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腮想了许久,才又开了口:“拿应天府的事儿来说吧,每回想法子给刘公递话,不都是她和燕怀在办吗?若交给了魏书,妈妈放心吗?”
于是邢妈妈便不再多说什么。
薛成娇如今是大了,什么事情她都能自己拿主意了,且主意大的很,有时候压根儿还是自己操心太多。
正好魏书请了崔旻来,邢妈妈便起了身告礼,退了出去。
崔旻一眼扫过桌上的那只碗,不动声色的坐到旁边去:“忙了一天不累吗?不早点歇着,什么事情这样急着找我来?”
薛成娇稍稍抿唇,同魏书摆了摆手。
魏书会意,往外间稍退了两步,只是没退出屋外。
于是薛成娇才思考了一会儿开了口:“我今儿在谈家见着燕褚了,那会儿她手里捧了好些葡萄,我就打趣了她两句。后来她说,那些葡萄是贡品,昨儿后半天她去谈家时候,传旨太监带着贵妃的赏正在谈家派赏呢。”
崔旻果然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他才挑眉看薛成娇:“那你的意思是?”
薛成娇轻咬了下唇:“我觉得这不是贵妃派的赏。”
崔旻眼底隐有笑意:“怎么说?”
“从上次我带了东西出宫后,贵妃再也没召见过我,以往刘公和表哥说起来,又总说她聪慧过人,”薛成娇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谈家大婚,原本就是勋贵云集了,连陛下都派了其素出宫到贺,贵妃这时候赏贡品出来,岂不是太叫人说嘴吗?白送把柄给外人,在陛下眼里还落个不好听的名儿。她会吗?”
崔旻颔首:“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他认可的这样快,反倒叫薛成娇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意思是说——她猜测的都是对的?
“所以,我猜的都是对的吗?”
“是,你心中所想,大概是八。九不离十的,”崔旻吸了口气,“可是成娇,这话你问过我,就过去了,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就是贵妃赏出来的,记住了吗?”
“可是分明就不是……”薛成娇惊愕之余,一阵心悸,“这是陷害。”
“成娇!”崔旻的声音陡然拔高了,“祸从口出。”
薛成娇被他一声呵住,所有的话就都收了回去。
崔旻看着她,颇为无奈,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就是京城,就是你将来很长一段岁月里,要面对的生活。在应天府,有母亲护着你,有崔家挡在前头,更远离了这些阴谋诡计。可你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话音渐渐落下去,思考了很久:“有些事,本来不该让你知道的,但眼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
薛成娇猛然抬头,朝他看过去。
“贞妃被废,你以为,真的是她无故给太后下药吗?”
薛成娇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的周围,又盘旋着什么东西。
谈贵妃是被陷害的,崔旻这时说起贞妃的事情,在暗示什么,一目了然。
崔旻见她许久不语,叹了一声:“可这就是权术,后宫、前朝,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希望你能永远置身于此道之外,可我更希望,你能看明白这些事,以免有朝一日一头扎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薛成娇抿唇不语。
崔旻给她上了一课,她明白。
她如今生活的圈子,大不相同。
皇室宗亲,勋贵之后,一个不小心,她就也会成为这些斗争中的牺牲品。
崔旻希望她能透彻的看清楚事情的本质,然后学会明哲保身,远离这无硝烟的战场。
薛成娇深吸了一口气:“表哥的意思,我明白了。表哥今天说的话,该记得的,我都记下了,不该记得的,我会全忘掉。”
崔旻脸上有满意神色流露出来,暗暗地也松了一口气:“成娇,凡事不要太多思多虑,这些跟我们都无关,这是陛下的天下,那也是陛下的后宫,杀伐决断——握着生杀大权的,从来都只一人而已。”(未完待续。)
310:能掐会算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一这日。
京城的天,一向很好。
一出门,能望见的是水洗过似的蓝天,团状的云不停的游。走,偶有几只燕飞过,枝头还落着几只喜鹊。
高孝礼一早上朝去,崔旻今日特意回了高府,在门口等他。
他出了门,见崔旻在门口,沉了沉声:“到都察院?”
崔旻嗯了一声,点点头,又晃了晃手里的奏本:“有一道折子,今天还要送到御前去。”
高孝礼无声的笑了,略一抬手,官府宽大的袖口摆了摆:“那巧了,我也有道折子要上。”
甥舅二人,不过心照不宣而已。
二人一同动身,出了高府这条街,才各自分开。
高孝礼往宫门方向而去,崔旻则是往都察院所在去了。
四月二十一日,太极殿大朝会,兵部尚书高孝礼上本请奏,言自甄氏被废后,中宫之位悬空,请陛下为江山虑,早日立后。
后又言贵妃谈氏名门毓秀,膝下又有皇子伴身,自潜龙邸以来,从无大错,贤淑兼备,堪为中宫之选。
当然,这道折子,皇帝是压下不议的,只说容后再议,既没有表态,也没有斥责高孝礼。
可是这样的态度,反倒更加显得暧。昧不明起来。
这日散了朝后,皇帝又下了旨,将谈贵妃迁出坤宁殿,叫她重新搬回来原来的地方去。
这一举动,更叫人捉摸不透。
崔旻从都察院下了职后,没有回县主府,反倒先去了刘光同那里。
然而难得的是,高孝礼竟也在。
崔旻咽了口口水:“舅舅怎么在这里?”
