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退役。”卡萨德说道。
“抱歉,长官,”中尉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笨手笨脚地把签证还给众人,“我没想到你会和这伙人在一起,长官。就是说……上校说的……我是说……我的叔叔曾经和你一起在布雷西亚上战斗过,长官。我是说,很抱歉……我和我的人对你们……”
“悠着点,中尉,”卡萨德说,“有什么交通工具可以带我们到市镇里去么?”
“啊……嗯,长官……”年轻的舰队士兵刚想要揉自己的下巴,然后记起来,他正戴着头盔。“有的,长官。但是,问题是,那些暴徒非常危险,还有……嗯,该死的电磁车在这狗屁地方不管用……呃,请原谅,长官。你瞧,地面运输车仅仅是用来运货的,在二十二点整以前,我们的掠行艇不能飞离基地,但是我很乐意将你们登记入册……”
“等等,”领事让他打住。一艘破旧不堪的载客掠行艇停在了十米远的地方,在一边的外倾防护罩上,涂着代表霸主的金色短线。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走了出来。“西奥!”领事叫道。
两人迈步向前,张开手,似乎要握手,却拥抱在了一起。
“哎呀,”领事说,“你看上去很不错嘛,西奥。”的确,他从前的助手虽然比领事多过了五六年,但是这个年轻人仍然带着少年般的笑容,瘦削的脸庞,茂密的红发,足以吸引领事馆职员中的任何一个未婚女士,以及不少已有家室的。羞怯,这是西奥·雷恩的弱点之一,似乎为了证明他现在还是羞怯,他正毫不必要的调整着自己角质架的眼镜,一位年轻外交官的某种矫揉造作。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西奥说。
领事转过身,开始把他的朋友介绍给大家,然后他停了下来。“老天,”他说,“你现在是领事了啊。抱歉,西奥,我没想到这个。”
西奥·雷恩笑了笑,调整着眼镜。“没事,先生,”他说,“其实,我不再是领事了。最近几月来,我是这里的代理总督。地方自治理事会在最后终于要求,并且接受了,正式的殖民地位。欢迎你们来到这个最新加入霸主的世界。”
领事出神凝视了一秒钟,然后再一次拥抱了他从前的被保护人。“恭喜阁下。”
西奥呵呵一笑,朝天上扫了一眼。“快要下雨了。大家为什么不到掠行艇上呢?我载你们到镇上去。”新任总督朝年轻的中尉笑了笑。“中尉?”
“呃……在,长官?”军官立正,快速说道。
“麻烦叫你的人把这些大人的行李装载一下。我们要到艇里躲雨了。”
掠行艇稳稳地飞在公路上方六十米高的地方,向南方前进。领事坐在前排的乘客席上;其他人在后面的流沫躺椅上休息。马丁·塞利纳斯和霍伊特神父似乎睡着了。温特伯的孩子不再哭闹了,开心的吸吮着一个软瓶子,里面灌着合成母乳。
“一切都变了。”领事说。他的脸颊倚靠在溅满雨迹的座舱罩上,俯视着混沌的场景。
山坡上,溪谷里,覆盖着数千个窝棚以及单坡小屋,沿路一直通向三千米外的市郊。到处都是潮湿油布下星星点点的火苗,领事看着烂泥色的人影在烂泥色的窝棚间穿行。古老的航空港高速路上,搭建了高高的栅栏,道路本身也被拓宽,被重整过。道路上有两排货车和悬浮运输工具,大部分涂着军绿色,其他一些隐藏在死气沉沉的迷彩聚合体下,朝两个不同方向蜗速移动着。前头,济慈的灯光似乎跨越了河谷和山陵的新区域,在向外繁殖、蔓延。
“三百万,”西奥说,似乎在读取他前任上司的想法,“这里至少有三百万人,而且每天都在增加。”
领事凝视着。“我离开时,这个星球上只有四百五十万人口啊。”
“现在仍旧是,”新任总督说道,“所有人都想到济慈来,登上一艘飞船,溜之大吉。有些人在等远距传输器建好,但是大多数人不相信那东西会及时建成。他们很害怕。”
“害怕驱逐者?”
“是的,”西奥说,“但最主要是害怕伯劳鸟。”
领事的脸从冰冷的座舱罩上挪开了。“那么,它已经来到笼头山脉的南方了?”
西奥冷冰冰地笑道:“到处都有它。或者,到处都有它们。大多数人确信,现在那东西已经有好几十好几百个了。三个大陆上都报道过伯劳鸟惨案。到处都出现了关于它们的报道,除了济慈,鬃毛海岸的一些区域,以及几个像安迪密恩这样的大城市。”
“伤亡人数是多少?”领事其实并不真正想知道。
“至少有两万人死亡或失踪。”西奥说,“有许多受伤的人,你以为那是伯劳鸟所致的吗,哈?”传来的又是干巴巴的笑声,“伯劳鸟才不会仅仅伤人呢,对不对?才不会,人们偶然的不小心互相射击,从楼梯上摔下来,或者惊恐的跳出窗户,在人群中互相踩踏。真他妈乱的一塌糊涂。”
领事与西奥·雷恩共事了十一年,在这期间,他从没有听过这年轻人用过什么咒骂的词语。
“军部帮得上忙吗?”领事问,“是不是他们阻止伯劳鸟来大城市的?”
