正冶喜欢诗仙李白,她便自谱了一曲《秋风词》。
这是她自谱的曲子,常奏与少正冶,两人一抚琴,一吹箫,恰是琴瑟和谐,如同鸳鸯交颈,这是属于夏纱和少正冶的美好回忆,不属于苏烟儿,所以他以为日后只要听到这首曲子她心爱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纱,而不是那个只存在于梦中的苏烟儿。
此时她吹奏的就是这曲《秋风词》,曲调婉转而又幽怨,像是女子对着心上人缓缓吐露自己的心事,那么爱恋,又那么害怕。
她害怕他忘记自己,害怕他离自己而去,害怕她抛弃了自己才换来的苏夫人的名分就这么被人夺走。
远处的那股身影显然听到了这幽怨而又婉转的曲调,她看见他的身影稍稍一滞。
但也仅仅是稍稍一滞而已,下一刻他便一闪之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那身影消失时,泪水也一点一点溢出眼眶,她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第七百三十四章飞蛾扑火
“夫人,城主他只是。。。。。。”,
见夏纱哭的那么伤心,陆鸿想要出言安慰她,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觉无法言说。
现在的他颇能理解夏纱的心情,这么多年来,她连自己的真容都不能露,只为了一个苏夫人的名分;现在眼看着就要修成正果,却在婚期将近时被人毁了个一干二净。
她已经那么委曲求全了,到头来却还是一个笑话。
心里不免觉得少正冶有些薄情,更恨财神阁手段之毒辣。
“夫人。。。。。。”,
刘文曲和寒梅老人一前一后捂着小腹而来,两人脖子上和腹部的衣襟上尽是血污,刘文曲喘息着道:“夫人,苏烟儿的墓。。。。。。”,
他没有说完。
他已经看到夏纱满是泪痕的脸,看到她难得露出真容,脸上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知道那怪人一定已经得逞了,看夏纱的脸色恐怕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
联想起突然“复活”的苏烟儿,稍一勾连就猜到财神阁必是拿苏夫人的身份大做文章,当即气的浑身发抖,紧握双拳咬着牙道:“是小人做事不周,夫人放心,无论财神阁出什么杀招小人也必定护夫人周全”,
说话间远方已有喊杀声传来,隐有火光自黑暗中窜出,那火焰先是零星的几点,但很快就接二连三的燃烧起来。
内城的机关已经发动,安置在苏宅内的客人那里也传来杂乱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戏城和财神阁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一旦戏城败北,炼器宗的那一幕也许就要重现了。
夏纱却安静下来,道:“不必再护着我,去找少君,定要护他周全”,
“那夫人。。。。。。”,
他尚未说完夏纱忽然足尖一点掠出了暖香阁。
“夫人。。。夫人。。。。。。”,
刘文曲心中一惊,本能地向前踉跄几步。
陆鸿等人亦是一怔,直眼睁睁看着夏纱飞出暖香阁,像飞蛾扑火班消失在苏宅之外才回过神来。
陆鸿手指一颤,道:“夫人是想。。。找段飞扬夺回面具”,
冰泓等人也反应过来,俱都皱着眉道:“一定是这样”,
“但段飞扬的修为高深莫测,除了城主和三老外根本没人能制服他,眼下城主很有可能已出了内城,这里一定要有三老坐镇,夫人她一个人。。。。。。”,
晏小曼闻言脸色一变,道:“夫君,你。。。想办法,帮帮夏纱姐姐”,
她与夏纱自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怎么也不忍看她为了一张面具而飞蛾扑火。
陆鸿道:“那你呢?”,
财神阁的攻势已经展开了,若是以前的戏城或许能够抵挡一阵,但现在少正冶受复生的苏烟儿影响,心智受损;夏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那张面具,戏城的两个主心骨都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刘文曲和岁寒三友也受了伤,仅凭内城的机关陷阱就能挡得住财神阁的发难吗?
陆鸿可是亲眼见识过财神阁的攻势的,当日仅仅酒色财气四使就能夷灭炼器宗,将吴玉逼得走投无路;这次为了对付戏城,财神阁玉部精英尽出,庄姜亲自坐镇,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飞云堂段飞扬,老实说陆鸿一点也不觉得戏城能挺过这一关。
甚至这次自己也极有可能会受到殃及。
碍于晏小曼和夏纱这层关系他无法见死不救,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妥善的主意。
晏小曼握住他的手道:“我们一起去,反正我留在这里你也不放心,财神阁攻势一起城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好,我们共同进退”,
陆鸿反手扣住她的手指。。。。。。
虽然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苏宅内,但机关发动的声音和间或的惨叫声已是此起彼伏,远处的火光照亮黑夜,被安置在苏宅中的客人无一是无名之辈,这时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打开门户聚集到院中。
“财神阁果然动手了”,
一名来自中州的客人道。
戏城和财神阁早晚必有一战,明眼人都看得出;中州各世家与财神阁也渐渐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此次他们来戏城本就有与少正冶联手共抗财神阁的意思,眼下联合之事未成财神阁就展开了攻势,荒丘戏城岌岌可危,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高该是进还是退。
“想不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他们应该只针对戏城,万不可能连我们也一起斩草除根,财神阁纵然再强也不敢冒此大不韪”,
一人接口说道,明哲保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错,不错,我们作壁上观就是”,
“什么作壁上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等戏城的人和财神阁的人都杀红了眼,你还指望他们约束手里的刀,不伤及到一个无辜吗?”,
“此话有理,我们快走吧”,
“走吧,再晚一些恐怕真的要受无妄之灾”,
。。。。。。
顷刻间众客人就走了一半,满堂客人似乎都认定今次戏城在劫难逃。
倒是酆都红鬼,万劫海蛟王等人出了略看了一眼便进了屋,静观其变。
“蛟王不打算离开此地吗?”,
一道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映在薄薄的纱窗上。
蛟王道:“万劫海此番是为少君贺喜而来,现在礼未成,喜未贺,本王何故便要回去?”,
红鬼道:“蛟王莫非以为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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