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又追问了一句:“先掌门奉衍道君坐化了?”
谢枫点了点头。
秦悦沉默了许久。当初她自虔正宗寻来了缓解丹毒的手诀,本想去灵宇宗告诉奉衍,却一直不曾得空。没想到匆匆几月过去,奉衍竟已坐化了。
世事无常啊……秦悦慨叹了一声。
想来修为的晋升不仅意味着寿元的增长,还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人即将离开自己。或许……登临高山之巅,问鼎天下的时候,昔日亲朋挚友早已变成了一抔黄土,天地之间,也只余清风明月聊以作伴了。
谢枫看着秦悦眼中不经意出现的寥落与感伤,怔怔问了一句:“道君怎么了?”
秦悦摇了摇头:“无事。”
倘若天地不改,仙道犹在,纵使此生孤寂,她也要一人踽踽独行,以此孑然之身,证彼登天大道。
于是谢枫又看见了秦悦眉眼间的决然与坚定。
“幽境之祸……道君可有了眉目?”谢枫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着秦悦。
秦悦先点了点头,然后又蹙起了眉。思量了一番,兀自取出了玉葫芦,把启涵放了出来。
启涵仍困在那个九星幻阵里,神色很是呆滞。
秦悦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把那幻阵取走。启涵的眸色渐渐清明了过来:“前辈……”
秦悦心下大安。启涵既然已经认出了她,想来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对她大打出手了。
可就在下一瞬间,启涵便掐了个手诀,锐利的金芒朝秦悦打了过来。
秦悦反应不慢,立马向后飞远,迅速地左闪右避,那些金芒都擦着她的衣服飞过去了,没伤着她半分。
启涵的神色变得森寒起来,抬起双手,左手出现了一把短刀,右手出现了一柄长剑。数息之内,这两件道器便带着磅礴的灵力飞到了秦悦眼前。
秦悦闪身一避。但刀剑仿佛有眼,她避到何处,那一刀一剑便跟到何处。秦悦只好踏上画卷,腾空飞了起来,速度极快,一刀一剑追赶不及,互相撞到了一起,迸溅出金属的流光。
启涵低低地冷哼了一声,把这两件道器收了回去。秦悦闲闲地飞了回来,踏上地面。
画卷是她的本命法宝,似乎察觉到她有难,主动转了一圈,飞到了启涵面前。眼看着启涵就要被画卷上的情景迷惑了,秦悦连忙把画卷唤了回来,妥当地收好。
一旁的谢枫早已看傻了。
起先他见秦悦拿出一件困人的道器,把启涵放了出来,还当东笙掌门的亲子受了什么迫害。可随之而来的情景却着实令他吃了一惊——素来敬重墨宁前辈的启涵道君,竟对前者使出了杀招?而墨宁前辈像是早已料到,只是游刃有余地闪避,既不曾细问缘由,也不曾出招反击。
见这两人似乎暂时停下来了,谢枫连忙上前劝解:“启涵道君,你可是心中有什么不满?哎,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为何非要大打出手……啊!”
可惜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启涵使出的一道法术砸中了。后者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仿佛才发现他存在,又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
而谢枫早已被这道法术打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沙石堆上,险些掉进无量海。他和启涵有境界之差,后者一招之内让他毙命都不是难事。幸而方才那道法术毫无章法可言,没伤到他的要害,不然他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秦悦打量了几眼谢枫,见他没有生死之虞便移开了视线。转头看着面前的启涵,看来……启涵不止会对她下手,还会对别人出招。看这样子,竟是见到谁都要上前与之斗法。
启涵察觉到她的视线,眸中戾气便升腾了起来。双手结印,竟是又要捏出几道法术来。秦悦默了一会儿,复又将九星幻阵拿出来。
启涵为幻阵所迷,手上结印的动作停了下来。
秦悦拿出玉葫芦晃了一晃,启涵登时化作一道光,飞进了玉葫芦。
秦悦幽幽地叹了口气。指望启涵清醒过来的心思算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未完待续。)
悲坐化生死悟本心 痛抉择取舍陷两难2
直到这时,谢枫才敢挣扎着站起来,吞了几枚疗伤的丹药,慢吞吞地朝这儿走近。
“墨宁道君,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秦悦一脸冷静地把玉葫芦的盖子旋紧,“我也不知道。他这个情形……倒跟那些幽境妖兽很肖似,都是这般不由自主地攻击人修……”
说到最后,她不禁沉默了下来。倘若她的揣测是真的,那启涵此生岂不是仙途尽毁?
谢枫闻言亦是一惊:“如此说来,只有等幽境之祸消弭之后,启涵道君才能恢复如常?”
