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没人再顾得上沈默云了!
她瞧了瞧腿面,十几道血痕微微凸起,清晰可见。虽疼,却到底只是皮外伤,比起她身上开裂的肋骨和前些日子所受的伤痛,真的不算什么。
话说,这又过了半刻钟,皇帝怎么还不到?该不是路上出了岔子吧?
然而,老妖婆究竟是老妖婆!
沈默云原以为可以缓上一缓,好好欣赏一番对方的焦虑和痛苦,说不定这稍微一拖延,皇帝也就到了!
可她错了!
老妖婆在与心腹们嘀嘀咕咕一阵后,一下便想到了对策!
“去,去找皇后!让她带着凤印过来!”
“如意,去研墨拟旨!哀家要重下懿旨!”
“你这么写:仰承皇太后慈谕:云阳县君沈默云,恃宠而骄,骄横跋扈,任意妄为,以下犯上,不知礼数,行为不检,为礼教所不容,为世人所不齿!今降为平民,褫夺封号,收回食邑……”
“日期你署一下,八日前!”
沈默云不由暗笑,脑子转得还真快!
八日前,也就是万岁山事件的当晚。
若是当晚自己便已不是县君,那懿旨上赐婚县君和崔世子的这一条也就不成立了!
亏她想得出来!
要知道,不管是圣旨或是懿旨,不管是否昭告天下,执行的日期都是以旨面的时间为准。
只要待会儿皇后的凤玺再一盖,这道懿旨便是板上钉钉了!
比上朱景炽手中那张只一个印的懿旨,自然是此刻太后手中这一张才更有说服力。
即便有人质疑上边的时间,老妖婆只要一口咬定,当日因为自己被朱景炽带走,所以这道圣旨才迟迟不曾下达!皇后还能不给她作证?
若老妖婆再毒一些,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之前那张懿旨只是王慈假冒,用来栽赃皇室的!
“沈默云!你都听到了,哀家要将你打回平民!你不成体统,四处勾搭,将风言风语传得铺天盖地,有辱我大周皇室的门风!哀家容不得你了!这事皇上也救不了你!你可别记恨哀家!从今日起,你将再次成为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想到应对之策后,太后的面孔一下好看了许多,竟再次将注意力转回了沈默云身上。
“谢太后隆恩!”沈默云笑着拜下。
太后再次目瞪口呆。
这小贱人竟然在笑!她不是应该哭着喊着求自己别这么干么?她为何要笑?这笑虽浅,却深达眼底,她是真不在乎!
“不过……”沈默云一脸为难,“太后可想好怎么跟皇上说?”
“哼!既然你的县君是哀家所封,哀家自然也有权利收回去!皇帝还敢置噱?”
“民女不是这个意思!太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您要收权自然不在话下!民女是想说,一旦民女不是县君,与皇上便没有了兄妹的辈分……民女为朝廷赴汤蹈火,为获取南军宝物立下了大功……前几天又刚刚收了皇上一座宅子……又正好声名因为太后娘娘做事而毁!那么,您说皇上会不会……”
“会不会有愧于你,纳你为妃作补偿?”太后气极,她差点忘了这一遭。
可不是吗?只要自己前脚将这道旨意颁下去,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皇帝只怕立马便会将沈默云抬入宫!
“你少做梦!哀家即便是弄死……”
“太后又错了!民女的意思是,到时候皇上会被人指指点点!毕竟在这风言风语铺天盖地之时,皇上给民女赠送了宅院,又配了御医看诊。
民女是县君,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民女突然变了身份,岂不是将八卦往人口中送?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皇上看上了民女,赐下宅子是为了将民女养作在宫外的外室!而太后您知晓这事后,怕有**的名声传出来,只能下了这么一道……虽看似有礼,却毫无实据,用来欲盖弥彰的懿旨!
民女是无所谓,反正民女已经没了名声,只是您这么一来,分明是连累了皇上!我早已四处勾搭成奸,此刻那乱糟糟的关系里又多了皇上,您不是把皇上变成了笑柄吗?
皇上是明君,自然坦荡荡!可最近,皇上因为朱景炽受了不少冤枉气,再加上此刻的这一桩……
娘娘,您还得早作准备和打算啊!毕竟朱景炽那没法出气,可您这儿……”
沈默云话未说完,太后脸上再次布满了慌张,就连一直在明黄卷轴上执笔的如意也是手下一顿,蹙眉再下不去笔……
第一零一八章 捡的
沈默云句句切中了要害,太后是不会在乎朝局和皇帝名声的,但若是利害关系到她个人与家族,那就不一样了。
此刻太后果然一下怂了。
沈默云决定乘胜追击。
“保不齐皇上就会将这些日子所受之气变本加厉全都安在您头上!朱景炽是反贼也就罢了,可您是国母,更是圣上的亲母亲,您竟然连儿子的名声都不顾了!
