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金不换这话倒说得爽快,然后一个劲地示意我出去,想必他多年心愿,一朝得偿,正急不可耐地想与符咒师商议具体合作事宜。
我虽然可以努力站得象木桩一样笔直,可这木桩想四平八稳走出去,还不容易。我看了符咒师一眼,符咒师大人仍然微微仰头欣赏天花板,明明近在咫尺,却恍若远在天边。千言万语,只有闷在心头。
在金不换的瞪视下,我忍着身上的痛楚,忍着心上的酸楚,慢慢挪了出去。那么磨磨蹭蹭的,如果可能,估计金不换想把我一脚踹出去!
我一走出去,门就被外面正等着的侍卫们关上了,我回头看向门内小花厅里,符咒师大人仍旧在欣赏天花板,那裹在深蓝色符咒师法袍里的身躯,在橙红的烛火映染下,更加的灰暗而孤绝。
除了刚进小花厅时看了我一眼以外,符咒师大人没有再看过我,也没有跟我说一个字。
我自然不能跟侍卫们一起呆在门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我并不想回芥纳居,直接一路跌跌撞撞地去了符咒师神坛旁我在那个酒楼里的长期包间。
如果符咒师出来了,他一定会回神坛来。神坛应该算是他的工作岗位吧?我在酒楼上的那个包间就是等待符咒师大人最好的地方。
当我拖着痛楚难耐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走到酒楼前,酒楼店小二一把把我挡在了门外:“客官,不好意思,我们酒楼打烊了!明天请早。”
可能我身子实在太痛了,痛得我头脑都不灵光了,我直瞪瞪地盯着店小二,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店小二好心好意又提醒我:“客官,我们醉仙居已经打烊了!如果客官实在想喝酒,从这里过去两条巷子,风荷院,酒和菜都是极好的,只是价格贵点。”
敢情这店小二把我当成初到楚天都的江湖人了吧?风荷院的酒和菜固然是极好的,姑娘才是他们那里最好的!亏我还在这家酒楼长期包了一个包间,偶尔也会来喝一两杯,怎么也应该算是熟客吧,这小二太没眼力了,居然不认得熟客。
“让开!”我实在不想多说话,也没有力气多说话。
“客官,我们真打烊了,万分对不住……”店小二还在聒噪。
我也看见了,酒楼的某些房间已经熄灯了,大门虚掩着,楼上还有几处灯烛亮着,隐隐有人影晃动,想是还未吃完的客人。我说道:“我有包间,只是进去等人,你不用来招呼。”
我还没往里闯,这店小二挡客人的身手倒是灵活,已经快手快脚拦在我身前:“客官,真的抱歉……”我懒得听他废话,揪着他挡在我身前的胳膊,往酒楼里一搡,搡得小二杀猪一样大叫:“哎哟,杀人了!快报官!哎呀哟,我的手断了!……”酒楼里登时跑出几个人来,纷纷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搡了那小二一把,却搞得自己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慌忙中拿刀鞘拄在地上支撑了一下,才算没有跌到。把刀当做拐杖来用,实是刀的耻辱。
第114章 重逢安梓丹
坚持着,从小花厅走到酒楼来,这一路实在消耗了我太多的体能,身子却越来越痛楚,身体的忍耐已快到极限,我除了固执地想站着以外,神志开始空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阿强!”人丛中冲出一个人来,一边一把扶住我,一边问:“你是阿强?”
我约束着越来越涣散的神志,看了他好久才恍然大悟:“你是阿丹。……这是你的酒楼?”洛阳一别,已经有六年了。当年那个青涩略带腼腆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穿着金贵的锦锻袍服,湖蓝色的翠绿衣衫上纤尘不染,清爽的眉眼蕴含着儒雅与精明混合着的气质。若不是依稀还有些旧时的样貌,我简直不敢把这么一个清贵的公子跟我幼时的至交好友联系起来。与阿丹分别六年多,虽然时常互通音讯,互致问候,知道彼此的情况,但一直得不着机会再聚。
阿丹打量着我,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我收到你的口信,还没收到你的书,就觉得不对劲,特地赶来找你。你果然出事了!”然后向四周渐渐围上来的人道:“散了散了,没啥好看的!”
