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提克边听着这古怪的长篇大论,边拿过篮子,很快篮子里的水果就被一扫而光了。吃着吃着,他开始虔诚起来,边背诵着祈祷文,边要《古兰经》和糖。
侏儒的来访让他暂时把他母亲的警告扔到了一边,这时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把它们拿起来,当正准备把它们丢在地上的时候,他看到了卡拉希丝写下的红字,这些文字的确让他恐惧得发抖:“提防你的老学者们和他们那只有一尺高的侏儒信使,别相信他们虔诚的谎言,别吃他们的蜜瓜,唾弃他们派来的使者。如果你犯傻去拜访他们,地宫的大门将在你面前关闭,你将会被震成碎片,你的尸身将会被钉在门上,肚子里将生满蝙蝠。”
“这些不吉利的胡言乱语是什么意思?”哈里发喊道,“难道我必须渴死在这茫茫沙漠,也不能享用一下峡谷的蜜瓜和黄瓜?见鬼去吧,异教徒和你的乌木门!他已经折磨我太久了。再说,谁能对我发号施令?我确实不能进别人的宅门!就算这样,但是谁说我去的那个地方不属于我自己呢?”
巴巴拉娄克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这段自言自语,他发自内心地赞同哈里发,女眷们也第一次和他的想法一致。
第八章
侏儒们受到了隆重的接待和拥抱,并被赐坐在一个缎子软垫上。他们的身材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两个侏儒非常客气地拒绝了送给他们的许多小饰品和美食。他们爬上了哈里发的坐位,蹲在他的肩膀上,对着哈里发的耳朵开始小声祈祷。他们的舌头像白杨树的叶子一样抖个不停,瓦提克都快失去耐心了。
正在这时,菲克瑞汀在部属的欢呼中到来了,他带着一百个白胡子老头、一百部《古兰经》和一百头单峰骆驼。他们马上开始沐浴,嘴里反复念叨着真主的名字。
瓦提克为了避免激惹众怒,就学着他们的样子礼拜,因为他的手火辣辣地烫。
善良的埃米尔一直非常虔诚,同时,他还非常善于恭维,他的长篇大论比使者的五倍还要长,而且更平淡乏味。
哈里发实在忍不住了,嚷道:“亲爱的菲克瑞汀,你对穆罕默德的爱已经够了!咱们出发去你的峡谷,享受上天赐给你的水果吧。”
说走就走,队伍马上就出发了。埃米尔那些肃穆的随从慢悠悠地走在队伍的前面,但是瓦提克却私下安排自己的小侍童在后面驱赶单峰骆驼,可怜的骆驼迈着笨拙、沉重的步子跳跃奔跑起来,这让古板的乘者狼狈不堪,出尽洋相,女眷们可开了眼,轿子里不时传出阵阵哄笑。
他们顺着埃米尔在岩石上凿出来的巨大台阶平安地下到了谷底,潺潺的水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很快,队伍上了一条两侧点缀着鲜花的灌木丛,这条路一直通向一片茂密的棕树林,棕榈树的枝叶下有一座石头砌成的建筑。
这座城堡有九个圆屋顶,每个圆屋顶下都有一个大铜门,门上镌刻着:这是朝圣者的庇护所、旅行者的歇息地,全世界的秘密都在这里存放。
九个漂亮的小侍童身着长长的埃及亚麻布袍谦恭地站在九个门口,他们在轻松、热情的气氛中接待了所有的随行人员。
四个最可爱的侍童把哈里发接进了华丽的大堂,四个容貌稍次的侍童负责照顾巴巴拉娄克,看到自己的房间非常温暖舒适,他高兴地欢呼雀跃起来;剩下的侍童等在那里负责接待后续的人马。
当所有的男宾们走光之后,右边的一扇大门吱呀呀打开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走了出来,她棕色的秀发在黄昏的微风中徐徐拂动,一群美若天仙的年轻侍女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她们疾步走到苏丹女眷们的帐篷前,那位年轻的小姐飘飘下拜,对她们说道:“貌美迷人的王妃殿下们,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为你们备好了休息的床榻,在你们的房间里撒满了茉莉花;不会有蚊虫打扰你们的睡眠,我们会用毛掸驱赶它们。来吧,可爱的女士们!在玫瑰浴里放松一下你们的纤足和玉体吧,仆人们会在香灯下给你们讲故事逗乐儿。”
女眷们高兴地接受了盛情邀请,跟着那位年轻的小姐进了埃米尔的后宫。到这儿我们必须先把她们暂时放一放,回头看看哈里发。
瓦提克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穹顶之下,一千只无色水晶灯灯火通明,无数瓶子里盛满冰冻果子露,在一张大桌子上熠熠闪光。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其中有蘸满杏汁的甜面包、浓汁鲜汤和哈里发最喜欢的奶油羔羊。
他开始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并用自己的高兴程度来评判埃米尔与自己的交情有多深。他还让侏儒们勉为其难地跳舞,这些小家伙尽管不乐意但却又不敢违抗。
最后,他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穹顶下一片沉寂,除了巴巴拉娄克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巴巴拉娄克总算为自己在山上所受的饥饿之苦做了些补偿。
吃喝过后,巴巴拉娄克很兴奋,无法入睡,他一向也不喜欢无所事事,于是就决定到后宫看看,管教管教女眷们,看看她们是否已经擦好了麦加止痛香膏,眉毛和头发是否齐整;总而言之,安排一切琐事。他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门在哪里。
他不敢大声说话,担心这样会打扰哈里发,宫殿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他几乎绝望了,打算放弃最初的念头了,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是返回老住所的侏儒们发出来的声音,他们正在第九百九十九遍地诵读《古兰经》。
他们非常礼貌地邀请巴巴拉娄克一起诵经,但是巴巴拉娄克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两个侏儒尽管非常憎恶他的放荡不羁,但是仍然给他指了路。一路上他摸索着穿过了上百个黑漆漆的走廊,最后他听到从一条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女人们娇媚的唧唧喳喳声,这让他欣喜若狂。
“啊哈!现在还没睡!”他喊道,并边说边迈开大步,“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撒手不管了?我来这儿是为了完成主人交给我的使命。”
两个黑衣宦官听到如此大的喧哗,赶忙手提马刀跑出来看个究竟,但他们很快就连声诺诺道:“原来是巴巴拉娄克!没有外人,只不过是巴巴拉娄克!”