咦,这竟然还不是最重要的!最主要的,这事又是绕过了他,您不但没给皇上面子,还等同于当众抽了皇上一耳光!
皇上最近名声不太好,这流言岂不是又给朱景炽送去了把柄?还有朝中最近局势也不稳吧?皇上这龙威只怕更是要因此而被朝臣们做文章。
你猜,皇上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您?糟糕的是,您还将皇后拉下水了!所以,皇后也得跟着您遭殃!聂家女儿都这么不识抬举,也不知聂家会不会受牵连?
这样一看,您这不计后果,任意妄为,怎么感觉与刚刚那道让您苦恼的懿旨后果有些异曲同工呢!怎么看,似乎太后您都捞不着好啊?
民女这都是好心提醒您,听不听得进去,您自己看着办!”
太后微张了口,却无从辩驳。
为何她会觉得沈默云言之有理?为何自己的确怎么做都是错?为何她感觉有一口气顺不上来?
怎么?她作为太后,连个下贱的小丫头也都拿捏不住?
太后再次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瘫回了塌上,把几个宫女吓得赶紧给她上来顺气。
清心丸下去后,太后明显好了些。
如意停了笔,上去与太后交头接耳嘀咕了起来。
沈默云面上淡然,心中则在叫苦。
这都多久了?皇上和林雅茹还不来?
她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沈默云!别以为你舌灿莲花,哀家便会收回成命!”
太后顿时眸光一闪,冲着沈默云瞪了过来,分明主意已定。
“将计划提前,如意,去准备一下!”
老妖婆又拉了个宫女在其耳边说了几句,那宫女犹豫向沈默云看了一眼,还是闪烁着视线垂眸出去了屋子。
“去将这小贱人的俩丫鬟弄来!哀家倒不信了,今日收拾不了这丫头!”
“沈默云!既然你说先前哀家那份懿旨已经到了朱景炽的手中,而此刻哀家再不用受制于那份懿旨,那哀家也不用对你手下留情了!来啊!”
适才出去的宫女托了只红木漆盘上来了,里边是宫中的“赐死三宝”:三尺白绫,匕首,毒药。
许是为了震慑自己,老妖婆那毒药连瓶子都懒得换一下,分明就是上次赐给自己的那一种。那毒自己也已见识过了,施定忠放在酒壶里,一下子便毒倒了六七个南军。
老妖婆是真起了杀意吗?
沈默云有些懊恼。
怎么忘了?太后之前不敢动自己,多是因为忌惮那懿旨,还想与自己做交易。此刻懿旨没了,她又重立新旨后,等同与解决了那事。
既没了把柄,便再无后顾之忧!
那自己的生死和好坏再与她何干?
她若真要赐死自己又有何难?
若此刻告诉老妖婆,刚刚都是骗她的,那她会不会直接活剥了自己?
不过……沈默云更好奇了。
老妖婆说计划提前,究竟什么计划是一直围着自己与那懿旨算计的?
沈默云心中正盘算,如意得了太后示意,上来交涉了。
如意示意宫女端来张机子,又扶了沈默云在锦杌上坐了,俨然一副老好人的姿态。
而面前的机子上,除了刚刚那放了“三宝”的托盘,还备齐了笔墨纸砚。什么意思?总不是又要默写佛经吧?看来是要自己写下什么。
沈默云不明所以,而如意却一脸好心开口劝了起来说:
县君与太后本就无本质上的利益纠葛,与其为了点小事闹得不愉快,何不试着合作一番?
沈默云挑眉,脸都撕了几次了,还能合作?
于是她表示:自己已不再是县君。
如意却是笑说,既然太后能废,自然也能立。只要合作愉快,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呢?且此刻懿旨尚未颁下,自己抓住机会,说不定一切还能回头?
沈默云看向了太后,后者正在养神,可其睫毛微颤,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说说看,你们要怎么合作?”
绕了一大圈,她们还是在等着自己合作。
这就是她们要提前的计划?
沈默云不明白自己究竟能为她们做些什么,但可以肯定,接下来她们要让自己做的,绝对才是她们真正的秘密所在!是自己此行来,比那张懿旨更重要的原因。是可以解开自己之前疑问的最终答案。
“县君看好了,你只要回答娘娘一个小问题,并且签名画押盖手印。那么一切好说,合作愉快!
若不然,您也听到了,已经有人去带了您的丫鬟,那今日必定就不会好看了!桌上正好三样,您与您的丫鬟一人选一样,你等便只能将小命留在这慈宁宫了!
您也知道,不管您府上,还是这宫中,并无人知晓您已人在慈宁宫。所以不但没人能找到您,拯救您,只怕……您最终还真得与那贤妃的小太监一样,被扔进枯井多日才会有人发觉!这……多不好!”
很有道理啊!
沈默云决定暂时服软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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