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算是古月安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刀道的全部感悟的总结,他觉得这一刀,比起状元,要更加的有意义的多。
今日一战,可以说他和越子离都已经是用尽了手段,武功,智谋,定力,心计。
他们都是拥有强者之心的人。
这一点从越子离飞天那一刻开始,古月安便已经知道了。
他们都是冷静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都在常人不可能寻找到的机会里,找到了机会。
完全的旗鼓相当,棋逢对手。
不过最后还是古月安赢了。
因为他比越子离,藏得更深,更多。
明明,有着西门剑神这样的第三个武灵,他却是一直到了最后真的山穷水尽,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地用了出来。
刺出了那绝对不可能的破局的一剑,才有了他最后的归一一刀。
所以说,能够有这一刀,有一半的功劳是属于西门剑神的。
古月安将西门剑神请了出来,恭敬地对他行了一个弟子礼道:“多谢西门前辈,最后救命一剑。”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西门剑神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只要不拔剑的时候,他就像是暂时隐没到了云层后的太阳,只有拔剑的那一刻,他的光芒才会光耀一切。
古月安之后又把丁蓬和傅魔刀请了出来,然后从屋子里拿出了他珍藏的两坛酒,开了,给三位侠客大事倒上,敬了他们一杯道:“小子能有今日,全仰赖三位相助,多的话也不说了,日后也请多多指教!”
他一饮而尽,丁蓬自然不客气,傅魔刀和西门剑神平时也算是滴酒不沾,今天却是破天荒也喝了酒。
而且此时,古月安还发现,傅魔刀以及西门剑神和他交情,都已经上升到了莫逆之交。
“对了,我说你小子,明天该不会真不去吧?”丁蓬喝了酒,就属他话最多,开口问道。
“不去的话,会很可惜吧?”古月安放下酒碗,说道。
“当然可惜,状元郎,人生三大喜,第一喜登科,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丁蓬觉得古月安语气古怪,忍不住要用手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今天我击败越子离的时候,又感觉到了。”古月安忽然说。
“感觉到了什么?”
“寂寞。”
“又是寂寞?”丁蓬跳起来了,“我说你境界也没多深厚吧,就在我们面前说寂寞?”
他那么说着指了指他自己,傅魔刀,西门剑神,论境界,论修为,十个古月安加起来,也未必比的了他们其中一个。
在他们面前说寂寞,似乎真有点班门弄斧的味道。
“人生的寂寞无处不在,有人会因为独处而寂寞,有人会因为失去挚爱而寂寞,而我……”古月安顿了顿,看向了天上的下弦月,道,“当所有人忽然开始叫喊我的名字,好像我是他们的神一样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寂寞,这不是我想要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想去天下】
三月初一,近清明。
草色新,多雨水。
一大早便下了一场淅沥的春雨,冲散了多日以来因为春闱而起的喧闹之气,但依旧冲不散人们的热情。
因为这一天是殿试,将会点出前三甲,虽然结局早已经注定,但大家还是蜂拥至皇宫前,想要亲耳听到那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古月安为新科状元。
不知不觉里,古月安似乎依旧变成了京城人的心头寄托,仿佛古月安登科了,他们也了却了心头一桩大事。
结果,卯时初一刻,却是一个坏消息先来了,状元没到。
或者说,古月安没到。
入了殿试的武科新人都已经群集金銮殿之中,就等着皇帝钦点了,结果点人的时候,吏部的官员却是发现武试第一名古月安没到场。
这可急坏了吏部的官员和皇宫外的京城民众,吏部官员派了快马去顺天大街的古府请古月安,也有心急的民众一道跟了去。
到了古府,却是闭门不见,敲了好久的门,才有古府的管家出来说是主人还未起身。
到的卯时初三刻,皇帝上朝了,古月安还是没有到,这次不是吏部官员出马了,是皇帝亲自下旨,让古月安去殿试。
有过天子呼来不上船前科的古月安,大家都怕他再来一次,于是这一次跟着去的人更多了,想着是不是跟着劝一劝。
结果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古月安还真的就是要再来一次。
时间到了巳时初一刻,皇帝下了最后一道旨,古月安没有回应,殿试开始了。
雨在这时也下得疾了起来,人们在大雨里等的身心冰冷。
一直到中午,皇城外都已经放榜了,民众都没有离去。
因为没有状元,皇榜上,前三甲,榜眼是越子离,探花是张落尘,没有状元,状元的位置是空悬的,这可能是有武科以来,最古怪的一次殿试了。
状元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古月安的。
人们失望地离开,不明白古月安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
古月安在午时才算是起身了,或者说,是出了院子了,迎面就看到了满脸愁容的王麟。
“怎么,我们院子已经被重兵包围了吗?”
