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监正,还记得我么?”有人吊着手臂朝她挤了挤眼,“是我,那天被林立阳不小心扯到手的那个。”
卫瑶卿点了点头:“记得,你们四位我都记得,毕竟咱们是同期进来的嘛!”
“诶!”有人叹了口气,“陛下让吕监正同你一起做事,那吕监正不就是……”
几人心照不宣的纷纷摇头。
“这种人怎么还在?”
“嘘,听说吕监正后头有后台。”
“我知道。就是工部尚书钱元跟少师荆云啊!”
“什么尚书啊,那是工部侍郎钱元跟国子司业荆云。”
“诶,这等有后台的小人这般猖獗,倒叫我等苦读的人倒了霉。”那吊着手臂的叹了口气,“对了,还不曾说,我叫林甫。”
……
这群新来的有没有搞错啊,早听说这一批入试的考生凶得很,舞弊案,还闹到了金銮殿。钦天监的老监生纷纷往这里张望。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吕监正的事情,又是钱元又是荆云的,是嫌命太长了么?一会儿吕监正过来,有好果子叫他们吃的。
“吕监正坐哪里的?”卫瑶卿张望了一下。
吊着手臂的林甫连忙指向角落里拼起的三张桌子:“就是那里,这里就他位子最多。”
卫瑶卿笑了笑,走了过去。
钦天监只设监生跟监正两个职位,监生如今七十多人,监正一共五位,除了监考他们的吕监正跟文监正之外,还有肖监正、顾监正跟孙监正。监正管理监生,但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划分依据,分工颇有几分凌乱。文监正监考完之后就回柳州老家探亲了,顾监正跟孙监正在皇陵跟着挖皇陵甚少出现。眼下在钦天监的除了她跟吕监正之外,就剩下一个肖监正了,是个外功高手,八十二路铁飞拳使得虎虎生风。
在吕监正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厚厚的毯子铺在上头,卫瑶卿感慨了一句:“还挺软和的。”
“这等小人定是不知哪里贪了银子。”新来的四个监生中有人看着那毯子,伸手摸了摸道,“果然官场之上,哪里都有贪官的存在啊!”
“还好有卫监正在。”有人感慨,毕竟是一起上告过御状的情谊,“要是让吕监正一人带我们怕是要被他生生折磨死了。”
“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坐在软毯上的卫瑶卿严肃的说道,“也要为了大家,对吕监正,我绝对不会妥协的。”
“好。”新来的几个监生纷纷鼓掌。
有毛病啊,这群新来的!安安静静睡觉、做自己事情的老监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掌声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有相熟的摇了摇头,又继续低下头做事了。
“你……你们好啊,”有人在外头不安的搓着手,过来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对上四双乌溜溜望来的眼睛,后怕的退了两步,巴巴的望着坐在位子上的卫瑶卿,“卫……卫六小姐,不,卫监正,可还记得学生?”
是个熟人啊,卫瑶卿点点头:“是你,可还害怕了?”巧得很,眼前这人就是何太平曾经抓过去帮忙的监生,那个见鬼就晕的新手,也算与她有缘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害怕不害怕了。
那人脸色一红,讪讪地说道:“还……还需多多磨练。”
“无妨,多看看就好了。”卫瑶卿笑眯眯的说道。
有人好奇:“你们早就认识啊!”
那人点头:“我见到那些东西害怕,就练练胆,在城西墓地碰到过卫六小姐。”
一提起这一茬,几个新来的监生纷纷说了起来。
“我也害怕。”
“是啊,人怕鬼不是很正常么?”
“慢慢练就好了。”
“对啊,卫六小姐说的对。”
……
这群新来的真是烦死人了,就他们这一届的考生事情最多。老监生们纷纷皱眉,看到面色不虞的走进来的吕监正时双眼俱是一亮,哟嚯,有人来收拾他们了。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位子上的女孩子,那笑眯眯的模样,眼风扫来,吕监正心里的怒火立刻被激了起来:这是挑衅,她在挑衅我!
第一百零六章 找茬(gongjues打赏一更)()
“卫监正,你坐我的位子作甚?”吕监正大步走近,围在卫瑶卿跟前的新监生纷纷躲到一旁。
“你的位子?”卫瑶卿看了看四周,“我不知道啊,随意坐的。”
这话一出,整个钦天监便蓦地一静,方才这边的动静并未瞒着旁人,睁眼说瞎话啊,不少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往这边看来,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这火没对着他们烧,而是对上了同为监正的吕监正,真是邪性啊!
“又不曾写你的名字。”吊着手臂的林甫冷笑,对吕监正一幅深恶痛绝的模样。
“就是啊,同是从六品的监正,谁还比谁高贵不成?”新监生中有人出声,“旁的没看出来,这就是倚老卖老嘛!”