书?什么书?我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那本我写的《金手指》。
我说:“我要进去。”
阿丹二话不说,扶着我就往酒楼里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人带那个小二去看大夫,然后安排了一些善后事宜。看他指挥得这么轻松从容,波澜不惊,又滴水不漏,很快就安抚了受伤小二和其它伙计的情绪,真不愧是商场打滚多年,见多识广的成功商人,应付这些小意外,简直如行云流水般轻松自如。
据我所知,阿丹从洛阳太学院回去后,就接手了酒楼的生意。这么算起来,他经商也有六年多了,难怪他处理起这类突发事件来,熟练而老到,轻车熟驾。自然,我也知道,阿丹便是九州大陆上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年轻商人:安梓丹。
当我终于坐在我的包间里时,已经痛得我把身体蜷曲成一团,缩在椅子上颤抖。
阿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他面前不用装模作样,可以跟他毫无顾忌地说话,完全不用担心他会耻笑我或算计我,我甚至可以在他面前软弱。
看我痛得这个样子,阿丹一叠声地叫店伙计去请大夫。
“不用请大夫,没用的。”我蜷缩在椅子上,竭力忍着痛说道:“痛一会就好了,没事的。”
阿丹狐疑地看着我:“经常痛么?几年了?”
“好象有三年了吧,不记得了。”穿越前,就算是幻肢痛,痛了三年,基本上也可以自行愈合了。可我身上这种痛楚,却越痛越是剧烈,并且还有越来越加重的趋势。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什么?”阿丹坐在对面探究地打量我。
“什么?”
“那一年你在洛阳城快死掉的样子!”
那一年我心如死灰,对周遭的一切都迟钝了;现在,我心如刀绞,身如刀割,被心理和身体的双重痛楚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不过,这副落魂失魄的倒霉样子全叫阿丹看见了。
阿丹打量了我一会,笑道:“你到我的酒楼来,我至少应该陪你喝一杯。”他亲自出去拿了些酒食进来,斟了一杯,放到我手边,举起他自己的酒杯轻轻一碰,笑道:“咱兄弟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我干了,你随意。”
看阿丹一口就把酒干了,然后殷殷地望着我,我觉得实在不好负了他的期望,喝个酒而已,不算难事。可我的手一直抖,等我把酒杯抖到唇边,早就只剩下半杯酒了,也别随意了,仰头全倒进嘴里。
那火辣辣的液体一路流下咽喉食管,一点没有感觉。我把杯子扔回桌子上:“不喝了。”我对酒没有特别的嗜好,只在偶尔有兴致时想喝一点点,而现在,我根本没心情喝酒,完全只是为了不拂阿丹的面子。
阿丹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把酒抖洒出来,看着我甚是艰难地才把酒喝下去,笑了笑,笑容干净而恬淡,指了指桌上的菜:笑道“酒不喝了,吃点菜吧。”从少年到青年的心理剧变期,他都在金钱中打滚,竟然没有沾染上市侩气,笑容还一如六年前那么干净。
“不饿。”
“不吃不喝,那你非要进我的酒楼来,干什么?”
“等人。”
阿丹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自吃,然后踱到窗边,随手打开窗子向外一张,讶然道:“咦,他果然不在神坛,去哪了?他是不是又失踪了?你才会又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我大惊:“你?!”
阿丹嘲讽地笑了笑,回身又坐下来自斟自饮:“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阿强,你又不喜欢喝酒,也很少应酬,却跑到我的酒楼来长期包下这个房间,不就是因为这个房间距离神坛最近么?”
忽然之间,被阿丹一口揭破我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我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惊慌:“你怎么会知道?”
阿丹又是一笑,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你不记得你在洛阳喝醉了,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去!我穿越过来,可是从来没有喝醉过的!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我又不喜欢喝酒,为什么要喝醉了把自己搞得那么难受?
阿丹看出我的迷惑说道:“你病了时,我照顾你,本想给你喝茶,却拿成了酒,你就喝醉了。吐得一塌糊涂,拉着我说了很多话。”
我倒!阿丹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居然茶酒不分?我说:“阿丹,你是故意灌醉我,想套我的话?”也难怪,那时我心痛得人事不清,喝没喝醉过酒,完全没有印象。
阿丹并不否认,说道“你忽然间就变得跟死人差不多,就是多一口气!我喂你什么你就吃什么,不喂你你也不要。你变成那样,总是有原因的,我问你,你又不说。我就自己想法子了。只有找到原因,我才好开解你。”
“那你是怎么开解我的?”
阿丹摇摇头,苦笑道:“这种事,开解不了,没法开解!还好,你自己熬过来了,只是少了精神头。”顿了顿又说道:“我没有挖你秘密的意思,只是想救你,想不到你心头藏着那种感情。”
我也苦笑,知道阿丹完全误会了。我对符咒师大人的感情,绝对不是阿丹所想的那种感情,只是,我对谁都不能说,也说不清。
对于洛阳那段如生离死别一般的经历,我只记得当时心里很难过,至于我说过什么话,有没有喝醉过酒,我都不太有印象了。因为心死了,感觉和记忆都迟顿而模糊。
以我的认知,这种极度压抑的情绪,如果得不到宣泄,早晚会闷出各种病症。而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熬了过来,人竟然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大概就是阿丹灌了我酒,让我在醉酒中,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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