“那倒没有。”王麟看到古月安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武状元这种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古月安愣是拒之门外,他实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主人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古月安做什么事,必然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只是今后我们在京城,怕是有些难过了。”
也是,给皇帝难堪的人,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但古月安不在乎了,因为……
“怕什么,反正我们就要走了。”古月安很是云淡风轻地说道。
“走……走去哪?”王麟一下子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去天下。”古月安负手而立,已经很有些高人风范。
“可是……”王麟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道,“本来已经约了那几个之前说好了要加入我们的人,准备下午见面的,他们已经在侧院候着了。”
“哦,那真是抱歉了,你去给他们些盘缠,辛苦他们白跑一趟了。”古月安对王麟歉意地笑笑,“顺便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就走吧。”
“恩。”王麟似乎有些不愿,但也只能答应。
只是他才前脚刚走,后脚就又回来了。
“怎么?”古月安皱眉,因为他发现王麟的脸色不大对。
“安……安哥,有人要见你。”王麟有些战战兢兢地说着,却是已经不自觉地让开了路,因为他身后已经有人抢了出来。
这人古月安也认识,白面无须,胖大有神,名号似乎唤作安闲。
而真正让王麟紧张到战战兢兢的,当然不是这一位,而是这一位身后紧跟而来的那个人。
这个人,古月安曾经在醉仙楼看他吃过一碗蛋炒饭,还喝过他一杯苦酒,今天,似乎是送第二杯苦酒来了。
“王麟,你先下去吧。”古月安对着已经紧张到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王麟说道。
“好……好。”王麟如蒙大赦,连忙跑走了。
于是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三个人。
古月安站在阶下,安闲站在台阶之中,那个人,站在台阶之上,正在凝视着古月安。
在那一刻,古月安感觉到了一股骤然磅礴的压力,就如同是整个世界都在挤压着他的存在。
这时,古月安才想起来,大陈每一代的皇帝,也必然都是绝世的武者。
如果台阶上的那个人现在要杀他,这么近的距离,也许古月安武灵尽出,也难逃一劫。
可他还是站的笔直,仿佛没有感觉到四周围滔天的压力。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很久以后,台阶上的人说话了。
“在下……”古月安强顶着压力,一字一字道,“为陛下办事,虽然,结局不算太圆满,但总是做到了的,陛下是念旧的人,是仁君,想来……必定不会为难在下的。”
“哼。”台阶上的人冷哼一声,似是愤怒。
但四周围的空气,却是一瞬间轻松了下来。
古月安长出了一口气,道:“谢陛下。”
“谢什么?谢你让朕在群臣面前丢脸吗?”皇帝恨声说道,“你这小猴子,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怎么最后就差那么一哆嗦,就是不肯了?你是天生要跟朕过不去是吧?”
皇帝是真恨,恨铁不成钢的那种恨。
但也是在这种恨里,让古月安居然感受到了,少有的,长辈对于子侄辈的那种关爱,于是他很诚挚地道:“是小安让陛下丢脸了,小安有罪。”
“知道有罪就好了,明天早上背着荆条来,在宫门前跪一个时辰,就说自己想当状元,听到了没?”皇帝还是恨恨,但气似乎是消了一些了。
“那……恐怕在下恕难从命。”结果古月安一句话,台阶上的人又怒气勃发了。
“古月安!”皇帝大喝。
“草民在!”
“你今早为何不上殿面圣?!”
“因为……草民,不想做官!”
“你……”皇帝说了个你字,半晌之后,他骤然大笑,怒极反笑的大笑道,“好,好一个不想做官,你可知道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拼了命,就是为了一件事?”
“哪件事?”
“拼、命、做、官。”
“哈。”古月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因何发笑?”皇帝更怒,“你是在笑朕不知廉耻,几次三番,屈尊降贵,就是为了逼你做官,逼你富贵?”
“草民不敢。”古月安认真道,“草民只是觉得,世间之事真是奇妙非常,有人拼命做官,有人拼命不想做官,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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