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向崔春霖赶紧抱了抱拳,言明时候不早,他们要告退。
不等崔春霖开口挽留,他们便齐刷刷冲着沈默云行了个礼,赶紧头也不回便退了下去。
至此,沈默云心中大石落下。
形势到了此刻,她几乎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刚刚自然是她故意开口将目标挪去了郑家侍卫头上,见她这会儿就挑了他们这群软柿子捏,他们不怂就怪了!
现在好了!
这三四十人的瘟神齐齐退下,等于砍断了崔春霖的一副獠牙,一切便都好办了!
剩下崔春霖与沈默云四目相对,这会儿两人各带了十名左右侍卫,倒是旗鼓相当!
崔春霖正不知该进还是退,却被身后的侯府侍卫拉了拉衣角。
“侯爷,大势已去,再争下去对咱们不利。此刻找不到人并不代表人会不出来!为今之计,只要侯爷压制住郡主,将咱们的人暗中盯住玉笙楼,守株待兔,还怕那慧娘能藏一辈子?”
崔春霖一叹,话是这么说,可这事若再拖下去,他的先机就没了!罢了,只能先如此了,他要想想,接下来还有没有好法子。
他这就去前院,再调一部分人过来偷偷盯住这玉笙楼。
主意已定的崔春霖一甩袖子,冲着沈默云瞪了一眼,语气依旧霸道。
“沈默云,这是你与公公说话的态度吗?你别忘了!你是我崔家的媳妇!我是你的父亲!大周朝以礼治天下,那‘孝’字就是头一桩!你既入了我侯府,就得谨遵一个媳妇的本分!
你若蛮横,丢的也是你沈家和秦家的人!传出去更是让圣上和太后面上无光!你这何尝不是大不敬?我劝你,赶紧闭上嘴拾掇拾掇,今日之事,暂时就此告一段落吧!”
崔春霖这份不要脸,连众围观群众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人也打了,手也动了,院子也搜了,分明是目的不良的诬陷栽赃,分明是趁世子不在的欺软怕硬行为,分明令郡主损失惨重,窝囊憋屈,却从头到尾都还义正辞严!
不道歉,不赔偿,不安抚,此刻竟然还反过来拿“孝”字说事!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做了他家媳妇,就要任由他这个公公在头上拉屎撒尿不吭声,杀人强抢不反抗,这才算是孝和礼?
还好意思说大周以礼治天下,就他刚刚这行为,既没有礼,也不存在义!这厚脸皮,还真是绝了。
崔春霖这份恬不知耻也让沈默云叹为观止。
幸好她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幸好她早已有了对策,否则这口气怎么吞下去?她忍不住想到当年的陈夫人面对这样一个枕边人,该是如何憋屈难熬,即便没被害死,也该被气死吧?
她这会儿觉得,今日自己这一出手当真是对极了!这人决计是欠收拾!该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收敛一番了!
她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待到崔春霖带人走到了院门,她才幽幽开口。
“侯爷,我那把团扇您也要顺走吗?”
崔春霖这才想起团扇没有还,还在他的后腰上挂着。
他嗤了一声,“什么顺?本侯还会稀罕你一把破扇子?嘴里给我放干净点!”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沈默云话语里还多了一个“也”字,回头一把粗暴扯下了团扇。
姚黄上前夺过扇子,赶紧跑回了沈默云身边。
崔春霖哼了一声,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离去。
沈默云冷冷笑着,若不是为了更好地反击,她是绝对不会让崔春霖这般轻松走出这院子半步的。
此刻崔春霖的戏唱完了,就该轮到她来唱戏了。
……
第一一六七章
既然玉笙楼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也没找到人,崔春霖自然没有理由再光明正大派人围着此地,只得暂时将所有侍卫撤了下去。
而院外的围观群众也聪明得很,为免殃及池鱼,纷纷在永宁侯出院子前便赶紧散了去。
直至崔春霖离开了数十丈之远,下人们才按捺不住好奇心,再次回到了玉笙楼前探头探脑。
然而刚到院门口,便听到了云阳郡主的呼救。
“外边有人吗?快进来帮忙!”
众人正愁没理由进院子看热闹,此刻一听里边召唤,立马齐刷刷往院中涌去。
刚刚她们在外边,都是两分偷瞧,三分议论,四分猜测加上一点臆想。此刻眼见为实,才知这场面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眼前这分明就是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叹为观止……
侍卫们被绑作一团,个个面露忿色;大丫鬟兰心正被几个婆子抬去一边,不知死活;丫鬟们正往库房和小楼里边哭边冲;满地都是狼藉,处处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下人房也都被掀得乱七八糟,箱柜打开,私物四散……
即便是前庭后院的花花草草也没能幸免,连长藤花丛都被削了个干净。
所有人只一个感受:这哪里是来找人的?倒像是……来抄家的!