按理应是如此,可不知为何,秦悦的心中总有几分不安。细细想来,竟觉得这份不安来自那日请她合奏一曲的白衣男修——此人应该目睹了她和启涵的打斗,随后竟言笑晏晏地同她攀谈了起来,确实有几分怪异。
“此事,你暂且不要告诉旁人。”秦悦道。心想,东笙要是知道启涵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同她拼命才怪。此事能瞒一时是一时,说不定过段时间,启涵就能行止如常了。
谢枫应了一声“是”,又问:“那我们现在该当何如?”
秦悦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无量海面上,缓缓抬眸,视线一步步延伸,直到停在了海天相接的地方。
“等。”秦悦的神色高深莫测。
谢枫颇为不解:“等谁?”
秦悦收回视线,转身道:“等无量海出现异象的一天。”
谢枫自然不会质疑秦悦的决定。
但事实上,秦悦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对的。只是当初乾鹤有言,幽境这一切,和海中那个灵力磅礴的漩涡脱不开干系。因此秦悦觉得无量海早晚会出现异象,至少也会有几分蛛丝马迹可循,届时便是她破解幽境之祸的良机。
眼前这片海域,不仅藏着席昭的消息,更是为祸南域的妖兽之乱的源头。
只是所谓的“异象”一直没有等到,反倒陆陆续续地等来了不少人。那些人修来自各个宗派,都自称服用了解忧丹,特来此协助秦悦。
承影竟然在这群人中间。秦悦一看见她,便把她拉过来细问:“你来干什么?”
“我,我担心师姐……”承影没想到秦悦就在无量海岸候着众人,吞吞吐吐了许久,才将来意说了出来。
秦悦已料到了这句话。见承影神色坚定,终是没有拦阻她:“罢了,由你。”
幽境虽是妖兽之乱的发源地,但这里却出乎意料的太平。许是妖兽都离开幽境去了外界的缘故,秦悦一众人在此滞留了许久,竟连一只妖兽都没有遇上。
众人遂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颇得意趣。唯有秦悦一人觉得,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又一连风平浪静地过了好几日,远远地又走来了一个男修。两个澄笔宗的弟子对视了一眼,都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景元掌门……”
秦悦回首一望,来人竟是景元。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秦悦讶异得很。景元师承澄笔宗,但这个宗派服用解忧丹的两个弟子都在这儿了,他自不是依照约定来此襄助她的。更何况他还是一宗掌门,值此妖兽为祸之际,东笙心忧启涵,尚不曾丢下虔正宗来寻启涵,景元他如何抛下阖宗弟子过来了?
“墨宁道君,”景元走到了秦悦面前,“你可有多余的解忧丹?若有……可否念在你我往日相识的情分上,给我一颗?”
说完还深深一拜,态度很是诚恳。
秦悦愣了愣。她手上还剩最后一枚解忧丹,不过那是留给席昭的。
景元见她不答,又道:“往后不论你要什么天材地宝,道器灵石,我都悉数奉上,只求你予我一枚解忧丹。”
“你受伤了?”秦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景元现在正是元婴中期,身畔灵气隐隐,不像是为妖兽所伤的模样。
“不是我,是我的道侣。”景元的神色染上哀痛,再看秦悦的时候不觉带了几分恳求,“我前几日才知晓此事,听说你在幽境,便立刻动身赶到这儿来了……不知能否得你慷慨赠丹……”
秦悦抬眸看他:“你道侣是……李雁君?”
景元点了点头。
秦悦顿时心绪莫名。李雁君于她,是如同卢秋一般的存在,是她愿意结识一生的良朋挚友。虽不曾像席昭那样帮她料理诸多琐事,但也有几番言辞令她颇有领悟。细细想来,若没有李雁君的家族秘法,她未见得能离开西门家的水牢,也未必能逃出九重塔,安然无恙至今。
其实秦悦很欣赏李雁君,她睿智果断,冷静聪慧,秦悦偶尔还能想起她那略带嘲讽的笑容。可如今,那个清艳冷淡的女修竟已为妖兽所伤,命不久矣。
秦悦默然许久。她手中,还有最后一枚,本想留给席昭的,解忧丹……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抉择了。
此时此刻,她竟有些恼恨自己先前赠丹各大宗派的举动。她自以为是的公平正直、无私博爱,最终搭救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而她自己亲近的人,却无法安稳求生,再踏仙途。
景元见她久久不答,便以为她没有多余的丹药了。紧紧地闭了闭双眼,悲痛难抑:“罢了,想来这也是命定的劫数。”
说完颓然转身,正打算踏上飞行道器离开,秦悦忽然上前拉住他:“等等!”
景元回头一看,只见秦悦拿出了一枚丹药,面有挣扎之色:“这是最后一枚,你拿去吧。”
景元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接过丹药,连连拜谢,说了许多感激的言辞。不过彼时秦悦心神复杂,那些真挚的谢语倒没有听进去多少。
随后景元迅速地飞远了,秦悦独自站在原地。此刻天色向晚,海风吹起她玄色的衣裙,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眸宛若幽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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