高孝礼脸色微沉:“拿不准陛下到底什么意思,过来问一问。”
崔旻哦了一声,不敢多话,往旁边儿坐了过去。
刘光同喝了口茶,笑吟吟的开口:“其实我刚刚说得很明白了,咱们都知道陛下不会立贵妃为后,但是旁人可不知道。等着看吧,赵夫人晋位的旨意,也快派出来了。”
高孝礼与崔旻二人面面相觑。
崔旻先试探的问出了声:“所以给贵妃迁宫,其实也有暗示的吗?”
“自然了。”刘光同放下茶盏,“第一宗嘛,也许陛下此举是暗示众臣,不愿以贵妃为后。第二宗呢,没有哪个皇后是从坤宁殿大婚,再挪进坤宁殿去的。元后册立的章程,尚且是新皇御极时,从顺安门入内宫,安置到坤宁殿。更不要说如今谈贵妃就算被立为后,也只能算是继后,没有从坤宁殿行大礼的道理。”
高孝礼眉头紧锁:“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刘光同还没说话呢,外头新禄进了屋里来回话。
刘光同就先收了声,看向他:“怎么样?”
新禄弯了弯腰:“宫里旨意已经出了,赵夫人晋贵妃,加号成,迁居景肃殿。”
刘光同啧了一声,挑眉看向二人:“我说了吧,这道旨意,一定出的不会慢。”
高孝礼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陛下的态度,就更加模棱两可了?”
“这样的态度,可不模棱两可。”刘光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们还是不了解陛下。”
“怎么说?”高孝礼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只是蹙眉问道。
“贞妃当年为后时,尚且有赵夫人和谈妃在,赵夫人深居简出,谈妃与之分庭抗礼,在朝臣眼里看来,这是应当的。后宫一人独大,绝非什么好事。”刘光同话到此处就收住了,没再说下去。
高孝礼仔细的想了想,眉头就更紧了:“所以如今突然给赵夫人抬了位分,在众人眼里,很可能是要成全谈贵妃的意思了?”
“不错。”刘光同扬了下巴,肯定了一声,“新后册立,新贵妃挪宫。大人是没进过内宫的人,可也应该有耳闻。福宁宫以东稍次后排是坤宁殿。福宁与坤宁二宫之后,东是贞妃从前住的明慈殿,西是谈贵妃从前住的明仁殿。而成贵妃如今要搬的这个景肃殿,是介于明慈和明仁两殿之间、位次稍后的,换句话说,从福宁宫出来,一条直路直通景肃殿,若要往两明而去,还得拐一道弯呢。”
高孝礼暗暗吃了一惊。
成贵妃的这个住处,看似不如明慈和明仁,可其实离陛下的福宁宫,该是最近的了?
崔旻听着,也觉得惊诧不已。
当年贞妃和谈贵妃都没能住进去,陛下是为了取个平衡。
如今突然就把成贵妃挪了进去……这位陛下,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刘光同观他二人神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有苦笑闪过。
景肃,何时是特意备给成贵妃的了,她不过是捡了娘娘的漏罢了。
屋中一时沉默下去。
许久后,崔旻先出了声:“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的折子今儿也递上去了,应该不久就有定论了吧?”
刘光同点了点头:“出事的事情,我还在应天府,陛下就算是走走场面,也要第一个找我问话的。应天府那里,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所以你的这道折子,参是参了,但具体的,陛下还要分派下去细查。一来二去的,估计还得五六天吧。”
高孝礼此时突然想起什么来,拧眉看过来:“王芳应该不傻的吧?他虽然自大狂妄了些,可久在宫中服侍,陛下的心思,他还能半点猜不到?”
刘光同突然就收敛了神色:“所以之前陛下已经警告过他了。而去对王芳,陛下应该也有手段,至少会限制他和云南的往来。前头不显露,是不想打草惊蛇,而今棋局已经动了起来,陛下不会再放着他不管了。”
说起警告二字,崔旻就想起了四月十五那天,刘光同的那些话。
他咦了一声:“从前没有听刘公说过,王芳的师傅是哪个?”
刘光同眼底有精光闪过,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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