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这事也不知一次了,”他道:“阿耶也知道福娘跟前那个小丫头吧。”
“才来那会儿多大点,差点没给那群混账吓出个好歹。”
一听这话,梁帅便知,朱大郎的伤跟儿子脱不开干系。
梁帅眉头皱紧。
那丫头他听刘氏提过。
不过那丫头在梁家时,唐皇还在山南,便是掠截,也跟剑南扯不上太大关系。
葛先生忙道:“不过是些皮肉伤,养几天也就好了。”
梁帅看了眼老友,给梁二个眼神。
梁二十分乖觉,立马溜了。
葛先生看了眼周围,兵士立刻将附近环住。
葛先生道:“既然朱家郎君已经回返,我以为此事不如就此打住。”
梁帅眉头拧紧,“只怕朱家不肯罢休。”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往书案跟前去。
提步写了封奏折,蜡封起来,交与兵士。
帐外,朱大郎被兵士架进来。
因着说话不能利索,他只能提笔书写。
瞧着纸上如毛虫爬过的墨迹,梁帅努力忍住抽搐嘴角,温声道:“世侄莫急,待你伤势略有好转,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朱大郎一听,顿时急了。
他一头扑在案几上,想要抓笔。
但他手背都是淤肿,使力大了便疼痛。
手指略一抽抽,毛笔便滑脱在地。
朱大郎四下一睃,两眼绝望。
梁帅好歹也是带着几万大军的将帅,他的书案,起码也该有两只笔吧。
梁帅见他都要哭出来了,只得上前把笔捡起来,递给他。
见他又要写,便道:“世侄,你不是世叔拦你,实在是邠州如今并不太平,我这儿暂时分不出太多的兵来。”
朱大郎用力摇头,一笔一顿的写着,无碍,可以。
“不如让小儿送你?”
跟其他梁家军不太一样,闪骑营算是梁二私军,且还时常担任侦查军,即便仍受梁帅统辖,但短时间脱队,也还是可以遮掩过去的。
朱大郎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开玩笑。
好容易离开那煞星,他真是半眼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梁帅无法,只得叫了个旅帅来,命他带人护送。
朱大郎立马起来,身也不抖了,手也不哆嗦了。
麻溜跟旅帅出帐。
待到人离了些距离,葛先生才道:“你不该让他走。”
即便这样可以免了唐皇讨伐河东的名头,但朱宕此人只是瞧着宽宏大度而已,若没有掣肘,只怕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无碍,朱宕还算顾及脸面,只要把利害说清,他应该会以大局为重的。”
梁帅又何尝不知。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他不想让老友背上不忠不义的名声。
至于其他,他来便是。
大军驻扎在城外五十里,不攻也不退。
如此僵持几天之后,田牧终于耐不住,来寻田节度使。
见他正和田大郎说话,便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说破嘴皮子你们也不信,”他道:“现在怎么样,大军围城了。”
“怎么办?”
田牧一屁股坐定,面上带着恼怒。
田节度使微微皱眉。
田大郎笑道:“二叔父,你莫急。”
他道:“梁家军不是还没有打来吗?”
“等真打来,什么都晚了,”田牧瞪起眼睛,道:“我已经下令,开放东城门。”
“你赶紧带着几个弟妹顺着人群,一道出去。“
“二叔父,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田大郎无奈。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他道:“大兄,你就由着他?”
他说着,拍案而起,
田节度使看向儿子。
田大郎微微摇头。
他只得拉了弟弟坐定,道:“不然你先带着二郎和几个年纪小的,去弟妹娘家转转?”
“大兄,你说什么呢?家族危难,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
田牧瞪眼。
“我知道,”田节度使安抚点头,道:“只是这件事本就是我一时冲动,我一房承受便已足够,怎好再前程你们进来。”
“胡说,”田牧甩开他的手,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田字,莫不是就你姓田,我不姓?”
“二弟,是为兄错了,”田节度使十分诚恳的致歉。
门边,有仆从走进来。
田牧余光看到,便收了怒色,冷声道:“何事?”
仆从上前,将手里的信摊开来,道:“才刚敌军投来了这个。”
第三百八十六章 玩玩可好?()
“什么东西,”田牧劈手夺过来,打开。
信里内容十分简单,一眼便可看尽。
田牧勃然大怒,抖着信纸,道:“梁家这是什么意思?”
田节度使拿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才递给儿子。
田大郎看完,嘴角挂笑。
“你还笑!”
田牧等着大侄儿,两眼冒火。
“人家这都下战书了,你还在这儿傻乐!还不赶紧准备去?”
