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雪闻听这些话,心头便似给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堵得她心口好不闷塞,几要呼吸停顿。
她流泪颤声道:“你们……你们吩咐的几件大事,若雪一介弱质女流,恕难一一办到。如今唯有一死,以报爹爹养育之恩、师门再造之情……不……不,你们说得对,我须先杀崔赫,再杀……再杀萧影,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死……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爹爹,恕女儿不孝,不能保得您老人家数十载苦心经营的天山派……”
说着右手攥紧珠花,又行回力当胸刺到。
却在这时,耳际突然听得一声:“使不得!”
随即便见胸前两指如剪,夹手夺过她手中珠花,又听啪的一声轻响,有一物事落于她身旁的地上。
她幡然醒悟,回过神来,殿上早自灯火通明,不知方才自己在众人眼前,做了何种不堪入目之事,不觉羞愧无地。
崔赫关切道:“师妹,你怎么啦?你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可真吓死人啦!”
白若雪美目一横,便要对崔赫大声叱骂,苦于口不能言,登知方才行为上虽为狼狈,言语上定然不曾吐露形迹,自己所说的话,只是从心底生发,并未说出让人听见。
回想适才幽冥一幕,她死志早萌,眼下唯有与崔赫拼个同归于尽。当即什么也顾不得,身形晃动,立时便朝崔赫扑杀过去。
崔赫一声惊呼,驱身急避。
两人手中均无兵刃,这时在殿上你追我赶,在殿中众人眼里,这一切仿佛在演戏,内里是真是假,一时倒难分辨。新婚夫妻闹婚宴,你追我奔,这样的场面也自常见,便也只当笑资,不加理会,只管看这出戏如何演下去?
“吕洞宾”也不去理会白崔二人,俯身自地上拾起一物。
众人见他将手中物事缓缓展了开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却是一通信件。
过了片刻,只听他大声道:“好啊,我道白姑娘今日在此胡闹,只是一时蒙昧,你一个年轻小姑娘家,不能合得江湖主流,做出这等事来,那也不足为怪。却原来你年轻美貌背后,全然是包藏祸心,公然与萧影小贼为舞,与契丹鞑子为朋,要将天下武林,引入兵凶战乱这场浩劫中来。小小年纪,便这般为祸天下,待得羽翼丰满,那还了得!这可真叫做自古美人多误国,此等妖孽狐媚,留她不得。待本座将她革毙,免留后患!”
说完长袖飘风,手中宝剑寒光闪闪,倏地朝白若雪一剑刺去。
崔赫一见之下,不由大惊失色,口不择言,失声叫道:“韩……不可!”
他话未说完,竟也顾不得死活,返身迎着利刃而上,拼着一死,也要用身子挡下这一剑。
“吕洞宾”剑术非凡,手上有了宝剑,更是如虎添翼,白若雪却无片物在手,对猝然自后偷来这一剑,原是避无可避,剑锋势必要自后背穿膛而过,非立时丧命不可。
崔赫这一奋不顾身扑上,倒是大出“吕洞宾”意料之外,未曾想到他人坏得可以,对白若雪倒是委实不错,不顾性命替她来挡这一剑。
他出剑迅捷,收剑自也迅捷,众人眼见崔赫转眼便将送命,却在一晃眼间,那宝剑的剑尖不知如何,竟似游蛇般轻灵一动,避开他的胸前,自腋下穿了过去,便是衣服,也未划破一点儿。
崔赫此举,白若雪自也看在眼中,她心下委实也感动不已。只是对方残戮同门之兽行,令人发指,还将天山派只言片语,便卖给了莫问天,现下又拿萧影和莫溪言来逼婚,此人可算得是卑鄙无耻之尤,便算他当真一剑给这个吕洞宾刺死,那也殊不足惜。
崔赫原本怕死,这般以身就剑,心里想着即便不死,必定也是重伤,还在剑尖甫要及胸口之时,早便吓得半昏不死,及至剑尖穿腋而过,只是不敢往身上看一眼,自不知剑中何处,只道身上一无疼痛,那便是中其要害,让人知觉立失,这时已是身在黄泉路上。
只听扑通一声,他整个人倒在地上,竟至昏晕过去。
众人看得分明,“吕洞宾”手中的宝剑,于神鬼不觉间抹开了崔赫身上必中的一剑。宝剑虽自锋利,却并未刺中崔赫,他却砰然而倒,这究竟是何缘故?
谁又想到,崔赫是给吓晕过去。
“吕洞宾”朝白若雪刺去的一剑,其实也并非要置她于死地,出此下策,原是想与崔赫一搭一唱,来个黑白双簧,我唱黑脸,你唱白脸,好歹也骗得这个容貌欺花、品性赛雪的白若雪从了婚,与你崔赫上了床,自己亦可在你的帮助下,他日得与心中所爱,燕尔双飞。哪想到崔赫忒也不中用,竟给吓晕倒地。
“吕洞宾”出手如风,点倒白若雪,提剑自立,正待再将那书信之事说上一通,崔赫猛地醒转,大叫大嚷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帮牛鬼蛇神、牛头马面太过胆大,也来捉你爷爷!”