这群新监生,简直作死哦!老监生们纷纷摇头,五个,哦,不,现在六个了,六个监正,分管六枚印章,钦天监的监生若有急事要上奏,监正印章要全通而过,吕监正这里的一枚是少不了的,以为带了个新监正过来就不怕了么?太天真了。
吕监正摸着身边的印章袋冷笑:“卫监正,借用几日你的印章,过几日我再还你。”
今日卫瑶卿方才来钦天监,她的那枚印章还没到她手上,还在吕监正的手上。
“吕监正,那么大年纪了,跟我个孩子计较,不觉得无耻么?”卫瑶卿摇头,眉尖蹙起,没想到他还玩这一套,想克扣她的印章么?
有你这样的孩子?吕监正冷笑,神色倨傲:“不觉得啊,你奈我何?”
“不如何。”少女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新来的监生目光不善的看着吕监正咬牙切齿:“这等小人好不要脸,克扣印章……”
钦天监再次安静了下来,仿佛回到了以往的安静,老监生们趴在桌上打瞌睡,新监生们只瞪着吕监正,不说话。
看吧,让这群新来的听话只要把带头的监正驯服了不就没事了么?
喝了会儿茶,吕监正起身出去了,看他离去的方向,似是去出恭了。那边的卫监正也放下了手里的笔出去了。
钦天监还是如以往那么安静。
……
对面那人的桌上放了好几盘茶水点心,黄石先生看裴宗之一脸严肃的对着点心挑挑拣拣的模样,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但事实上,他只是在挑合胃口的点心而已,将喜欢的点心挑起来,放入袋中,准备带在身边吃。
“你今年多大了啊?”黄石先生一脸的鄙夷,“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时人看来,只有那等下九流的平民和幼童才喜欢吃这等甜甜腻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江南裴氏,诗书传家,族中子弟风流俊秀文采斐然,虽不入仕,却是江南大族,无人胆敢小觑。眼前这个,着实不像裴氏族人。
黄石先生同实际寺的天光大师关系不错,这一回跟着裴宗之过来,也纯粹为玩乐而来。原本以为天光大师这个看重非常的弟子定是饱读诗书,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之人,结果,眼前这人却委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相处没多久,黄石先生思忖总结着用词:做事古怪,喜好甜食,看法与世人大不相同,总之与他原先想象的裴宗之完全是两种人,脾气古怪的不得了,偏偏还生了张巧嘴。
一个怪人!这是黄石先生左思右想之下对他做出的评价。
“喜欢就吃了,没有为什么。”裴宗之很认真的装着点心。
黄石先生百无聊赖推开了窗户,向外望去:“咦?那个不是钦天监那个吕监正么?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裴宗之抬头看了片刻:“腹上两拳,左腿弯处两脚,右膝一脚。”
黄石先生一愣,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被人打了?”
“是啊。”
“谁打的?”
裴宗之抬头看向那慢悠悠的从恭房的方向走出来,手上拿了个印章袋的卫瑶卿,意思很是明显。
“这……不会有什么事吧?”黄石先生看得目瞪口呆,他是读书人,一向动口不动手,像这样公然动手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去年有七起,前年有十一起。有打闷棍的,也有当众打人的。最高的责罚是罚俸三月,不痛不痒。每一年多的是自诩天赋甚高,进了钦天监不服输的,这等事情多的很,有什么奇怪的?左右大家也清楚,只要下手有分寸,没有人会去多管,毕竟管得了一时,能管一世不成。遇上难缠的,只能自认倒霉。”裴宗之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钦天监啊,外人以清高粉饰太平,但里头到底如何,只有亲眼见了才知道。就如军营里最乱的永远是底层的士兵一个道理。”
钦天监里有急着出头的新人,也有在里头蹉跎了几十年的老人。又不比进了阴阳司的那等天赋超群的术士,没有什么盼头的地方怎么可能真的那般太平?或者说这大内皇宫没有哪一处是真正的太平,不同的是有人在粉饰太平,而有的地方连粉饰太平都不用。
黄石先生更鄙夷了:“这群蛮夫,看来真不比军营里的那些武夫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吕监正的情况你也知晓,打起来不用什么顾虑。”裴宗之低头认真的分着点心,“陛下是让她跟吕监正内斗,但日理万机,哪来的功夫去管她如何内斗的?只要有结果就好,吕监正此人总归不是什么君子,用说的怕是不会有用,有时候拳头更重要。”
“这倒也是,任我巧舌如簧,碰到那等不讲理的武夫也是极头疼的。”黄石先生点了点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你知晓就好。”裴宗之说道,“吕监正吞不下这口气怕是会来找阴阳司最爱管闲事的尹子奇出头的,你不是嫌无聊么?今儿有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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