“二弟,”田节度使嘴角微扬,道:“不必紧张,梁帅这般,定是他那边有了什么情况,不得不战。”
他从田大手里拿回纸条,指了其中两处,道:“你看,这两点墨迹是标注在这个断和绝上。”
他道:“我俩相交多年,知他书写习惯,这两点便是他惯常暗语的习惯,中间要加个不字。”
“情断义绝,”田牧喃喃:“情不断意不绝?”
田节度使点头。
田牧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道:“你确定?”
田节度使点头。
田牧看他一眼,道:“你确定就行。”
他面色迟疑的出了门。
田节度使苦笑。
他侧头道:“即日起加强城墙守卫,尤其西边和南面。”
田大郎点头,出门。
田节度使静默一瞬,转去后面院子,换了一身重甲,郑重其事的来到南城门。
立在剑戟林立的兵士中,田节度使遥望远处隐约可见的营帐。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
田大郎安顿好西城门,过来时便看到自己父亲直直盯着前方。
他走到近前,道:“阿耶放心,便是当真打来,只要咱们不贪功,只据城而守,足够撑得弟妹们平安离开。”
田节度使微扯嘴角,道:“盯着这儿。最迟明早,梁帅便会派人来打前锋。”
田大郎肃然应声。
田节度使下了城墙,田大郎喝令众兵士打起精神,不得懈怠,他则命人开库房,搬出一早准备好的投石机和油锅等物。
而在远处的营帐里。
坐与梁帅下首的男子无视梁二冷视,悠然捋着自己的长髯,道:“战书也下了,不知大军几时发兵?”
“急什么?”
梁二插嘴,道:“闵大人便是没打过仗,也该知晓大战之前需得制定妥善方略,放可减少伤亡,增加胜算吧?”
闽兴冷冷睨梁二一眼,道:“梁司马,某好歹也是钦命,你这般态度,可是不满唐皇安排?”
“多嘴,”梁帅道:“闵大仁与为父年纪仿佛,岂容你这般无礼?还不与你闵世叔陪不是?”
梁二瘪了下嘴,起身拱手,到了声对不住。
闽兴眉头挑了下。
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多做计较。
梁帅含笑道:“不过二郎有句话说的没错。”
他道:“田节度使披甲厮杀的经验并不弱与我,他手底下也是一干强兵强将,此时他又占据地利之便,若贸然强攻,我军十有八九损失惨重。”
闽兴才不管这个。
“我没参与过战事,梁帅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他耷拉着眼皮,道:“只是某得的皇命便是监督战况,该如何,梁帅看着办就是。”
梁帅轻咳一声,道:“如此,入夜大军开拔吧。”
“阿耶,”梁二皱着眉头,想要辩驳。
一旁,立着做木头人的葛先生以目光暗示他莫要多话。
梁二只得吧话头咽下。
闽兴得了准信,起身回自己营帐。
梁二盯着他出去,才跳起来,道:“阿耶,打不得。”
“突厥那群狗奴正盯着这边,等着咱们打起来,他好捡便宜呢。”
“我还不知道打不得?”
梁帅瞪他道:“你以后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他道:“那个闽兴最是小肚鸡肠,你这边给他气受,转脸他就去唐皇面前上眼药。你是不打算要战功了是不是?”
梁二心里很不服气。
但他不敢跟梁帅硬犟,只低声嘀咕,才不稀罕。
“你说什么?”
梁帅声调拔高。
梁二唬了一跳,忙道:“我说阿耶说的是,我记住了。”
梁帅点头,道:“去准备着,晚上,你和闪骑营打前锋。”
梁二哦了声,转脸出门。
梁帅叮咛,“你做佯攻即可,莫要有伤亡。”
梁二呵笑着答应。
夜半,千余名骑兵如一道乌云落下的暗影悄然逼近高耸的城墙。
田大郎立在城墙之下,捏着拳头盯着来人靠近。
待到将要进入射程,边上的旅帅唤了声都尉。
田大郎屏着呼吸,道:“再等等。”
暗影的速度也在此时变得平缓起来。
忽然,一单骑脱离队伍来到城墙之下。
随着几乎听不见的空气摩擦,一道利箭斜飞上来。
田大郎侧头,险而又险的避过。
兵士们大急,皆挽满了长弓。
田大郎低声喝止,命人将箭捡回。
箭矢从头到尾都是黑的,其上没有箭头,只有一片黑色的布片。
田大郎来到城墙之下,命人点了火把,才看清上面以朱砂写着玩玩。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
重又上了城墙,他命负责城门方向的弓箭手的旅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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