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他想说我什么?”
崔旻冷笑了一声:“你在应天府中,做事也一向这样大意吗?”
崔昱一拧眉,脸色又难看了些。
从昨天舅舅说过那些话后,他就觉得心头有些发堵,可是仔细的想一想,又觉得舅舅说的都是事实。
他确实是事事不如崔旻的,也的确是被人捧着长大习惯了的。
但是就像他曾经问祖母的那样,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崔旻也不是生来就懂得变通的,他不也是慢慢学的吗?
“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
直到此刻,崔旻冷言冷语的问他,是不是一向这样大意,授人以柄,当日祖母那句话突然就回到了脑海里。
崔昱眨了眨眼:“不懂的,我可以慢慢学,难道你……”
“慢慢学?”崔旻呵了一声,“京城龙虎之地,难道还会有人给你机会让你慢慢学着怎么揣度人心,怎么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我的好弟弟,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要慢慢学,还是等姐姐婚事办完了,趁早回家去吧。”
崔昱觉得近两天他听到的话都太难听了,脸便有些垮。
倒不是他承受不住,只是一时间纷涌而至的抨击和嘲讽,让他有些受不住。
他看崔旻提步要上马,手倒是快得很,一把就拽住了他。
崔旻一时不防备,差点儿叫他扯翻了,于是横眉盯着他:“做什么?”
“你和舅舅说我的这样难听,我全认了,那然后呢?”崔昱吞了吞口水,“你是做兄长的,不是该多提点我一些吗?当年你身边如果没有刘光同,你如今能学成吗?”
“你只说对了一半。”崔旻索性丢开缰绳,环胸看着他,“结识刘公诚然我学到了很多,可更重要的,是我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上背负的是什么,那些责任压。在我肩上,叫我时时刻刻的谨记着,我的一言一行都可能牵累整个崔家,我不可能骄纵放任,唯有收敛锋芒,谨慎处事。可是你呢?”他说着又啧的咂舌,“你如今知道我是你兄长了吗?昨日在舅妈和子璋面前与我针锋相对时,可有没有想起,我是做兄长的?”
崔昱听明白了。
崔旻是在怪他行事鲁莽,随心所欲。
诚然,这十四年来,他也都是这样过的。
但凡惹出了事,总还有祖母替他兜着。
就拿上次顶撞老师那件事来说,不也有小叔叔出面去赔礼道歉,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了吗?
但是反过来想想,崔旻仿佛真的没惹过什么麻烦,唯一的一次,就是严竞的事情他被牵连其中,可再看看眼下,他又被陛下钦点入了国子监,所以究竟是福是祸,只怕外人是难以参透的了。
崔旻见他沉默下去,也知道他听到了心里,抬了手拍了拍他,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而再说高孝礼那里,一大早匆匆去了部里,交办了几件差事后,打发了人给刘光同去下了个帖子,就回了家去。
说来也很巧,他回到家中时,正好在府门口遇上刘光同的轿子。
新禄打了轿帘,刘光同信步出轿,一抬头看见他,就扬了笑:“我以为高大人会在外头找间茶楼。”
高孝礼撇了撇嘴,冷眼看他:“隔墙有耳,哪里也比不上我的尚书府安全。”
“那大人就不怕有心人大做文章,说你一个兵部尚书结交权宦,到时候再上本参你一道?”刘光同往台阶上走了两步,与高孝礼比肩而立时,才收住了脚。
高孝礼侧目看他,唇角微的上扬:“那也得看,这道折子,陛下理不理会了。”
刘光同的笑倏尔就收了起来:“看来崔旻已经跟你说过了。”
高孝礼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才与他一起进了府中去。
进了书房后,新禄是留在外间把守的。
高孝礼也不觉不妥,叫人上了茶后就打发人都退了出去。
他吃了一口茶,才抬眼看刘光同:“这道折子,陛下想什么时候见到?”
刘光同见他也不绕弯子,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等谈昶年完婚之后吧。”
高孝礼终于还是蹙了眉:“这么说来,陛下是有意试探崔家的态度了?”
“我以为高大人早该有这个认知的,之前我们已经谈过这件事了,”刘光同叹了两声,“不过呢,我也劝大人也不必担心,听说崔润这次是一起进京来的,大人不妨猜猜看,他想做什么呢?”
崔润想做什么?
无非是联络联络旧时友。
而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想在京城扎根了。
刘光同看他不说话,就挑眉又道:“所以陛下也许不需要再试探了,崔家的态度很明显,他们要站队,选择的却不会是谈家。换句话说——”
他刻意拖长了音,声音戛然而止。
高孝礼眉心微挑,向他看过去,接下了话:“换句话说,谈家不过是他们进京来的垫脚石,更有可能,是在陛下面前表忠心的手段。”(未完待续。)
301:贞妃殁了
只是话音落下,高孝礼眉心突突的跳了几跳:“如今崔家这样上蹿下跳的不安分,陛下将来如何放心?”
