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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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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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原始的泄殖腔。

贝塔允许我对他进行检查。医用扫描仪确认了我的眼睛无法相信的东西。德尔和西塔也同意我扫描。我已经确信无疑,三廿又十的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没有性征。没有迹象显示他们……被阉割了。我想到他们所有人一出生便是这样,但是生他们的父母是啥样的呢?这些无性征的一坨坨人类粘土是如何进行繁殖的呢?这肯定和十字形有什么关系。

我进行完扫描后,脱掉自己的衣服,对自己研究了一下。十字形在我胸膛上隆起,就像粉红色的疤痕组织,但是我依旧是个男人。

这能持续多久?

第一百三十三日:

阿尔法死了。

三天前的早晨,他摔下了悬崖,当时他正和我在一起。我们往东走了三千来米,在大裂痕边缘附近的巨型岩地中搜寻茶马球根。过去两天大部分时间里,一直在下雨,所以那些岩石非常滑。我小心的攀爬着,抬起头,正好看见阿尔法脚下一滑,从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摔了下去。他没叫。我仅仅听见长袍拂在岩石上发出的沙沙声,过了好几秒钟,他身体撞在下面八十米处一块突岩上,传来“砰”的一声,那声音令人作呕,就像坠落的西瓜爆开了。

我花了一个小时,找到一条下去的路。在我开始这危险的下降旅途时,我就已经知道,太迟了,我救不了他了。但是这是我的责任。

阿尔法的半个身子卡在了两块巨石中。他肯定瞬间毙命,手腿尽断,脑袋右侧摔了个稀巴烂。血和脑浆粘附在潮湿的岩石上,就好像野餐后的杯盘狼藉。我站在这小人上方,哭泣着。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哭泣,但是我真的哭了。我一边哭,一边施行终傅礼,祈祷着,让上帝接受这卑微、无性的小人儿的灵魂。之后,我用藤蔓把尸体包了起来,费力地拉着这粉身碎骨的尸骨,累得三番五次停下来喘气,之后终于爬上了上方八十米的悬崖。

我拖着阿尔法的尸体,回到毕库拉的村子,没有人在意。最后,贝塔和五六个人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面色冷峻,低下头凝视着尸体。没人问我他是怎么死的。几分钟后,这一小群人四散而去。

随后,我又拖着阿尔法的尸体,来到好几个个星期前,我埋葬塔克的凸坟前。当时,我正握着一块扁平的石块,挖掘一个浅坟,然后,伽马出现了。这个毕库拉眼睛圆睁,在那短短几秒钟内,我觉得我看见了那冷漠外表下的感情流露。

“你在干什么?”伽马问。

“把他埋了。”我太累了,没法多说一点话。我靠在一根粗壮的茶马根上,休息了一下。

“不,”这是句命令,“他是十字形的人。”

我盯着伽马,看着他转过身,飞快地走回村子。毕库拉走后,我扯掉卷在尸体身上的劣质纤维油布。

毫无疑问,阿尔法是真的死了。对他,对宇宙来说,他属不属于十字形已经不再重要。那一跤摔得非常厉害,差不多把他全部的衣服、把他所有的尊严都撕裂了。他那脑袋的右边爆裂开来,就像早餐蛋一样被掏空了。一只眼睛透过渐厚的薄翳,无神地凝视着海伯利安的天空,另一只眼睛则透过无精打采的眼皮,懒洋洋地朝外张望。他的胸腔彻底地四分五裂,骨头碎片从身体中戳了出来。两条胳膊也都断了,左脚几乎被拧断。我已经用医用扫描仪马马虎虎地验了下尸体,发现他的内伤非常严重;连这可怜虫的心脏都被掉落之力打烂了。

我伸出手,碰了碰那冰凉的尸体。尸体已经开始僵硬。我的手指拂过他胸口十字架形的边际,猛地抽回手。十字形暖暖的。

“走开。”

我抬起头,看见贝塔和毕库拉的其他人正站在那儿。我确信,如果我不从尸体旁离开,他们会立刻要了我的命。我只得悻悻走开,此时,我内心某个愚痴恐惧的东西注意到,现在,三廿又十已经变成三廿又九了。真是滑稽。

毕库拉抬起尸体,开始朝村子的方向返回。贝塔看看天空,又看看我,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你来吧。”

我们爬下大裂痕。尸体被小心地绑在一个藤蔓做的篮子中,和我们一起下降。

太阳还没有照亮大教堂的内部,他们把阿尔法的尸体放在宽阔的圣坛上,扯掉他身上剩下的褴褛之衣。

我不知道我脑中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是某种嗜食同类的仪式。什么东西都不会让我感到惊讶。

然而,就在第一缕彩色光线射入大教堂时,其中一个毕库拉举起手,吟咏道:“你将毕生追随十字架。”