而郡主,正站在院子正中,面对库房和小楼的方向,面无表情,可她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场却叫所有人都窒了一窒。
先栽赃偷盗,再强行搜查,在嫁进门的第二日便得了如此凌辱,比当众甩耳光子还要不给面子!真真可怜!
不论她是个郡主,即便是小门小户的小媳妇也不甘受这等践踏吧?
众人不由一叹,别人家大家长都是家里有了龌龊使劲遮掩,这家倒好,大家长带头想方设法要搞臭儿子儿媳名声,当真是心狠得一绝!
众人无一例外噤了声。
院子乱成这样,郡主人不错,能帮就帮一把吧。不少人得过沈默云的赏赐,此刻说干就干,赶紧帮忙松绑,看伤,找药,止血,找大夫,打扫……而沈默云则在心底记下了那些带头帮忙拾掇的丫鬟婆子,这些有基本良知的,将来或许是她可用的!
当然不少人还是不自觉便将注意力放去了那库房里边。刚刚的干戈就是在那起来的吧?要知道那里边可是郡主令人咋舌的陪嫁的所在啊!
找人就找人,何必那地儿起争执动手?怎么看都怪怪的!
不过众人不瞧还好,一瞧更是吓了一大跳。
一长条的多宝阁到直接歪去了靠墙的架子上。那多宝阁上原本放置的瓷器和摆设无一幸免全部砸到了地上,此刻这满地都是碎片:白瓷,红珊瑚,绿玉片,黄玛瑙……五颜六色散了一地。而旁边的架子上的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此刻被多宝阁的雕花顶角给生生穿了进去……报废了!
这是……砸的?
侯爷是疯了吧?
啧啧!这么些东西,得多少银子啊!
也难怪郡主站在这门口发呆,就她们瞧着心头都在跟着滴血了。
而这会儿,正有俩丫头哭丧着抱着一大堆被砸开坏锁从库房跑出捶胸顿足。
“郡主,他们当真过分!砸开了咱们的库房不说,竟然连里边上了锁的樟木箱子也都砸开了!二十多个箱子,上边挂的锁全都砸了!里边的东西……也只怕是废了个大半!”俩丫鬟满脸都挂着泪。
听到这么一咋呼,众人齐刷刷将视线往库房深处探去……
可不是废了大半吗?
那箱子里缂丝的绸缎,上好的风毛,成匹的绫罗全都被翻了出来。尚未整理出的四季衣物也都被拉扯到了地上……
还有什么一匣匣的生活日用品,一罐罐的保养品,一盒盒的名贵中药等等,更是散落地满地都是。
那些人来势汹汹,翻出来东西还会给安进去?还不是这么随意一扔?
不管是衣裳布匹,还是打落打翻的日用补品,经过了多人踩踏,几乎都已报废了。
可惜!可惜!这可都是银子啊!
不对不对,还不止是银子的事!
听说就那地上被打翻的女儿红,是秦家特意从绍兴买来的,据说是郡主生辰那日做的,已经藏了许多年了,此刻陪嫁来的这一大瓮竟然被打翻了,空气中浓醇的酒香扑鼻,那可都是情分,是银子买不来的!
……
这还只是她们一眼能看见的!
天知道在那库房深处得是个如何的惨状呢!
果然,一个两个三个的丫鬟开始进进出出,都是来报损失的!
一会儿说是架子上梅瓶中几幅束好的字画被碰掉了,其中有三幅受了损,留上了脚印,不知道能不能去除!有两副更是被扯碎了,是决计修补不了了!
一会儿又说皇上添妆的一架紫檀木牙雕芙蓉花屏风倒了地,中间的雕花全都碎了,包边的木料也裂开了!
接着来报的是古籍古本,文房四宝,花觚插屏,简而言之,损失惨重!
众人屏声敛气,暗暗惊叹。
沈默云怒不可遏。
“传令下去,比对这库房册子,赶紧给我一一对照,少了什么,坏了什么,损了的,报废的,赶紧直接列单子造册!”
不想还没完。她的口令刚刚传下去,丫鬟再次哭丧而出。
说是存放金银的压箱底银钱也被动过了!
众人抽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
银子少了?
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是永宁侯吗?还是那些侍卫中饱私囊了?
这会儿状况虽乱,可他们好歹可以咬死了为了找人而无意中造成的损失,可若是金银少了,啧啧……那可就是明搜暗盗了!
姚黄面色铁青,指挥侍卫抬出了一个箱子。
“郡主!您这一箱子压箱钱,锁被撬开了!”
“里边金银呢?”
“那群人不敢全拿,只是最上边压箱子的一层金条没了!”
姚黄忍不住补了一句,“这可是集了咱们众亲戚的添妆银子才铺满的!”她差点忘了,这郡主是“穷”郡主!话一出口便赶紧圆了回来。
沈默云冷哼着还未发话,从楼里又跑出了一个大丫鬟,是刚刚崔春霖的人撤了之后悄悄回来的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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