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一个妇道人家,更不是不会知晓,林震远已于前日死于营中,开口说道:“你这孩子,莫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难不成还要逗了为娘不是?”
那少年闻听此言,渐显焦灼之意,双脚连跺,大声叫道:“娘亲,真的!”随后又是意识到自己出声太大,连忙嘘言道:“林府上下恐是无有一人活命!咱家依着林府而立,本是不该,此番林家招了杀头的祸端,咱家又如何能避得了?快快逃命去吧!娘亲大人!”
林婶本是不信,但转念一想,落凡这孩儿自那日开窍之后,虽然生性一直顽劣,但却从不与自己开得玩笑,更何况此事人命关天,孩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言成语,先不说让旁人听了去会有什么结果,只怕这等玩笑可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家敢说出口的。
她静下神来,定睛向自己孩儿看去,发现其右手握有一柄短匕,刃上殷虹,有血滴下。再细细打量,瞧得林落凡脏兮兮的小脸上,竟也有点点血渍,她心中不免惊慌,已是信了七分。
林婶对着少年身上糊乱摸了一通,确定无伤,这才心中大定,亏得落凡这孩子并未受伤,她张口问道:“怎地回事?”
林落凡哪有时间与她母亲细细道来!?怕是即便说了,母亲也未必信了自己!
他使劲扯了娘亲之手,便要向院外跑去。哪知自己身材矮小,力道也小,根本扯不动娘亲的身子,反倒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正在那时,一墙之隔的林府院内传来了几声杂乱的脚步声,且自家院外过道也有火光闪动。
林落凡心下大急,与母亲林翠儿对望一眼,母子二人已是会意。
林婶连忙牵了孩儿之手,向柴房轻步疾走。
林婶家中只有两间瓦房,一间是母子二人寝室,另一间既是柴房又是厨房。这处居所尚是林震远赠于林婶一家人的。是以若大的将军府外,也就林婶家人家毗邻林将军府邸!
早些年间,林婶的丈夫被林震远将军救下,并成为其军中一名贴身侍卫。
林婶一家之人,本都不姓林,其夫君为了感谢林震远的救命之恩,这才将全家的姓氏改为林氏。
过了几年后,林婶的丈夫不幸在军中阵亡,且是为救林震远挡下飞箭而死。
林震远心生愧疚,又见他儿子傻蛋痴傻的厉害,可怜了林婶他们一家孤儿寡母,便要接了林婶和他的傻儿子入得将军府中享享清福。
林婶却道:她的丈夫本就为林震远将军所救,如今身死,也是应该。本应不图得林将军求报,只愿在府中做个下人,以求个栖身立命之地便可,是以执意不肯入得府中。
林震远见林婶心意已定,别无它法,这才应了她的要求。
恰巧府外北墙依着林府有一处荒废小屋,林震远命人修葺一番,安置下了林婶母子二人。
林婶平日里便去林府洗洗衣物,得些银两以求度日。
府中之人,皆知林震远对这对母子刮目相看,皆是不予为难!
后来,“傻蛋”突然不傻了,林将军虽不明缘由,却也不追究,只道是天降其缘,自有其福。
他心中更是替林婶高兴,心想着日后,林婶也算有个儿子照扶,无须自己太过担心了。
片刻间,二人便入得院中柴房,林婶跨前一步,只是三两下,便是将木柴扒拉开来,一把将林落凡塞入了靠墙的柴垛之中。嘴里嘟囔道:“为娘若是出得三长两短,你可前去北边宜昌城寻得林震远将军,求个庇护,万不可去寻仇……”
林落凡闻听娘亲此言,欲言又止。想着娘亲临危之际还怕自己去寻仇,定是怕得自己寻仇不成,反而白白丢了性命!心中难过,便要哭将出来。
林婶边说着话边是又将木柴恢复了原状。仔细瞅了瞅,知道自己孩儿身材矮小,躲在这柴垛儿之中,根本看不出来。这才心中一宽。方要转身,却觉身后已是多了一人,顿时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叫将了起来。
林婶颤颤巍巍道:“你是何人?”
那人一身劲装,好似官府之人,也不答话,在其手中握有一柄明晃晃的军制单刀,月光透窗而入,刀身泛寒。
那人先是打量了林婶一番,而后环视了柴房四壁。
躲在柴垛之后的林落凡,只觉被那人目光扫过,心中打颤,如芒寒背。
只听得那人道:“你一个女人家,半夜不睡,怎地还来到这柴房?这是为何?”