机警的卫兵挑起了挂在门口的粉色丝质薄纱,柔和的灯光下,他看到一个卵形深黑色的花斑岩浴池,四周围着用大节挽起的窗帘。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看到成群的女仆,在女仆们中间,巴巴拉娄克看到了自己的弟子,她们肆意地舒展着胳膊,仿佛要拥抱沁满芬芳的水波,在劳顿之后尽情地放松自己。柔柔的倦意、窃窃的私语,以及迷人的笑颜和玫瑰的芬芳,所有这一切都让人不由得心醉情迷,连巴巴拉娄克都差一点儿坚持不住了。
他定了定神,恢复了往日的一本正经,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吩咐女眷们马上离开浴池,回房休息。
他正在发布命令的时候,年轻的奴茹辛花……埃米尔的女儿,她欢快得像一只羚羊,脑子里满是鬼主意,招手示意一个仆人放下用丝绸做绳索吊在天花板上的大秋千;与此同时,她向浴池中的同伴们眨眼示意。同伴们本来就对被迫离开温柔乡非常不满,于是马上开始攻击巴巴拉娄克,她们变着花样地取笑他。
奴茹辛花看到巴巴拉娄克疲于招架,于是主动带着尊重的神情上前搭讪:“大人,让哈里发的宦官总管这么站着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这太没有规矩了。您就屈尊坐在这个沙发上吧,如果您不赏光,它一定会不高兴。”
这番话让巴巴拉娄克很受用,于是他殷勤地答复道:“您真会说话,我接受您的邀请。说真的,您的娇媚让我感到眩晕。”
“坐下来休息一下吧。”美人儿说着,把他摁到了那个所谓的沙发上,说时迟那时快,沙发突然塌了下去。
其他的女人早已经明白了奴茹辛花的意图,她们赤裸着身子从浴池里跳出来,用尽全力推着秋千,那秋千飞上了高高的穹顶,可怜的巴巴拉娄克吓得魂飞魄散,有时他的脚会在水面上激起水花,有时天窗几乎要挤扁他的鼻子,他扯开嗓门发出破锣一样的哭喊,但是无济于事,因为女人们的哄笑声更大了,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奴茹辛花和大家一起陶醉在欢笑中,她从小看惯了后宫的宦官们,但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高贵显赫却又令人讨厌的人,她显然比其他人更兴奋。她开始用最装模作样的讽刺口吻模仿咏唱波斯诗篇:
“噢,温柔的白鸽,当你翱翔天空的时候,
请看一眼你的爱侣;
歌声优美的夜莺,我是你的玫瑰;
请放声歌唱,带走我的芳心!”
苏丹女眷和他们的奴仆被这场景逗得兴起,用力推着秋千,乐此不疲。
突然,秋千的绳索啪的一声断裂开来,巴巴拉娄克像乌龟一样跌进浴池,在水底挣扎。四周一片惊呼,十二个一直没被注意到的小门齐刷刷地打开了,女眷们把毛巾掷向巴巴拉娄克的脑袋,熄灭了所有的灯,然后匆忙逃离了这里。
可怜的人啊,在齐下巴深的水里,四周漆黑一片,又一时无法从缠绕中脱身,只能自我安慰地聆听因自己的落难而引起的嬉笑。他匆匆忙忙地试图爬出浴池,但是没用,浴池边溅满了灯油,滑溜无比,他的每次努力都以滑落进浴池而告终,巨大的水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四周可恶的笑声一次比一次响。
他想,这个地方的女人比恶魔更可恶,他决定不再摸索尝试,而是静静地待在浴池里自言自语,其间夹杂着对那些可恶的邻居的诅咒;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清晨的阳光惊醒了他。
哈里发很奇怪他不在身边,就责令四处寻找。
最后,当被找到时,他险些被亚麻布勒死,浑身冷彻骨髓。他哆哆嗦嗦,上下牙直打架地出现在主人面前,哈里发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泡得像根腌咸菜。
“您为什么要造访这该死的地方?”巴巴拉娄克粗声大气地喊道,“难道像您这样的君主,应该携家眷来这白胡子埃米尔家里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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