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顾言诚疑惑。
“没什么,去换件浅色衣衫,重新洗脸梳头,待会见了老爷,主动上前搀扶他,并汇报你近来进展。”沈心怡叮嘱了几句,浅浅的笑着,款款抽身而去。
“浅色衣衫?重新洗脸梳头?”顾言诚不解,自言自语了一番,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府里即便是下人都要穿得花枝招展、色彩艳丽。奈何要我着浅色衣衫?重新新联梳头?又不是妇人家,还需梳妆打扮?
一番自嘲,本想径直迈向大门的腿脚,终究还是朝馨园折返。
“耐耐,你见过老爷吗?”兰苑里,沈心怡无聊的趴在床上,耐耐则伏在床边瞪着她看。
“嗯。”
“老爷叫什么名字啊?”
摇头。
哦,这个问题问得深了,府里上下都是敬称老爷,哪里有人敢直呼其名。
“那,老爷长什么样呢?”又问。
“大胡子。”
大……胡子,这叫什么描述!沈心怡差点没笑出来,不过,这真的是很好辨识的特征。
定北侯的马车前呼后拥、排场颇大的进城了。
颜氏不愧是持家的好手,平日里事无巨细,均在她的掌控之下。即便定北侯突然回来,别苑里也绝不会有混乱的场面。
训练有素的家仆们分列大门两侧,颜氏立于中央,顾言诚陪曹氏站于一侧,素锦拉着绘春隐低头隐在后排。
大红的花毯铺着,所有人候着,厨房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定北侯荣归。(新书,求一切点推收呵护)
027 出事
“老爷,您回来了。”随着颜氏翘首以盼的表情,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不甚高大的身躯却是挺的笔直,尖利的眼睛虽是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四周,却是倏的一下透出与生俱来的高贵,似乎他无需开口,早已是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这就是定北侯顾寅凯,半年前差点被人陷害冤死狱中,而今立身大殿,俯仰天地,依旧是朝堂上举重若轻的中流砥柱。
颜氏本想伸出手臂相接,却被他负手捋袍的避开。
官靴再次准备迈进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旁袭来。
“爹,您回来了,孩儿有好消息要向爹禀报。”顾言诚修长白皙的手,彬彬有礼的示意着顾寅凯前行,顾寅凯平淡不惊的眼底,倏的掠过一丝波澜。
二十岁的顾言诚,一袭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袍,领口袖口均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发束起戴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衬出他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处浓妆艳抹的众人之中,似璞美珠玉熠熠生辉。
这孩子,才半年不见,竟……
顾寅凯紧绷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些,继而弯出一个舒心的弧度,“走吧,进去坐下说。”
望着父子二人快步前行的背影,颜氏的眼眸凌厉的扫过曹氏。
这小子,方才还想责斥来着,老爷今日回府,众人都重彩以待,他倒好,穿得如此清简,旁人不知,还以为是在府中受了气。想不到老爷千里迢迢的回来,竟是看也不看我们一眼,直接和他进了府门!
曹氏丝帕掩口,虽是嘴角不动,可眼角却是略过一丝得意。
只有你儿子才配老爷疼爱吗?言诚即便不武,庶子也能同嫡子争辉!
似乎是有些明白为何心娘要让我换身淡色的衣衫了,不争不抢,却是一枝独秀的亮眼,又让风尘仆仆回来的旅人心情舒平。
顾言诚心中一阵暗喜。
曾几何时,他只敢隐在曹氏身后,隐在众人之中,虽鲜衣,却泯然众人。
“什么好消息啊?”顾寅凯堂屋坐定,抿了口红笺献上的茗茶。
“半年来,孩子潜心读书,已是读完了《春秋繁露》、《史记》和《资治通鉴》,《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孩儿也有在研读,师父说,过了年孩儿参加会试大有把握!”