西奥摇摇头。“军部,他们除了控制住暴徒,他妈的其他什么都没做。哦,对,舰队士兵假装保护着航空港的开放,保护着浪漫港码头停放区的安全。但是他们甚至都没和伯劳鸟正面对干过。他们是在等着和驱逐者开战。”
“自卫队呢?”领事问。虽然他开口问了,但是不问他也知道,那支训练无素的自卫队一点屁用都没有。
西奥嗤之以鼻。“伤亡人员名单中,至少有八千人是自卫队的。布拉克斯顿将军带着‘第三作战队’沿着江河路朝上爬,企图‘将伯劳鸟击毙在老巢中’,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
“你真会开玩笑。”领事说,但是他朋友脸上的表情告诉他,这不是玩笑。“西奥,”他说,“你怎么会有时间来航空港和我们见面的?”
“我没有时间,”总督说。他朝后头扫了一眼。其他人有的正在睡觉,有的正满脸倦色地盯着窗外。“但我必须和你谈谈,”西奥说,“劝你别去。”
领事摇摇头,但是西奥抓住他的胳膊,握得紧紧的。“现在,听我说,我必须说,该死。我知道对你来说……经过了那些事……返回这里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天杀的,你不惜一切白白扔掉一切,这真是毫无意义啊。放弃这愚蠢的朝圣吧。给我留在济慈。”
“我不能……”领事开口道。
“听我说,”西奥命令道,“理由一:你是我看见过的最棒的外交家,最棒的危机管理者,我们需要你的才干。”
“不是……”
“把嘴闭上片刻。理由二:你和其他人是无法到达光阴冢附近两百公里内的地方的。现在跟你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当时那些天杀的自杀朝圣者可以跑到那里去,还可以无所事事地活上一周,甚至还可以中途改变想法,打道回府。但现在,伯劳鸟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就像是瘟疫。”
“我明白,但是……”
“理由三:我需要你。我向鲸逖中心请求过,叫他们派其他人过来。然后我发现你来了……唉,见鬼,两年了,我已经想明白了。”
领事摇摇头,对他的话大惑不解。
西奥开始驾着掠行艇朝市中心转去,然后盘旋在那儿,眼睛离开控制装置,直勾勾的盯着领事。“我想让你接管总督一职。议员不会干涉的,也许悦石除外,但是等到她知道时,已经为时晚矣。”
领事觉得像是谁当胸给他来了一记猛拳。他把脸转了过去,俯视着狭窄的街道和歪曲建筑的迷宫,那是老城,杰克镇。当他缓过神来,他说道:“我不能,西奥。”
“听着,如果你……”
“不!我是说我做不到。即便我真的接受,也无济于事,但是说真的,我不能。我必须完成这次朝圣。”
西奥扶了扶眼镜,正视着前方。
“瞧,西奥,你是我一起共事过的最能干,也最有才华的外交事务专家。我已经落后八年了。我想……”
西奥略一点头,打断道:“我猜你是要到伯劳神殿去。”
“对。”
掠行艇盘旋着,着陆了。领事茫然的盯着前方,寻思着。掠行艇的边门升起,折叠拢来,然后,索尔·温特伯喊出了声:“我的天哪。”
这群人从艇中走了出来,盯着那焦黑、坍塌的残垣断壁,那曾经是伯劳鸟的神殿。由于光阴冢太过危险,当地时间大约二十五年前,它就被关闭了。这样一来,伯劳神殿便成了海伯利安上最受欢迎的游览胜地。伯劳神殿的中央神殿地跨城市三个完整的街区,中部崛起,高约一百五十米,塔尖尖如针刺,有几分令人敬畏的大教堂,有几分哥特式的玩笑,流线形的石头扶壁永久的依附在它那晶须合金的骨架上,有几分埃舍尔①版画的特点,带着透视的把戏,带着不可思议的角度,还有几分博施的梦魇,有着仿若地道的入口,隐蔽的房间,黑色的花园,禁入的区域,并且,尤为重要的是,它是海伯利安过去的一部分。
现在,一切都灰飞烟灭了。只有那高高堆积的焦黑石头,暗示了这幢建筑物先前的雄姿。熔化的合金梁矗立在这些石头上,活像某个巨型畜牲的肋骨。大多数碎石跌落进深坑中,地下室中,过道里,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静悄悄躺在这三百年历史的里程碑下了。领事走到一个深坑的边缘,心里琢磨着,这深深的地下室是否,就像那传说所言的,连接到星球的迷宫呢。
“糟透了,好像他们使用了地狱之鞭,”马丁·塞利纳斯说,他用的是古老的术语,也就是高能激光武器。诗人走到深坑边缘,和领事待在一起,他一走到那,酒似乎马上就醒了过来。“我记得以前,这里仅仅只有神殿和老城,”他说,“在光阴冢附近发生的那些灾难之后,比利决定将杰克镇重新安置在这里,因为这里有神殿。现在,一切都灰飞烟灭了。上帝啊。”
“不。”卡萨德说。
其他人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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