刘光同却冲他一味的摇头:“将来如何,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只要眼下他们别选错了路,至少就是安全的。”
高孝礼觉得有些茫然。
崔润像是丝毫不顾崔旻一样。
大儿子如今在京中尚未站稳,他就已经急着要进京来活动。
明知道陛下心意是怎样的,却还是不避讳。
“他入京来,对旻哥儿会有什么不好吗?”
刘光同却没有急着回答他,反倒平声问了句:“大人可知道,崔旻能得陛下器重,是因为什么?”
高孝礼沉默了下去。
按目前来看,总不可能是因为崔家的缘故。
如此想来,崔旻能在陛下面前挂上号,无外乎刘光同的缘故了。
于是他啧的咂舌:“当日我就说过,与你相交,绝非是什么好事。”
“是吗?”刘光同也不生气,很是平静的反问了一声。
许久之后,他才又继续开口道:“若不与我相交,十五岁的少年郎君,如何能得陛下器重至此?说句不好听的话,高大人别觉得不受用——”他刻意的拖了音,“崔润这么多年都没能把自己的前程挣回来,其实他心里早就该清楚,崔家这颗棋,压根就没有在陛下的棋局里。”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
刘光同的意思,显而易见。
如果不是他,崔旻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果然,刘光同又开了口:“所以说,若非与我相交,若非我在陛下面前提起,高大人就能保证,崔旻寒窗数年后就能入部入阁了吗?”
高孝礼眯了眼向他看去。
到此时他才隐隐明白,刘光同当年外放,陛下把他放到应天府去,是为笼络人心的。
崔家也许一开始不在这盘棋中,但是刘光同从小在宫中服侍,看人看的多了,他所见崔旻的确是能成大事的人才,举荐给了陛下,陛下抬举崔旻之余,自然给崔家做了新的安排。
换言之,刘光同实际上在无意之中,救了崔家一把。
高孝礼没再多与他说什么,只是敲定了上书的日子。
谈昶年和崔琼的大婚日是定在四月十六的,那之后四月二十一有大朝会,二人商定好这一日上书请立后,随后高孝礼就命人送了刘光同出去不提。
一直到了贞宁十二年四月初九的这一日,原本刘光同一手安排好的严竞案重提之事,就该在今日的大朝会上。
可是一向勤劳国事的皇帝,却在朝臣临朝半个时辰后,命人派了话出来,取消了今日的朝会。
众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谁也不敢多问。
唯独是刘光同得此消息后,笃定宫中一定出了事,于是连忙递了牌子进宫去了。
他所料是不差的,宫里明仁殿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一大早宫人回了话到其素面前,贞妃甄氏,殁了。
其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帝才要起身,他震惊之余,惊惧更重。
贞妃没了,陛下会如何?
而皇帝在得到消息时,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静。
他在福宁宫中呆坐了许久,一言不发。
其素在旁边陪着服侍,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皇帝先开了口:“今儿朝会,散了吧。”
其素一愣:“那严竞的事情……”
皇帝一眼扫过去,惊的其素浑身一震,只是他目光很快又收回去:“改日再议。”
其素忙命人往前朝传了话,自己又匆匆回到此间,哪里敢叫皇帝一个人独处。
皇帝对着福宁宫正殿门口久久的出神:“其实朕想到了,那日去明仁殿看她,朕就想到了。只是没料到,她果真如此决然,走的毫不留情,其素——”
皇帝的声音有些哽咽:“传旨,追贞妃为贵妃,按皇后礼葬入……”
“胡闹!”
皇帝的话音未落,话自然也就说了一半未完,一道声音自福宁宫门口传入,打断了他所有的话。
其素忙低下头去,返身朝来人方向去做礼。
皇帝显然也是愣了下,从榻上起了身,拜了礼:“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是只身入的殿,冷眼看着皇帝,呵了一声:“孤若不来,岂不是由着你追封贞妃,将她葬入景陵之中了?”
“这是她应得的。”皇帝也不起身,一抬头,语气生硬的对上太后。
太后被他的态度气着了,冷笑不止:“应得的?甄氏是废后,你如今将她以后礼葬入景陵,叫天下百姓如何看你?还有,孤来问你,现如今将甄氏的死讯公诸于众,你就不怕云南反了吗?就不怕镇不住谈家了吗?”
皇帝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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