“哦?半年来言诚都学那么深了?”顾寅凯放下茶碗,面色上露出惊喜。
“言诚这孩子这半年来的确用功,府中上下也是有目共睹的,唉……只可惜文采再好,即便日后入朝,也终究是个文官……”颜氏从旁漫不经心插道。
听闻颜氏这番话,顾寅凯的眼中光彩锐减。
“若说这也怨不得言诚,娘胎里带来的不足。”颜氏又补了一刀。
曹氏敢怒不敢言的从旁立着,长长的衣袖盖住了紧握的拳头。
“所以说,侯府娶亲,素来马虎不得,将来言诚的婚事切不可草率。”颜氏又缀了一句。
“哼。”顾寅凯听闻这话,却是重重的盖上了茶碗。
颜氏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本是想打压曹氏和二少爷的暂时上风,却不想竟砸了自己的脚。
正迟疑下一句该说什么能挽回局面,突然。
“啊!”堂下一阵惊叫,绘春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绘春,绘春!”素锦惊呼一声,旋即追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顾寅凯大惊。
“让老爷见笑了,近来绘春的失心疯犯得愈加勤了些,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想来为了绘春,为了侯府的面子,还是绑在芳园的好。咸阳是个平静地,过了年就让绘春在此安心养病,无需随我们回去了。”颜氏不动声色的提着。
“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顾寅凯挥袖起身,面色严肃的往书房去了。
“去,准备绳子。”见顾寅凯走了,颜氏再次恢复了那副冰山面容,缓步向外走去。
侯府别院中,绘春前面跑,素锦后面追,素锦身后跟着一众家仆,颜氏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
曹氏本想跟去看热闹,偏才刚受了颜氏的奚落,生怕再中了颜氏的圈套,惹得老爷不悦,拉着顾言诚快步往馨园去了。
“娘,绘春妹妹又犯病了?我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帮上忙!”顾言诚心急,甩开曹氏的手,一转眼的工夫就没了影。
“言诚,言诚,你慢点……”曹氏急切的叮嘱。
“绘春啊!跟娘回去吧。”假山前,绘春终于停住脚步。
“三夫人,得罪了。”红笺一手捂着跑岔气的腰部,一面眼神示意家仆上前捆绑。
“谁敢动我的绘春!”素锦展臂相护。
“三夫人,这是大夫人的意思,也是老爷的意思,为了绘春小姐好,也为了您好,您还是识相些,毕竟老爷才刚刚回来。”红笺终于喘匀了气,尖刻道。
“不……不……不能绑……”素锦连连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助。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绑!老爷第一天回来就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把这个疯子给我绑起来,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芳园半步!”颜氏已是慢慢跟上,见众人迟迟不动手,厉声道。
“大夫人,求您,求您不要绑绘春,素锦求您,让素锦来照顾绘春吧,素锦……”素锦跪地求情,可话还未说完,绘春又像疯了似的大呼了起来。
“快绑!把她的嘴巴给我堵起来!大夫都无策,难不成让这个疯子继续胡闹?”颜氏疾声道。
“是!”几个家仆迅疾冲了上去,正欲捆绳。
“大娘!何不让嫂嫂来试!”一众家仆强硬的在和绘春抗争,看着绘春被弄伤的手臂,顾言诚心痛不已,快步上前。
“她?!”颜氏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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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歪道
兰苑里,沈心怡正和耐耐下五子棋。
实在太无聊了,无任何娱乐的大周,不让出门,还要打发时间……
沈心怡在地上用石头画了几个格子,找了一堆石子儿,又搓了一堆纸团。
石子给耐耐,纸团自己留着,算是区分黑白子。
耐耐虽智力发育迟缓,可记忆力却是惊人,五子棋的下法,沈心怡只教了一遍,耐耐就烂熟于心。
等颜氏带着一干众人又是乱七八糟的闯入之时,俩人正蹲在地上不亦乐乎的玩五子棋。
“堂堂大少奶奶,整日和一个傻子混在一起,居然还学会了蹲着!”颜氏牙缝中狠狠挤出这句。
“大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叫她出来。”红笺快步上前。
“咳咳。”没有任何称呼,只是清了清嗓子。
这也可以?原来这就是侯府规矩?
“红笺,下次进来时记得敲门,还有称呼,别忘了。”沈心怡早就听到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余光瞥了眼红笺,继续道:“我虽禁足,可说到底还是大少奶奶,这点礼仪想来红笺素来知晓。”
好个牙尖嘴利的心娘,说得好!前番多听说你备受欺负、逆来顺受,想不到大难不死,竟是这番改头换面的豪爽!
顾言诚跟在一旁,心中暗暗叫赞。
“你……”红笺抿了抿嘴,到底还是忍住了,“大少奶奶,绘春小姐又犯病了,大夫人让您去瞧瞧。”
“哦?大夫人吗?不行啊,我禁足呢,要等七日才能出去。”沈心怡头也没抬,尽管她的余光早就撇到了院中的颜氏。
好个睚眦必报的小贱人!颜氏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
“嫂嫂,事情紧急,您若不救,绘春可就要被捆绑在芳园禁足长久了。”顾言诚一见沈心怡不应,急了。
“哦?事情紧急啊?那也得大夫人发话才行,不然我可不敢随意进出兰苑,以免备受家法责罚。”沈心怡停下手,微微侧头,像是在等颜氏的下文。
这贱人太绝了,方才说不去也是她,现在有余地也是她,敢情成与不成都在我身上,若不许,便是怪我禁足于她;若许了,又是怨我出尔反尔。
颜氏的腮肉在跳动,手心里第一次有了发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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