三廿又九下跪于地,重复了这句话,我仍然站着,没有吭声。

“你将毕生追随十字架。”那个矮小的毕库拉说道,大教堂中回荡着重复的合唱声。光线,带着血块之色、血块质地的光线照射下来,在远处的墙上投下十字形巨大的影子。

“你将成为十字形的人,现在,永远,永远。”圣歌如是唱道,此时,风在外面升起了,峡谷的风琴管哀号着,风里似乎混着痛苦孩子的悲吟。

毕库拉唱完圣歌,我没有轻轻说“阿门”。我站在那儿,突然间,其他人又完全冷漠无情起来了,就像被宠坏的孩子不再对他们的游戏感兴趣一样,他们转身离去。

“没理由要留下来。”贝塔等其他人都走光了,说道。

“我要留下。”我说,我以为他会命令我离开。但是贝塔转过身,连耸耸肩的动作都没有,就把我留在那儿了。光线暗淡下来。我走了出去,看着太阳落了下去,当我回到里面,那事情开始了。

曾经,几年前在学校时,我看过小囊鼠腐烂的延时①全息像。大自然再循环的一星期的缓慢劳作,被加速到三十秒,令人心惧。我看见这个小尸体突然的、几乎是喜剧性的膨胀,然后肉体被拉展到伤害的地步,随之而来的是那口中、眼睛中、破裂的伤口中的突现的白蛆,最后,是尸肉被猛然地、难以置信地区区扭扭的除尽,只留下森森白骨,没有其他词语适合这一场景,群群白蛆从右扭到左,从头扭到尾,在这食用腐肉的加速螺旋中,留下的唯有白骨,软骨,鼠皮。

现在,我看到的是一具男人的尸体。

我停在那,凝视着,最后一丝光线很快消失了。大教堂回荡的静寂中,除了我自己耳朵里脉搏的怦怦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我凝视着阿尔法的尸体,他起初抽搐了一下,然后,开始了明显的颤动,在这突然的猛烈痉挛下,尸体几乎要漂浮在圣坛上方了。过了几秒钟,十字形的尺寸似乎变大了,颜色也变深了,而且发着红光,那红就像生肉一般,我突然想象到自己瞥见了网状的细丝和线虫,紧紧抓着碎裂的肉体,就像雕塑家熔融模型中的金属纤维。肉在流动。

那晚,我待在大教堂中。圣坛附近的一切在阿尔法胸前的十字形的照耀下,一直亮着。尸体移动时,光线会在墙上投下奇怪的影子。

我没有离开大教堂一步,直到第三天,阿尔法离开为止。但是最显著的变化发生在最初那夜的最后时刻。这个我称其为阿尔法的毕库拉被分解,然后又重造,我看到了全过程。留下的尸体不完全是阿尔法,也不完全不是阿尔法,但是它是完整的。脸是流沫洋娃娃的脸,光滑,没有皱纹,脸上带着微笑。在第三天日出时,我看见尸体的胸脯开始上下起伏,我听见第一口吸气声,粗重之声,就像水被灌进皮囊的声音。中午前不久,我离开大教堂,开始攀爬藤蔓。

我跟着阿尔法。

他没有说话,也不会回话。他的眼睛始终固定在某点,却又没有聚焦,偶尔,他会停下来,似乎他能听见远方呼唤他的声音。

我们回到村子,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现在,阿尔法回到了茅屋,正坐在那。而我则坐在自己的茅屋里。一分钟前,我揭开我的袍子,手指触摸着十字形的边痕。它温柔地躺在我胸口的肉中。等待着。

第一百四十日:

我正从创伤和失血中恢复。我无法用利石把它切掉。

它不喜欢疼痛。在疼痛或者失血得以支配之前,我就已经失去意识了。每次我醒来继续切,我都会昏死过去。它不喜欢疼痛。

第一百五十八日:

阿尔法现在开始开口说话了。他似乎变得更加迟钝、更加呆笨了,而且仅仅是含含糊糊的知道我(或者其他任何人),但是他吃东西,也走动了。他对我似乎有一点点印象。医用扫描仪显示出一个年轻人的心脏和内脏,也许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的。

我必须再等上海伯利安的一个月,外加十天,或者是十五天,直到火焰林变得足以平静,我才能走出去,不管有没有痛苦。等着瞧吧,看看谁能忍受最大的痛苦。

第一百七十三日:

又有人死了。

那个叫威尔(就是断了手指的)的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昨天,毕库拉向东北走了好几公里路,似乎在跟随信号灯,然后,他们在大峡谷边找到了他的遗骸。

显而易见,他当时在爬树,想采摘些茶马叶,然后树枝突然折断。他摔断了脖子,肯定当场毙命,但是更为紧要的是他摔落的那个地方。尸体,如果可以称此为尸体的话,平躺在两个巨大的泥锥中,那两个洞是某种大红虫子挖的,塔克把那种虫叫做火螳螂。地毯甲虫也许是更恰当的名字。过去的几天里,这些虫子把尸体剥裂得一干二净,差不多只剩下骨头了。除了骨架,仅有一些组织和筋腱的乱七八糟的碎片,以及十字形,仍然附着在胸腔上,就像石棺内长久死亡的人的身上戴着的某些华丽十字架。

糟糕透了,但是我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在悲伤过后,我还感到小小的喜悦。十字形再也没办法通过这仅有的骨头,使某些东西重获新生;即便这可恶寄生物有着可怕的不合逻辑,它也必须考虑并且服从质量守恒定律。这个叫做威尔的毕库拉命享真死。从现在开始,三廿又十真的变成三廿又九了。

第一百七十四日:

我是个白痴。

今天,我问了问关于威尔的事,关于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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