猛然间听他这么喊叫,众人好笑之余,心里尽皆醒悟,原来崔赫是给吓晕过去,想来方才还自入了梦,与那前来捉拿他的牛头马面,殊死搏斗了一场。不由轰堂大笑。
“吕洞宾”一来心里嫌崔赫胆小,二来怪他失言道出那声“韩……住手”,脸上泛了愠怒之色,心想:“好在殿中上下,均未将你这句话装进耳去,否则全盘大计,便要叫你给毁了!”
当众也不好指责崔赫,嚓地一声回剑入鞘,左手又拿起那通书信道:“崔小兄弟,这白姑娘就要成为你的新婚娇妻,你竟又如此糊涂,不知这位白姑娘与萧影一伙,意欲荼毒天下!”
崔赫闻言立时回过神来,惊道:“这……这绝不可能,定是你……您老人家给弄错了……”
“吕洞宾”道:“本座见到此信之前,也自不信白姑娘会与契丹鞑子有染。只是此信字迹,确非出自旁人之手,真真切切是耶律楚南写给白姑娘的亲笔信函。”
听他这么说,殿中上下,无不暗暗心惊:“这白若雪年岁既轻,容貌又美,谁会想得到,她也是契丹鞑子的走狗?”
有人将信将疑,出言道:“那耶律小贼的笔迹,吕真人如何识得?”
“吕洞宾”道:“本座一心为中原百姓着想,时常潜入辽国察探军情,对耶律楚南的笔迹,再也熟悉不过。阁下若是不信,便请识得耶律楚南笔迹之人,上殿来当场印验印验。”
此时又有人道:“何须再验,便拿之前耶律楚南写给卢焯义之信出来,比对比对,立见分晓。”
“吕洞宾”道:“言之有理,便请逞上那通书信。”
随之见虚月的弟子子颜大步走上殿堂,自怀中掏出那通书信,再由几位在武林中颇为德高望重之人,一一比照验对。
核毕,尽皆点头称信中字迹一模一样,果是出自同一人手迹。
其中一人朗声将后边这通书信念道:“白妹,自从天山一别,已有数月,流年似水,光华匆匆,思妹之心,日胜一日。怎奈大事未成,天下未平,你我秦晋之约,只好押后。他日小王得登大宝,必定不忘你我今日之好,封你为后,共享荣华之乐!此番攻伐天山,事关重大,你可与萧影里应外合,并力夺得天山派大权在手,之后吞并天下武林,自当势如破竹……”落款为“耶律楚南谨书”。
白若雪屡番给人点哑穴、封麻穴,言说行止,任人摆布,当真屈足了气。这时听了那人念完书信,全然明白对方事先便设下一整套计谋,软磨硬逼,总是要她屈从于崔赫,这样既可得到她的身子,亦可借她是白圣爱女之名,稳住天山众门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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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回 魔帐摧心金衾湿
白若雪欲哭无泪,心想之前当着天下英雄面,崔赫之流自是不好横来,这番给自己安上一个罪名,动粗使狠,那也是名正言顺,就算世间再卑鄙无耻的行径,也由得他们性儿好使,群豪非但不会干预进来,而且更要火上浇油。
果然下边讥讽怒骂之声潮水般涌来:
“贱女人,想做皇后想得疯了!”
“当真是红颜祸水!有此狐媚之人在身畔,耶律楚南纵得天下,那也做不安稳,定要给她搞得国破家亡。”
瞧见白若雪娇身玉颜,横躺于殿上,更是有人语出轻薄,不堪入耳之言滔滔不绝,充盈耳鼓。
有人道:“咱们将这狐妖剥皮抽筋,瞧她没了皮毛,内里是个什么样子!”
也有人义愤填膺,举拳高声喊叫:“杀了她,杀了她!”
崔赫暗道:“既不能以萧影、莫溪言的性命要挟,逼迫于她乖乖就范,最后这通书信,拿蛇拿七寸,可算深中要害,白师妹你不低头也不成。可这般惹得群情激愤,倘或大家一哄而上,白师妹玉洁之身,固然难免遭了咸猪手,性命也怕难保。我当极力为她开解才成。”
当下抢着嘴道:“众位英雄,白师妹与我青梅竹马,情意相投,先师白圣白老爷子,早便将她许与在下,后又得虚月师叔几经促成,在下才得与白师妹在今日喜结良缘。至于她与莫溪言之婚约,纯属子虚乌有,莫问天莫掌门早些年便将这门亲事退回,这事莫掌门可做见证。”
莫问天站于一旁,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崔赫接着道:“至于白师妹与耶律楚南,还有萧影之间的关联,这事儿在下眼下方知,想白师妹年纪轻轻,其性如雪,洁璧无瑕,给人一时蒙蔽了去。咱们先行将她软禁起来,由在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盘问个明白,再给她些警醒,也就是了。在下既与她完婚,定会时时训导教化,不致叫她再受蒙蔽!”
有人大声道:“瞧这小妞儿脾性躁烈,管起她来,崔副掌门免不了要吃些苦头。若是你驯服不下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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