林婶心系孩儿安危,自然不会说出其中缘由,强自镇定道:“小人,白日未食,午夜饥饿,这才来到这里寻些吃的。”
那人半信半疑,在屋中跺了几步,伸手撩开锅盖,发现锅中确有粥米之物,且有余温,这才信了三分。
林婶一直暗中观看此人一举一动,心中猜忖着那人心中所思所想。其实那锅中粥米之物倒也不是为自己饥饿而备,而是落凡孩儿生性顽皮,玩兴若是起了,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家吃饭,所以林婶每每都在锅中留有一人饭食,为落凡孩儿备着。却不曾想今天误打误撞,这才让对方信了自己方才所言。
那人来回在屋中跺了几步,似无恶意,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
林婶摇头应道:“只有自己。”
那人闻言突地对着林婶出声说道:“对不住了!”随即手起刀落,只听“嗤”地一声,鲜血四溅,林婶未有来得及呼出一声,人头便是咕噜滚落于柴垛一旁……
第0006章 一路向北路过宜宾()
躲在柴堆之中的林落凡双目斥血,泪水扑朔而下,身子却未有半点移动,不敢生出丁点儿声响,就连呼吸也在此刻似是止了。
那人再要巡察一番,却听得门外有人报:“韦大人,在林家府中一处偏僻之所,发现了林震远的小儿子林冲,还有林府管家林自明的尸首。”
柴房之中韦姓官员闻言,这才转身走出林家柴房道:“这户人家依着林府而立,本就古怪,想必亦与林府有着牵葛,如今此地的妇人已被我杀了,以防万一,尔等一把火将这处林家外宅烧了罢!
屋中林落凡听得三五人的脚步渐去渐远,陡有几束火把扔进了柴房,屋外被那些人淋了火油,越烧越旺,躲在屋中的林落凡根本冲不得出去。
屋中木柴遇火渐起,林落凡依旧不敢动弹半分。
又是过得半响儿,林落凡小心地拨开柴垛儿,发现火势已大,自己衣襟处亦是被烧着了。
他心下着急,在十尺见方的屋内来回转了几圈,看到屋中有着一尊大瓮,掀开瓮盖,瓮水半满。随后慌忙脱下衣衫,浸在瓮水之中,这才灭了身上的火焰。
此时屋中烟熏火燎,林落凡被呛得疾咳了两声。
他先将脱下的浸水衣衫掩了口鼻,单手寻了母亲的头颅与母亲的尸身拼在一处,也算让母亲落个全尸,心中这才略有所宽。
望着其母惨死之状,林落凡心中恨怒至极。
然此时屋外起了南风,火焰借着风势越烧越大。
若是再不躲将起来,怕是他将会葬入这火海之中,烟火迫得林落凡一个跃身,钻入了水瓮之中。
林落凡藏于水瓮,逃得一命。
等至大火熄了,已是第二日天明时分。
林落凡双手撑了瓮沿儿,跃瓮而出,入目满是残垣断壁,家中的两间瓦房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心下凄凄然,泪欲垂下。
低头他又见夕日娘亲被烧成了一具炭黑一般的干尸,心中恨透了那个韦姓官员。思虑再三后,林落凡未曾再动母亲尸首。只是双膝一软,对着母亲尸身三跪九叩,随即站起,漫无目的地寻了一处方向,踉跄去了。
一连数日,林落凡只知落魄前行,倒也不辨方位。
他又困又累,年纪尚幼,时间一久,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路旁一处草地之上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却见星空点点,月光如勾。一阵夜风吹来,身不由已地打了一个冷颤儿。
林落凡心道:也不知自己现下身在何处?
依稀之中,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出了永安北城门。
娘亲临死之际,嘱咐自己可找得林震远寻个庇护,可是自己又怎能真得去见林震远将军?
现在林家上上下下一百八十余口皆被官兵屠了干净,即便是府中下人,也无有一人幸免。这又是为何?但无论如何,母亲却是死于此次横祸!
林家祸端虽并非针对自己与其母亲,但母亲却为此而死!我又如何肯放过那些杀母的仇人?”
想至此处,林落凡下意识地双手一握,却在此时发觉自己浑身毫无气力可言。紧跟着“咕噜”一声巨响自腹中传来。他这才忆起,这几日来自己似是失了魂魄,竟然数日滴水未尽,身子自然虚弱到了极点。
林落凡勉力撑起自己瘦小的身躯,入眼漆黑一片。侧耳听得夜风呼呼刮过,再是细细听来,闻得有水潺潺之音。他艰难站起,循着水声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至一处溪边,一个踉跄爬卧下来,张口便饮。
咕嘟,咕嘟。
喉间一阵水饮之声大作,片刻之后,林落凡已是饮了个水饱。
身上的气力倒也恢复了三分,心中道:人可七日无食,但却不能三日无水,此番喝了如此多的水,倒也算是个名副其实的水桶了,幸好并非人言之中的饭桶!不过细细想来,做个饭桶在此时此地又是何等美哉之事!?
林落凡心生感叹,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竟忘却了他的身子虚弱,那本应嘹亮的笑声,只是自喉间发出几声干涩之音,这几声犹如年迈老人口中的小声碎念,根本听得不清。
他仰望夜空,看着繁星点点,心中又道:自己怎地如此倒霉!?做为一名地道的灵魂穿越者,却横遭如此大难。
故事中的主角,哪一个不是呼风唤雨,美女如云,弹指间便可灭了仇人?
他却只能做个水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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